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槿三年十一月初一,秘书省郎乔之修上书,请广开学堂,帝以为可,问策,众臣哗然,尚书令谢婴,中书令王令德以为不妥,帝怒,令朝臣朝堂论辩。
十一月初二晚,甘露殿
“阿言,”顾笙一边向里走,一边侧身问顾言“开学堂一事,刑部侍郎何燕绶极力反对,道是圣人有言‘可使民由之,不可使民知之’,‘不由圣人,大难必至’,你怎么看?”
顾言走到左边凳子旁站定,拱手“阿言以为,不妥。”
顾笙坐上主座,伸手示意顾言坐下,挑眉“哦?”
“阿言以为,”顾言垂头思度,手里拿了茶洗浸杯,给顾笙烹茶“君主是朝廷脑的中枢,大臣是脑的枝节,百姓亦是脑的末枝。”说到这里,顾言顿了一下,手里把茶漏放好,将茶倒进公道杯里,然后看向顾笙,似是寻求认同。
而顾笙朝他微笑,鼓励他说下去,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一滞,而后手上猛地一转,放下品杯,又把闻香杯奉给顾笙,才硬着头皮说出自己的“大逆之言”“大乾确实只需要一个中枢,但是中枢所下达的诏令,也需要枝节去考虑怎么做好,而这好与不好,其实是需要末枝去感知的。”
孰料顾笙猛地一击掌,畅快地笑“真该教那群自诩名士的大臣听听,我家小阿言都比他们看的清楚透彻。”
顾笙接过顾言递过来的茶杯,仰头一口饮尽“阿言,我们的先祖,都在穷尽一生将权利尽可能笼络到自己手里,为此劳累一生,阿姐也是如此。但是真正地把权利归到帝王手里,并不是叫帝王一个人办了所有的事。而是把治/国的权利从世家手里抢回来,交到真正听命于帝王的朝臣手里。一个好的帝王,一定是懂得分化权利的。是的,我们的前辈先祖并没有这样开学堂的权利。因为这样,他们一个个就开始给朕推三阻四,裹足不前!”
顾言起身为顾笙倒了一杯茶,请她平静情绪,顾笙慢慢饮了“盛世之君,必然求变,所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世势在变,若君主不变,王朝必变。‘大难必至’?呵,我们不动根基,王朝何来‘大难’?”
“可是,若一直变,根基必然不稳。”
顾笙刮刮顾言的鼻子“傻阿言,一个王朝,哪里来的那么多盛世?一个盛世之君之后,必然是好几个守成之君。世势在于变,人势在于守。变后则守,守久必变,这是一个王朝长久的根基。阿言,事实上,哥哥教养我,也并非作为盛世之君教养的,我只是求小变,真正的盛世之君,”顾笙抬起头,直视还显稚嫩的少年的眼睛“是你。”
顾言握着茶杯的手一抖,半晌慢慢抬起眼来“我?可是,”他又佯作自然地垂首,“阿姐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也会有自己的太子。”
顾笙挑眉,眸含深意地望向顾言“朕以为,朕的太子应该不需要一个深谙为帝之道的摄政王?阿言竟没有猜到吗,那......”她故作思考“朕是不是该重新考虑一下此事了。”
顾言脸颊飞红“阿言猜到了,姐姐”他扯了扯顾笙的袖子“阿言错了,阿言不应该跟姐姐做戏。”
顾笙笑了笑,垂下头去看茶叶在被子里浮沉“阿言长大了,姐姐很欣慰。”
顾言默然,不知所措地望着顾笙,帝心莫测,他长大了,他姐姐又何尝不是越来越像一个皇帝了。正这样想着,他又去偷觑顾笙,猛然一惊,只见姐姐正若有所思地观察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蓦地涌上一股委屈来,觉得姐姐果然变了,这把金灿灿的龙椅果然会让人家不家,亲不亲,他和姐姐也要生分了,姐姐从前说的喜欢阿言、信任阿言难道都是哄他玩的吗?
随之而来的却更是一种难言的恐惧:姐姐是不是不再喜欢他了?
姐姐开始猜忌他了吗?
失去了帝王的宠爱,他这个昔日被当作继承人培养的皇弟又该何去何从?
如果他有朝一日登基,也会变成这样吗?
顾笙叹了一口气,把顾言拉近怀里,抱住,下巴放在小阿言的肩上,说小其实也不小了,顾言也已经为你聚人脉,固民力,定民心。这是开始,也是最难,姐姐替你做了,日后你便大刀阔斧地改,气势汹汹地变。”顾笙做一个下砍地手势“到你之后,再择守成之君。”顾笙突然笑起来“便是女孩也好,我们大乾的女孩子,一点不输给男子的。”
十一月十一,朝堂论战第十天
顾笙在两仪殿等到了一位不太受欢迎的客人,她看着一脸谄媚的温谦,有些犯堵。
温谦是来告发乔之修的,真.告发乔之修。
乔之修从国子监毕业之后,就成了他恩师苏殊合手下的一名郎官,开学堂一事,他不仅是首倡者,也是此次论战拥护派的中坚力量。
温谦原话是这么说的“陛下,这姓乔的忒不是东西了,要不是听到他和我家老头子密谈,我都不知道这个玩意儿他一边享受着陛下您的恩宠,一边这么算计您呀。我就知道开学堂这事它不靠谱,您想,圣人不是都说过吗?‘可使民由之,不可使民知之。这开学堂之事对朝堂实在大有不利啊,我是不知道他怎么哄您的,可我听着他俩说话,乔之修完全是为自己打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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