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幽冥大陆以绵延千里的风语溪划分南北。其以南距离从北边开始蔓延的“蚕燃”尚且一千多公里,按理来说我不该还在此处。这一带从前便是南北交易最密切的繁荣城镇聚集地。

从前的风雨溪以北风沙向来大些,因此北方的人们常着深色的兜帽,把自己笼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双同样锐利的眼眸。他们的腰间通常会挂着各式各样被雕琢和绘彩得极为精巧的兽牙或兽骨吊坠。以狩猎为主要生存方式的猎人们,腰间吊坠的数量和华丽程度显然是彰显身份和力量的最好选择了。我个人很是喜爱他们从我身边经过时,吊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得意的炫耀满是孩子气。请原谅我怪异的修饰,对“吟游诗人”而言,一切的音律都是带着独特的情绪和美感的。

风雨溪以南降水要充沛得多,人们以种植业和商业为生。感谢温和的气候,棉花和亚麻都能长得极好,您看我身上这套看似简单实则柔软舒适的青色衣衫只花了我10个星溪币呢。南方的人们也很好辨认,我一开始跟叶鸣村布料坊的娘子讨的是偏深色的布料,毕竟我要准备持续向北旅行,风餐露宿的也不好清理身上的污秽。可是性格直爽娘子真的好不容易才从一堆华丽繁杂的鲜艳布料中为我选出这一身素净些的料子。

总之,这里从前就总是看到肃杀的猎人们和矜贵的商贾们来往的独特风景。只是现在,我很是忧心……我必须得尽快启程了,即便师傅师娘再苦口婆心地劝着让我在叶鸣村好好得待着,教孩子们写写诗,弹弹琴,我也得狠下心去告别了。不知为何,我总是看向北方,总觉得我的使命不在此处……

若要北行,星辉币怕是起不了太多从前的作用了,尤其是过了“蚕燃”肆虐的青岚崖一脉。即便如此,为了师傅师娘心里能好受些,我还是带上了不少盘缠:星辉币5000,换洗的衣物两三件,果腹的肉脯果干些许,防身的弓箭,纸笔还有我那从出生便伴我左右的竖琴。

虽说叶鸣村的大家总觉得我会被欺负了去,其实我还是会点拳脚功夫的,不然师娘把我捆在教堂的钟楼顶也不会真放我远行了。

风语溪一带的形势紧绷成现在这样是理所当然的。“蚕燃”把人全往南方赶,人们现在尚且不理解到底是什么引起了“蚕燃”,对未知的恐惧和根深蒂固的排他性作祟,“蚕燃”自然而然就被定义为具备强传染性。

每个城镇的入口都被安排了身着金属盔甲的重兵,守卫的布放严守城镇方圆200公里,但凡想往南迁徙的您缺了颗眼珠子还是缺了根小拇指头,被驱逐都是最美好的结局了。哪怕您毫发无损,被里里外外翻了好几个来回放进了城镇,也得随时绑上一条满是侮辱性的外来者象征的血红色带锁项圈。彼时,算您身上带着一万星辉币,怕是也被避如蛇蝎,连杯水也讨不着了。

我自然有我的门路混进叶鸣村,只是现在我这一身寻常的猎人装扮去酒馆顺杯酒喝都要遭数十个的警惕的白眼。倒不是我在意这些,我只是想说现在猎人和商贾们的关系一触即发罢了。

现在猎人能接到的委托就只剩下在管辖范围捕杀兽物了。真可笑至极,我想敲碎那些高层的脑袋也就只能迸出被“蚕燃”侵蚀的彩色浑水罢。自从两个月前猎杀范围定在方圆200公里内到现在,您还当真认为这范围内还有乖乖地等着被端上餐桌的兽物呢。

我的捕猎范围还犯不着这些混蛋来定,但是每每要越过风语溪到另一边总得先路过这处炼狱……

哪怕是我也从来适应不来这景象。从被刺破成缕的衣物来看,我甚至能喊出他们曾经的故乡名字。我无法理智地去判断到底是被“蚕燃”一寸寸吞并他们的身躯还是被守卫乱剑刺死哪个来得更践踏生命的尊严些。这些守卫倒是不担心这些“尸山”流淌的血“玷污”了风语溪这个水源,我只能讽刺地去将这种发泄般的杀戮方式理解为人类的劣根性。

没死透的人甚至是大多数,守卫们怕是希望他们拖着垂死的身躯死得远些,哪怕是多个几百米也省得他们去接触“蚕燃病毒”。我不觉得还有比这更绝望的死法,嘶声力竭的悲鸣此起彼伏,绝大多数的他们喊的还是“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觉得我有这个能耐去救任何人。我只能在树冠上隐去身形,我只能漫长地等待,等到他们说出祈求结束一切的哀求。若我那从我出生便伴我左右的双刃,那句羸弱的“这片土地依旧拥你入怀”能带给他们一丝安宁和慰藉就好了……

我的委托于是常常因为这些过程不了了之,我似乎也被这种莫名的责任死死地钉在了这片炼狱之上……

月令历647年的焰焱(太阳)刑石林星(星系行星)的深夜,转瞬即逝的生命哀歌讴歌着对我永恒的禁锢。虚空比一颗垂死的恒星心脏还要冰冷黝黑,像裹尸布一样紧攀着这俱躯壳,吞噬着我每一滴仍然滚烫的血液,攫取着我每一次依旧强劲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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