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末帝六年,太|祖于南川起兵,除昏君,逆暴|政。
当是时,太|祖有三子,年岁最长的儿子也不过五岁稚龄,幼子更是尚在襁褓,军中刀枪无眼且无先生学堂,不利稚儿成长,故而起兵之际便尽数被留在家中,由发妻慈贤皇后抚养。
末帝九年,义军更名乾军,乾音同潜,取潜龙勿用之意。
末帝十年,潜军攻破雍都洛阳,此时雍军已臣属近万,也割据了雍一半多的土地,这三个儿子就成了众人献媚于未来新皇的阶梯。
慈贤皇后本是一介农妇,在把持家务、农耕织布上确是一把好手,但教育孩子就是农家的放养旧法,任由三位公子在田垄茶肆间自由生长,就像地头无人管顾的小树苗。
自由生长的大公子顾泓在一些小人的捧杀之下,仗着自家老爹的势力,处处跟别人炫耀自己是义军首领顾越的嫡长子。
虽不知一心江山无意美人的顾太|祖是怎样看待自家长子所强调的嫡字的,但顾大公子确实是情真意切的认为以后这些个地啊人啊都将是自个儿的,并以此为依仗,在南川作威作福,大坏事他没有那个本事,才十几岁出头的年纪招猫逗狗倒确是做尽了。
小儿子顾允整日跟着大哥,对内奉承讨好,对外色厉内荏,实在淋漓尽致地演绎了狐假虎威四字。
二儿子顾佐倒是从不跳脚,他一学不来弟弟的做派,又自觉没有大哥的底气,行事仍做一副老实木讷的垦田郎样子,没少为此被自个儿大哥和欺软怕硬的弟弟取笑。
顾越常年忙于打仗,疏忽了对三个儿子的管教,待到末帝十三年,江山已成,太|祖于临阳登基。
本以为此后便是千秋万代的基业。谁料当他将几个儿子都接来京都要挑选继承人的时候,长子已成了标准的纨绔做派,次子软弱无能,幼子活脱脱小人行径,没有一个是扶的上墙的货色。
顾越思虑再三,不得不把主意打到隔代子孙身上,偏偏顾泓欺男霸女的事驾轻就熟,孩子倒是真的一个没有,他坚信自个儿“是要娶世家女的”。
而顾佐和顾允不知处于什么心态,都有志一同地效仿了大哥,实在正中太|祖下怀。
考虑到自己年事已高,这些年打仗又落下一身病根,政权从自己到继承人手里,必然要从某个儿子间过度,长子太张狂,幼子太阴损,次子老实木讷,倒成了一群歪脖子树里勉力生长的小白杨,虽然弱小,好歹挺拔。
太|祖先将长子封禹王,封地在西陲,指了一户书香门第的嫡长女为禹王妃,长女多淑惠贤德,嫡女得家族看顾,西陲距京较远,书香门第无兵无权也不忌生事。
幼子封岐城伯,封在东北,指了当地豪右的嫡幼女,幼女骄纵,若带个嫡字,有父母两族的势力,那便更是不得了,顾允擅小意奉承,此番虽远去东北,没了哥哥做依仗,但若好好对妻子,倒也能过得不错。
而次子没有封号,留在京城指了已故覃国公的妹妹冯若珺为妻,未来帝|王的父亲位子实在尴尬,不敢加封是怕心生歹意,其妻族大家长覃国公功劳盖世,旧部众多,而本人又已故去不能再多生事端,实在是最佳人选。
太|祖二年,二皇子妃诞下嫡长子顾槿,着封太孙,太|祖亲育于两仪殿。
谁知世事难料,太|祖一生睿智,杀伐果断,却终究是一时疏忽,对血脉相连的儿子心生仁慈,因此生了多少事端。
小看什么,都不该小看人心,更不该小看人性。
十六年后
东宫侍卫长,太子的暗卫长广白看着床上吐奶泡泡的小公主,心内大惑,敛眉问:“主上欲寻后继之人,为何却养了一位公主?”
顾槿笑了笑,把妹妹抱起来逗弄:“大乾方定于战乱,父皇昏聩致难与世家抗衡,待他百年,大乾必如空心之木,横生蠹虫,正当养治,一位女帝并非一件祸事”
广白不解:“除世家不正当手段强硬?”
顾槿大笑,小婴儿感到抱着自己的胸腔震动,瞠着一双无辜而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名为哥哥的生物。
“广白,你着相了。安知女子没有手段,没有胸襟?女子若水,外柔内刚,正是安内佳策。”他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老二天资所限,不堪为帝;老三倒是有点小聪明,可惜小小年纪学了一身的臭毛病,跟孤装什么孝顺恭悌。”
他似乎觉得可笑,嘴角挑起一抹将扬未扬的弧度,又亲昵地去蹭小婴儿的脸,拿自个儿的鼻子顶顶小阿笙的面颊“再说我们小阿笙有什么不好?女孩子才能教我那父皇安心,在这东宫平平安安的长起来呢。”
小婴儿被他蹭得直躲,目光中隐约嫌弃,逗得顾槿开怀大笑。
此时,远在梧桐书院的黎国公长孙刚刚得到家里惨遭寻仇、满门尽灭的消息和一封密信,正艰难地躲过一次次暗杀,不敢离开同行的谢、苏两家宗子半步。不久后,这两家将出手为他解决了各路魑魅魍魉、震慑上心,而他则会义无反顾地走上科举之路。
比他略小一岁的谢宗子正在房中奋笔疾书,欲写信给家族请父亲为好友震慑京中宵小。
年岁更小的苏瑢则正收拾行装,准备直接杀回京城,责问教给自己仁义礼智的父亲如何见死不救。
王家的嫡女刚费尽心思从继承了她父亲宗主之位的刻薄叔父叔母那里哭来了嫡兄国子学的入学资格,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本来忠厚温润的兄长慢慢披上纨绔子弟的皮。
远在成峦的隐士南笠将在不久迎来自己的长女。
主角们皆已就位,尽管他们此时尚且不知道命运的齿轮已经轰然作响,宿命将他们紧紧纠缠在一起,人间悲喜剧却从来缺少询问演员的耐心。
十五年后,当上一辈的枭雄恩怨渐渐隐去,往事不可追,大幕拉开,重新开锣,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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