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寅时五更方打过,罗云柒披件短衫下床煎药,再过不过一刻乔安香便会起来准备出摊。
早前她在东市桥被砸了摊车,乔安香便再不许她揽活出门买卖,自个儿挑着箩筐也不需车了,早起去占个位置就地就摆。
“哪里来的药在这煎?”
许是药味太浓亦或茅草屋隔音太差,乔安香提前起了,轻走到罗云柒跟前。
春潮带雨刚兴起,五更天还有些凉,她穿整齐了衣裳,系绳的手指纹开裂,叫酸菜染黑了指甲。
那指甲原先是用凤仙花染红的。
“嗯,前日结识了一位酒楼少东家,听闻你同爹爹久病不治,请了神医给开了药方,”
罗云柒答着指指墙角,“还好心给抓了药,你们按时候煎了服下,不日咳疾,顽疾尽可好了。”
这是罗云柒穿越这么长时间以来最佩服系统的时候,他也不需号脉看诊,直接便开了药,信誓旦旦,服完必好。
“酒楼少东家?”乔安香理好衣裳蹲下身,“你们……”
欲言又止。
罗云柒:“?”
这一副担忧又八卦的神情是什么意思。
“没,不过相识一场,”罗云柒扇炉子火的手明显捏紧,看似平淡如水实则在想死嘴赶紧编,“他心善,纯粹施舍。”
乔安香点点头,又长叹一口气,“是我害了你啊,当初若不是我心气太高不肯低头,求你舅母将你留下,如今你也是乔家小姐了,”
牵过罗云柒扇蒲扇的手,“这双手,也该是锦衣玉食的。”
【叮,旧时已过,新篇在开,系统提示,当月说媒任务已开启,请宿主尽早完成】
“娘,旧时已过,新篇在开,”罗云柒将蒲扇递到她手里,“时候还早您喝了药再出门罢,女儿突然想起那少东家约我有事,先走了。”
说罢穿好衣裳头也不回地离开,实在见不得,听不得,听了心口直发颤。
【系统提示,当月说媒任务已开启,请宿主尽早完成,以防紧赶慢赶,请宿主尽早完成,尽早完成】
罗云柒:“……”
又开始催命!
“来欸,瞧一瞧看一看,罗氏相亲,留八字择贤婿嘞。”
禅钟声声,时候尚早,永安寺四处还弥漫着淡淡清悠的雾气,就已有三两女子手持香烛冲那千年姻缘树叩拜,虔诚许愿,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罗云柒支了个矮桌盘腿坐在树边,见她们闭目念叨完紧刻招揽,“姑娘们是哪家的小娘子?对未来夫婿可有粗浅期许,可来我这罗氏相亲留一张八字由我帮你们说媒?”
不过她也觉得早些将这任务办妥了,早些松快下来,早些有心力去做其他的事。
几位娘子闻声望过去,大抵见她太年轻,抑或见她衣衫褴褛像个臭要饭的纯碎瞎搭讪,互相拉紧彼此的手,拉拉扯扯是要离开。
“诶等等,”罗云柒站起身拦她们,指指桌案上的正红宣纸,“此地寺庙重地不容摆摊的,我这摊能摆定是得了寺中方丈许可,罗氏相亲,在西市街也早已风靡,我们祖祖辈辈都摆着这样的摊,你们一打听便知。”
事实谁会这么闲去打听,信便信,不信便不信。
信,即便没有,他也会自找借口继续信。
“况且,”罗云柒故作深沉,“你们说你们光到这姻缘寺求姻缘却不请媒人相看,事在人为,不相看,求了又有何用?”
说罢,姑娘们还真犹犹豫豫被说动了,其中一个面容姣好的是要上前询问,却被另一高个头给拦了回去,“你父母已托媒人在相看了,不必多此一举。”
“诶,”罗云柒抬高音量,“这话这小娘子说的就有些片面了,父母亲已请了媒人,那你便更要来我这留个八字,而非多此一举,”
她笑,尽可能呈现出一种老道的做派,“一来那些个昧良心的老婆子为了得利常常乱点鸳鸯谱,这在我相亲市场里都是广为流传,广遭不耻的,二来,老婆子的眼光哪有我这小娘子好,我与你们年岁相当,最知晓你们心中所想,但凡能过我的眼,定都不会差,定比那些老婆子要靠谱的多。”
这回,面容姣好的小娘子彻底听了,拂开旁人的手去到罗云柒桌案前,“留八字便可吗。”
“是了,”罗云柒强忍住笑意欣欣然盘腿坐下,摆上一张崭新宣纸,取一只毛笔蘸上墨,“不过,一文钱留一张。”
小娘子:“啊?”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留八字她着墨,还要她掏银钱?
那边的高个娘子不禁笑出声音,一副我道她不靠谱吧,你还偏要信。
“宣纸钱,一文而已。”罗云柒将笔塞进她手里,略显心虚,“我还要为姑娘跑腿相看呢,我其实也才刚及笄刚踏上说媒之路,你是我第一个客人。”
也只是浅浅尝试能不能顺便赚到钱,不过空手套白狼,她还是不太能心安理得的做到。
小娘子不怒反笑,摇摇头,落下轻柔一笔,婉转秀气,写道:丁丑、乙巳、己酉、庚午
看不懂,完全看不懂。
罗云柒悄无声息地挠挠前额,也不知古人婚配不看身世样貌,先看八字是什么原因。
“那,姑娘你姓甚名什么,相看了人又如何找到你?”
“纪知卿,”小娘子搁下笔轻声道,“西市望月楼少东家,最好能寻一个与我所求相当,能许我婚后继续出门营生,不将我锁在深宅大院中的男子。”
罗云柒:“……”
西市,望月楼,少东家。
她胆敢吹嘘自己的相亲市场在西市风靡一时?人家在西市待的年岁比她久吧。
“没有一文,给你一块碎银罢,”纪知卿吹了吹宣纸上的墨迹,从荷包中掏出半块银子。
罗云柒一瞧,当即起身,“这,这,这恐怕不妥吧。”
她虽不是历史学专业,但对于古时一两银子相当于一千文的换算还是清楚的,此碎银怎么也有半两,五百文。
两箩筐的酸菜才三十文,他们两月不吃不用才能赚到这随手的碎银。
“妥,”纪知卿笑,切切望她,“深望你在那些老婆子之前帮我寻到人。”
苦苦又似有些许哀伤。
女子生于当是时多有身不由己,罗云柒清楚,这恍然的一眼却似让她看清了她心底的底色,苍白蒙尘,孑然一身。
“好。”她郑重应声。
话音才落,姻缘寺那头传来一道厉呵,“哪个狗胆包天的胆敢在我佛门摆摊营生!”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