“神君之力是那样的吗?她连请神咒都没有喊!肯定动用了什么邪门手段!”
“何止如此!我亲眼看见她使用禁术!生生吸干了安茂的精血!”
“大典那日,她给我兄弟下**药。我兄弟足足两天没缓过劲来!”
“她神神叨叨的,整日蹲守在练武场,眼珠子都快黏大师姐身上了。听说她屋里藏着大师姐的贴身衣物……”
流言在宗门里疯长——
药阁主张医者仁心,阴牢是药阁的分支,白行书这几日过得不错。每日有人按时送来调理经脉的灵药膳,虽说是监视她服下,却也温热可口。
魔气蚀心者,必先自堕其志。若道心坚定,纵使滔天魔气也难以侵蚀神魂。阴牢这“牢”字,倒也不算冤枉。
该来的总会来,白行书被带到执法堂,接受审判。
“梁师妹,放松些。这把椅子不会伤害你的。”虞友安笑眼弯弯,请她坐上一把水蓝色的软椅。
虞友安是执法堂的首席弟子,天生一副笑模样,唇角永远噙着几分笑意,任谁见了都忍不住与她交心。
然而,剑宗上下皆知,这笑颜之下藏着怎样的铁石心肠。就算是白清纨本人在此,也不能从她这里讨到半分好处。
“水最通人性。”虞友安的声音在耳边萦绕。一缕水雾缠上白行书的手腕,激得她打了个寒颤。
“师妹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白行书顿时绷紧了脊背。这把水翕椅看似温润无害,实则是件厉害法器。坐上去的人会被水灵之气缠绕经脉,动弹不得。若所言有违本心,就会有被海水淹没的窒息感。
这刑罚不留痕迹,受审者往往在恍惚间就完成招供,事后连自己都不记得说了什么。白行书前世见过太多,受审者被搀下来时已目光涣散,嘴角挂着痴笑,连自己姓甚名谁都记不清。
“你和吴仞是什么关系?”季太微的声音在执法堂内回荡,“他的书房从不许外人进入,你如何知晓其中**?”
白行书缓缓抬头。堂上只零星坐着几位长老,昏黄的烛火在他们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白清纨作为宗主亲传弟子,同在席上陪审。她昨夜才从纭山赶回来,眼底还泛着丝丝乌青,感受到白行书的视线时,嘴唇无意识地轻抿了一下。
“看什么呢。”虞友安突然挡住白行书,“在这里,只有你能帮助你自己。”
“我……”白行书刚想开口,水翕椅突然泛起涟漪。
她不想回答。上一世,白行书跟随季太微清点吴仞的资产,每一本**都由她亲自翻阅检查,确认吴长老没有其他勾当。
她当年为查清真相,如今却成了最大的把柄。
白行书心中刚生出反抗的念头,喉间骤然一紧,肺叶像是被铁箍死死勒住。水翕椅上的雾气化作万千细流,顺着她的七窍疯狂涌入。
咸湿的海水瞬间淹没头顶,耳边嗡鸣作响,虞友安的笑眼近在咫尺。
“梁师妹?宗主在问你话呢。”
“吴长老……他说我根骨奇特,想请我帮忙试药。”白行书咬牙说了出来。
话音未落,缠绕喉咙间的水雾倏然退散。白行书剧烈咳嗽着,眼角泛起生理性的泪光。
前任药阁长老吴仞一直暗中栽培心腹弟子修习邪术。梁习习身子孱弱,三日一小病,五日一大病,她看诊的次数多,自然和吴长老多亲近,试药之说倒也合情合理。
窒息感褪了下去。白行书有点惊讶,她对这个答案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没想到竟通过了水翕椅的考验。
一时间不知道是这把椅子有问题,还是梁习习真的被拉去试过药。白行书宁可希望是前者。
“原来如此。”季太微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难怪你识得巫医邪典。”
因为金夫人一事,他最近在彻查吴仞涉猎的勾当。那几个涉事弟子都被废去修为,打入阴牢底层,永不得见天日。但季太微深知,光是废几个小弟子远远不够,必须选一个典型,一个能让所有弟子铭记的教训。
梁习习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她与吴仞来往密切,证据确凿。只是……
季太微的目光在少女单薄的身形上停留。纤细的颈骨仿佛一折就断,这副孱弱的模样,连审讯都只能用最温柔的水翕,上了刑台还没等行刑,就会先勾起一众弟子的同情心。
惩戒需要的是震慑,而不是怜悯。一个让人看了就心软的受刑者,如何能压制住那些顽劣弟子的修魔之念?
审讯继续,虞友安从卷宗中抽出一块布料残片。
“大典当日,十一名弟子看见你在一名体修弟子背后画下这枚鬼符。”
“这是大典记录。”虞友安展开一幅留影画卷。
画面的一个小角落,“梁习习”正对着某个膀大腰粗的弟子画符。符成,那名弟子立刻像中了邪一样,肘击旁边的弟子,硬生生为“梁习习”挤出一个落脚的地方。
虞友安将布料残片放在白行书面前,“经多位长老辨认,此符为魔道禁术,**傀儡符。吴仞的众多藏书中没有相关记载,师妹是如何获得并熟练使用。”
“还有偷盗灵芝幕后主使。”季太微突然发话,“只要你供出一人,将功赎罪,本座便可从轻发落。”
白行书本不想回答,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正撬开她的唇齿,喉咙不受控制地颤动,发自内心想要说出一个名字,“司马……”
一股凛冽剑气突然横贯而来!白行书只觉咽喉一凉,所有声音都被封死在喉间。她惊愕抬头,只看到季太微衣袖落下的残影。
“她已经神志不清。”季太微给了一旁的白清纨一个眼神,示意此事不必再查,就用梁习习。
但虞友安显然不想放过这个探查真相的机会。
“司马修然?你是说,是他给你傀儡符吗。还是说,是他指使你将灵芝……”虞友安突然倾身向前。
“我不知道。”白行书平静作答。水翕椅波澜不惊,她确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司马公子的名字。
季太微叫停,虞友安只能换个问题。
“你是鬼修吗?”水翕椅的水雾缠了上来。
“我不是。”白行书说。
她没撒谎,她上辈子是魔修。鬼与魔虽为同源,实际修炼却有着天差地别。现在她这具身体普普通通,连一个道士都算不上,怎么会是鬼修呢。
水翕椅毫无反应,虞友安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怎么会……”
“让开。”季太微已然没有耐心,大步跨下堂来。
他一把按住水翕椅扶手,磅礴元神如洪水般冲入白行书的识海!
白行书浑身剧颤,意识被入侵的痛楚让她眼前发黑,但转瞬便归于麻木。
这具身体实在太弱了,弱到连识海被外人肆意翻搅都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力量。
季太微的元神在她识海中横冲直撞。转了一圈,发现除了有点小有点碎,竟然没有丝毫的魔气!
魔气的腐蚀性极强,只要经过丹田,即便是漏干了,也一定会留下痕迹。可这里什么也没有。
白行书冷笑。
他们当然发现不了。这只蛊灵非常特殊,连上界的老头都没能识破,不然前世它怎么可能待在她体内里那么长时间。
所有吸入的魔气都被吞得干干净净,连渣都不剩。找不到蛊灵,就没有证据证明她修魔。更何况,她还会借神力。
季太微想火烧她就下雨,想雷劈她就刮风,想拿她当儆猴的鸡,门都没有。
白清纨静立在一旁,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当看到季太微探查无果后阴沉着脸撤回手,紧绷的肩线才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分。
“徒儿有一个办法。”白清纨突然上前,在季太微身侧低语。
“好!”季太微大手一挥,“去取天枢镜!”
白行书瞳孔骤缩。
天枢镜是无妄剑尊送给白清纨的上界神器。因为太过贵重,一直保存在季太微那里。
天枢镜可以洞穿一切虚妄,严明真身,若是鬼邪之物,立刻就会被金光灼烧致死。
白清纨是对她起疑心了吗!
四名弟子合力抬着一只九龙盘绕的玄玉匣缓步入堂。匣盖开启的刹那,一缕仙光流泻而出,里面静静躺着一面圆镜,镜缘镶嵌着细碎的琉璃星砂,泛着点点微光。
上界的天枢镜长十万里,可贯穿天地,无妄剑尊送给白清纨的是一个小碎片,像女儿家梳妆台的镜子,比女生集体宿舍的镜子只大一点点。
天枢镜,是白行书最痛恨的存在。未入魔前尚不觉如何,自堕魔道后,每每见到便如芒在背。当年孤山大战,正是这面镜子破了她的天魔幻身,害她被仙道镇压四百年。
白清纨接过宝镜,白行书别过脸。不敢看。
“为何不敢看。”白清纨问。
白行书斜倚在椅背上,青丝垂落间露出一只含笑的眼,“这是圣物,我怕玷污了师姐的神器。”
镜面星辉流转,白清纨忽然俯身,捉住她狡黠的目光,“不怕玷污了我?”
天枢镜的流光照得人眼睛发酸,白行书轻笑着闭上眼。
神器有灵,天枢镜早已认主。旁人只能看到虚影,唯有白清纨能窥见真实倒影。
此刻镜中映出的,究竟是梁习习的皮囊,还是她自己,是堕魔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剑修,还是屠戮宗门时的狰狞魔修……种种可能,白行书不敢深想。
若让白清纨知道,自己可能会变成她这样的人,会露出怎样的神情?是憎恨?是厌恶?还是杀而快之……
执法堂内落针可闻。
过了一会,季太微终于按捺不住,“清纨,你看到了什么?”
白清纨肃然收镜,“师父,梁师妹灵台清明,并无异样。”她的声音铿锵有力,不带半分迟疑。
没事?白行书终于放下心来。
看来这天枢镜再神通广大,也料不到世间竟有重生这等奇事。白清纨并没有发现自己其实就是她自己。
“宗主,”虞友安忽然掩唇轻笑,“既然天枢镜已验明,是不是该放人了?”
季太微眉头紧锁。梁习习在镜光笼罩下依然安然无恙,可见并非鬼邪之辈,若再强行定罪,便是对神君的亵渎。
可那些邪典与傀儡符的证据又确凿如山,若是在小辈中流传,会助长歪风邪气。
白清纨看出季太微的迟疑,目光一沉,单膝跪地,“师父,徒儿请命,亲自看管梁习习。”
“徒儿以天枢镜起誓,必当寸步不离。若有异动,即刻了结。”
“若她伺机逃脱呢?”一位长老忍不住质疑。
白清纨突然拔剑而起,一道金色的星辉自镜中流出,在她的手腕上凝成细链,另一头缠上梁习习纤细的腕骨。
“同息与命,千里相系。她若逃,我即刻便知。”
满堂哗然中,白清纨平静收剑,“如此,可保万无一失。”
“……”白行书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那条金色的细链瞬间融入皮肤,不见了。
她眨眨眼,脑袋有一瞬的空白,猛然抬头。
不是,至于吗!
谢谢兔子不爱吃素的霸王票~~~
更新慢是我的错,宝们可以用力地鞭挞我,请不要怜惜我。
懒惰是我的原罪,我要努力码字赎罪。
爱你们[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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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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