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又做了杨梅荔枝饮,你要不要尝尝?”
“要!”郭时瑾接过白瓷碗,捏着勺柄在碗中转了转,碎冰撞着白瓷内壁发出好听的叮当声,“再盛一碗,我给付成泽送去,瞧着他也挺喜欢吃的。”
“是。”小玉回小厨房又端了一碗出来。
郭时瑾将杨梅荔枝饮端进书房,放到他面前,笑道:“喏,给你看书累的时候喝。”
付成泽舀了一勺放进嘴里,比那天多了一丝冰凉,却远不及那天的美味。
书房哪里有外面凉快,郭时瑾瞧他吃了后便道:“你在书房温书吧,我先出去了。”
“等等。”
“怎么了?”她转过头疑惑地看向他。
付成泽走过去将人拉到桌前,存了心逗她:“你昨日不还叫我相公吗?今日怎不叫了?”
郭时瑾脸唰的一下红起来,昨日是为了捉弄他,才故意那样叫的。
她不说话,他也不急,只是圈着她不让她走。
郭时瑾用力推了推他,嗫嚅道:“你让开。”
“你叫了我就让。”
“我才不叫。”
“那我就不让。”
郭时瑾急了:“你这是耍无赖!”
付成泽笑:“我就是耍无赖。”
见他实在不让开,郭时瑾双手撑在他胸前,莽着头用力推他,直将人推出去好几步。
死丫头使了牛劲了!
付成泽捂着胸口哀哀叫痛,神色可怜。
见他样子不像作伪,郭时瑾以为自己刚刚太过用力伤到了他,一时也有些愧疚,连忙问道:“你没事吧?”
“当然有事,我要痛死了,你那么大劲做什么。”
“那谁让你一直堵着不让我走的?”
付成泽:“那你叫一声相公我不就让你走了吗。”
“哼!你自己疼着吧,我不理你了。”郭时瑾拉开门就要走。
见人真要走,付成泽立马不装了,撒娇示弱:“你就在这陪我一会儿嘛,就我一个人在书房,真的很可怜的。”
郭时瑾瞧他那副可怜样子,也不忍心,答应道:“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陪你一会儿吧。”
付成泽欣喜的过来拉着她到书桌后,殷勤的让其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而自己又从其他地方搬来一个圆凳放到她身旁。
长书桌上收拾得很整洁,一本摊开的书放在最中间,上面圈圈点点无数,可见读者之用心。
郭时瑾唤小玉给她拿了本话本子来,两人一人温书一人看话本,倒也其乐融融。
忽然,屋外传来小玉故意提高的声音:“杜红姐姐,您怎么来了?”
“老爷夫人让我来唤大少爷和大少夫人过去。”
屋内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天都要黑透了,唤自己去做什么?
到了主院,还没进门,就听得老爷发火的声音:“这个逆子!简直要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一旁的付陈氏不见安慰,反而还一个劲儿的拱火:“老爷,大郎也长大了,如今又已娶妻成家,我这个做继母的说话总归是没什么用的。”
付成泽拧着眉进去,顶道:“我作何又丢尽了您老人家的脸?”
付陈氏没料到他竟走的这么快,这就到了门口,岂不是将她刚刚的话全听了进去?
付老爷听到他这话就来气,怒喝道:“你这么大的年纪了,和你弟弟比起来却还差得远!下个月就要参加乡试,还不把心思全部放在读书上,竟还有时间出去鬼混!”
听到这些话,付成泽就心里窝火,问:“儿子又如何出去鬼混了?”
付老爷冷哼一声,坐到上位的藤椅上,并不解释,一个劲儿训道:“这几日,你弟弟在家里是日也读书、夜也读书,为下个月的乡试全力以赴,同为兄弟,你还是哥哥,不说起到榜样的作用,竟还在这关键时刻给我丢脸!”
付成泽心中已经隐隐猜到他说的是什么事,除了昨日的乞巧节还能是什么?
但他实在不耐烦他一直将自己与弟弟对比,据他所知,他那个弟弟付成淳,这段时间装得有模有样,实则是在书房和下人下棋。
他闭嘴不言,脸上表情桀骜不驯。
付老爷更加气急,横着眉怒骂:“你比你弟弟大了四岁,他十四岁就考上秀才,你十八岁才考上,他如今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奋发读书,你呢?”
郭时瑾听着他的话越听越不耐烦,就连她家里的七岁的小弟弟都知道不能将人这么比较,他这么大的年纪了,竟还如此蛮不讲理,十八岁的秀才已经很厉害了,放眼望去,有多少人穷极一生连秀才都没有考上。
她打断付老爷的话,问道:“公公,儿媳觉得您说的不对。”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反驳他,他一挑眉,语气难免有些不善:“有什么不对?”
天早已黑透,屋内也已经被点上了蜡烛,烛火跳跃,发出暖黄色的光。
付成泽扭过头看她,烛火照在她脸上,照出暖黄色的轮廓,温暖明亮的让人向往。她好像永远都不缺乏勇气,她永远随心也永远自由。
郭时瑾不知道别人心中想什么,语气平淡的提出自己的疑问:“弟弟十四岁便考上秀才,无疑十分优秀,可十四岁的优秀是优秀,十八岁的优秀便不是了吗?那照您这么说,二十岁的进士很厉害,七十岁的进士便不厉害吗?”
付老爷被她的话噎住,他如何能说七十岁的进士不厉害?但自己身为长辈的权威被质疑,总是让人不爽,但念及她是自己儿媳,身为公公碍于身份又不好像训儿子一样训斥她。
只能给儿子一个眼神,但谁知那臭小子此时心思全在他新娶的妻子身上,如看神明一样诚挚,于是更加让人窝心。
郭时瑾的话还在继续:“那如果这么说的话,儿媳记得公公十九岁才考上的秀才,四十岁考上的同进士出身,那公公是觉得自己很不好吗?”
付成泽听到这话,心中怒火全消,脸上不自觉带起笑容。
付老爷被晚辈下了面子,却还不能怼回去,只能拂袖离开,走之前对着他道:“我还真是给你娶了个好妻子!”
付陈氏见她如此不敬长辈,竟然敢拿话来堵自己的公公,老爷碍于面子不好说她,她身为婆婆调教媳妇却是天经地义。
接过杜红端来的红茶,抿了一口道:“时瑾,我与你说过多回,既已嫁入我付家,那便要守我付家的规矩,你早上起不来,不来给我请安也便罢了,我念在你年纪尚小,尚不懂事也未曾为难过你,可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公公?”
眼瞧着她马上就要开展一大篇的长篇大论,郭时瑾还没觉得有什么,付成泽就先受不了了,毫不留情地怼道:“我娘早已入土为安,我的妻子自然不用早起向婆婆请安,这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事情吗?”
听到他这话,付陈氏心里瞬间腾起火,他亲生母亲在他出生时难产而死,他见都没见过,自己做了他这么多年的母亲,结果还被人明里暗里的不承认。
她想继续说,付成泽却先不耐烦,牵了郭时瑾的手就往外走。
徒留付陈氏摔盏生气。
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到榻上,付成泽偷瞄着郭时瑾的神色,说是偷瞄,但实在是光明正大,让人想忽视都难。
郭时瑾率先问道:“怎么了吗?”
付成泽立马转回头,半晌又转回去,有些扭捏地问:“今晚父亲说我不如弟弟,你,你会不会也这样认为?”
他的表情太过认真,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中蕴含着期盼,可眼底深处却是藏不住的失落。
让人不忍去作践他,郭时瑾看得出他心中在意什么,于是也正色回答:“不会,我觉得你很厉害。”
听到期待已久的回答,付成泽脸上的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搐上扬,顷刻间便在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颜。
跟家中那七岁的弟弟好像啊,郭时瑾心中腹诽,但表情不变,伸出手指细数他的优点:“你看啊,咱们成亲差不多二十天,你一直都很尊重我的一件,没有逼着我做我不喜欢的事,从这一点上,我就觉得你人很好!”
她的表情可认真,十分具有说服力,付成泽不顾形象地趴在榻中间的小几上,仰着头看她,满心满眼。
他的眼神真的好像小狗狗啊,濡湿油亮,郭时瑾笑起来,继续道:“虽然公公老是说弟弟天天都很努力的温书……”
付成泽忍不住打断她:“他才没有,他天天躲在房间里玩,也就老头子不知道而已。”他就听不得自己的小妻子口中夸赞别人。
“好吧,好吧。”郭时瑾哭笑不得,“我是想说,我觉得你也有在很认真的读书,并没有像公公说的那样成天鬼混,你也一直在很努力地想要考取功名的。”
这是第一次有人承认他有在努力学习,眼眶不知为何突然开始热热的,还没反应过来时便感到好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脸颊流下,他抬起头,朦胧中好像看到她惊讶的神色。
郭时瑾伸出手替他擦掉脸上的眼泪,道:“你怎么哭了?”
这下丢人丢大了,付成泽连忙扭过头遮掩道:“才没有。”
“你哭起来还挺好看的。”郭时瑾不合时宜地说。
“啊?”付成泽昂起头,眼泪更加汹涌的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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