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十七年十一月初五,东宫活了。
这个象征着储君威仪的大殿一夜易主,它似乎放弃了仍然身处深宫处境危险的太子,未央公主淡妆素衣,毫无征兆地登上了大乾的政治舞台,同时接手了带着东宫标签的所有人马。
各方属于东宫的势力动了起来,文官书房暗谋宫中事,武将主帐秘饮出征酒,谋士、说客频繁出入各府官邸,世家豪族无一例外地收到了来自东宫的厚礼,直到这时,满朝文武方才惊觉,东宫从不张扬并不是懦弱胆小,而是慵懒的狮子还在打鼾,而其触角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遍布帝国,静静地看着世人的自作聪明和鬼蜮伎俩,只等你以为神鬼不知时给你致命一击。东宫宫门大开,各色朝服穿梭其中,绯、绿、青之中,偶尔也能见到服紫配玉的大人物。
在外界看来,这头酣睡的雄狮仿佛被骤然失去主人的闷棍打醒,鼓吻奋爪,震惊朝野,殊不知它一直是在暗处潜伏的猛兽,终于向着这凶恶世界,露出獠牙。
在宫中病重的天子看不到的地方,临阳,暗潮汹涌。
元熙十七年十一月十七下午
东宫骤然发力
右翊卫大将军段青箬带手下卫尉以及段家家军围攻三皇子顾睿府邸,经过一刻钟的负隅顽抗,顾睿的府门被强行敲开,“大逆不道,勾结朝臣,作乱犯上,证据确凿”的三皇子及三皇子妃当场伏诛。
临阳贵族一片动荡,被帝王大力扶持,曾被以为对太子有一战之力,甚至可能与太子抗衡的皇子就这么轻易地被抹杀,大难临头之前整整十二天,甚至没能组织起一场有效的反抗,在东宫的威势之下,三皇子府显得如此弱不经风,甚至叫人怀疑,那座看似守卫森严的皇宫,究竟能否扛得住未央公主的利刃。
三皇子全家被杀的那天,一直暗中扶持他的亲表舅中书令王令德毫无作为,据传,东宫的“厚礼”着实让他好一番伤筋动骨,血色的水伴着痛呼和哀嚎从青凌台暗室漫出,东宫的势力仍然深埋地下,叫王家众人伤神。
元熙十七年十一月十八清晨
二皇子顾醒向东宫递上罪己书,大意是说
“臣弟心忧如焚,十分想替殿下分忧,只是近来臣弟旧疾又发,宫中侍疾若只是添乱也便罢了,只恐过了病气给父皇,不敢行此不孝之事,然父亲重病,儿子不能侍奉床前,心中甚为不安,特上此罪己书,望兄长转达父皇。”
顾笙看完,饶是这些天疲乏劳累,也不由教逗得一笑,朝小七揶揄顾醒“我这个二哥也是个妙人,陛下要儿子们侍疾,他反跑到东宫告病。既然如此,让他好好将养吧。”
此刻的谢府,尚书令谢婴正在招待匆匆上门的民部尚书闻中。
“你我都错看了太子,也小看了太子。”谢婴抚着胡须,老神在在,在这场黄雀在后的局里,谢婴的谨慎为谢家赢得了先机。比起效忠的皇子叫人斩杀,自个儿被一封写满惊心之语的信困在府里动弹不得,而今焦头烂额的王家家主,他还能慢悠悠地发表一下感言。
“当时只道太子把公主养在东宫是怜她年幼失恃,因着母族罢了。谁料?哎,这……这始料未及,始料未及呀。”闻中摊手,如果说王令德那是不得不拥护的自家人,那他先前急于去三殿下那里抢从龙之功地跳梁小丑一般的举止则是作死无疑了。故而今日意欲向大船不翻的首辅寻求庇护。
“太子胸襟,确实非吾等可望项背,”谢婴在虚空点了闻中几点“你也太疏忽了,太子那可是十岁便说出‘临阳帝城,多近臣;南川帝乡,多近亲’的殿下呀。”闻中的心思,谢相心知肚明,却打着太极,并不接招。
闻中没有办法,只能陪谢相回忆往昔“当年核实土地户口,小吏文牍上一句‘临阳、南川不可问’惹出多大的祸事来?天子一怒,将要浮尸百万,太|祖却被殿下一句‘此君之过,非臣之错’给安抚了。南川顾氏举族进京,大乾多了几个闲散郡王,却定了天下士心。我疏忽之极,疏忽之极!”他擦擦额头上的汗,显而悔不当初“可如今这态势,谢相,您能不能给我指条名路?”说到这里,民部尚书已是满脸苦相,神色间的焦虑如何都掩饰不住了。
谢婴一听,笑地意味深长,“我才说你什么来着?太子胸襟,勿以常人度之。未央公主乃太子亲手教养,而今风采,不输太子当年。可懂了?”
闻中……闻中当然没懂,谢婴瞧他神色,不再解释,朝后摇摇手,抬了抬茶杯,这是送客的意思了。
民部尚书满腹惊惧的来,怀揣忐忑地走。
要不说这人,驽钝也有驽钝的好处,闻中投诚地晚,什么实事都没做成,未央公主若真是太子的心性,必然不会与他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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