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十九区接连下了一周的雨,雨水混浊,夹杂着淡淡的腥臭味。雨天外面仍旧是来往的行人,穿着稍微考究的人,会撑着把伞,伞面充满优越感地罩出一方干净空间,衬得周围人像一只只淋湿的耗子,乱糟糟地穿梭在拥挤的大街小巷。

或许这才是常态,我刚醒来时看到的那场夕阳,兴许很长时间都不能再见了。

习暮回来时,身上的衣服湿透了,水珠顺着衣角啪嗒啪嗒往下滴。他把捡来的材料堆在墙角里,然后转身进盥洗室冲澡。

大约一刻钟后,他穿着干净的长袍出来,开始分拣那堆捡回来的东西。

“今天运气不错,倾倒废料的运输车就停在我面前。”他举起一小块透明板,说:“这个经高温熔融可作为非晶态固体粘合剂,窗户上的漏洞和裂缝能补一补了。”

我随着他翻找的动作移动视线,踢了下面积最大的那块材料,问:“这块白板能用来做什么?”

“这个,”他把手里的金属片放下,捞起那块白板,“这是飞行器的防护外壳,质地坚硬,或许可以用它加固一下承重墙。”

“你大学读的什么专业?”

习暮懵了一瞬,老老实实地回答:“机械工程。”

“我们晚上吃什么?”

话题跳跃得太快,习暮似乎有点摸不着头脑,顺着我的话问道:“面包吃完了吗?”

我摇摇头,“吃腻了,明天带点别的回来可以吗?”

“你真挑剔。”习暮小声嘟囔,然而没有一丝抱怨的神色,嘴角甚至扬起不明显的弧度。他在为我提出要求而开心,并且乐意纵容,我很清楚。

真有这么爱吗?我静静看着他的侧脸,从心底涌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

“我能亲你吗?”在那种难以言说的情绪驱使下,我礼貌地开口询问。

习暮猛然转过脸,眼神闪烁着惊诧,小心翼翼地问:“你说什么?”

我确信他听见了,于是胳膊撑着地面,倾身缓缓压向他的唇。

触感比我想象的要柔软,有些温热,不过他僵硬得太厉害,屏住呼吸一动不动,我贴了几秒钟,最后意兴阑珊地结束。

“为什么这么紧张?”我实实在在地感到疑惑。

习暮抿着唇,缓慢地滑动了下喉结,呼吸仍有些紊乱,“因为太突然了。”

好吧,受记忆限制,我在这方面确实不太懂,停顿片刻后,我问:“那现在准备好了吗?”

习暮茫然地看着我,“什、什么?”

“我想再试一下。”

习暮的眼神蓦然变得幽深,只是一瞬间的事,浑身气质突变,压迫感随之而来。

“我们到床上去好吗?哥哥。”他慢慢调整了姿势,像野兽做好了狩猎的准备。

我笑了下,身体缓缓后倾,躲开一些距离。“到床上还只是接吻吗?我失忆了,但没有失智。”

如果手边有面镜子,我大概会举起来让他看看,他那眼中那明显压抑已久的浓重的欲'望。

习暮晦暗不明的视线来回在我脸上打转,如有实质般,看得我有些不自在。在我准备换个话题跳过此时的暧.昧时,他突然凑过身来,在我耳边轻轻地问:“你想进入我吗?哥哥。”

我顿了一下,本来想说的话梗在嗓子眼,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或许沉默本来就代表很多内容,我微微叹气,婉拒道:“你不会有快.感的。”

关于Alpha的身体构造,从来无人质疑为什么Alpha作为承受方只能感受到疼痛,因为他们生来就是代表征服的物种。

习暮垂着眼,不以为然道:“你把快.感想得太肤浅了,哥哥。”

我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只能笑一笑敷衍过去:“以后再说吧。”

习暮一把攥住我要将他推开的手,目光带上些许哀求:“就今晚,可以吗?”

我静静与他对视,外面雨声淅沥,房间内悄无声响,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我在心底说不可以,可是身体却像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着,不由自主地吻上那张柔软的薄唇。

一个潮湿,焦灼,逐渐深入的吻。

习暮扣着床沿的手青筋突起,疼得浑身微微战栗。我看着他紧蹙的眉,昏了头似的,仿佛丧失了自我意志,充满恶意地嘲讽:“满意了吗?”

话音落地,我自己都愣了一下。

我闭了闭眼,轻叹一口气,说:“对不起,我发疯了。”

习暮紧紧扣住我的手,放在脸颊旁轻蹭,独自呓语般道:“……我真的很高兴。”

本该充满柔情蜜意的情.事潦草结束。习暮去盥洗室清理自己了,我思绪混乱地坐在床上,试图分析自己的反应和行为。很多念头一闪而过,根本抓不住。遗忘的记忆像被大雾笼罩的海域,将我困成一座孤岛。

我内心有些许苦涩,觉得自己搅乱了很多东西。

第二天,我在不安稳的睡梦中被一阵喧嚷声吵醒,外面仍然是阴雨天,旁边的位置空着,习暮早早就出门了。

做了一晚纷杂破碎的梦,睡得并不好,门被拍得啪啪作响,吵得要死,我按摩着眉心,压下心中不快,过去开门。

门外是五个年轻人,都是男性Beta,手里拿着红色棍棒,几乎可以确定来者不善。

我握着门把手,皱起眉:“有何贵干?”

一个光头高个子站出来,拿棍子指着我,呵斥道:“你怎么回事儿?不知道这谁的地盘吗?!搬过来也不跟我们打声招呼问个好,没活够是不是?”

我问道:“这种事有政府条文规定吗?”

“嘿!”光头瞪大眼,新奇地左右看了看,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急需博取同伴认同,“他跟我们讲政府?这个词倒新鲜哈,这人该不会还以为自己在平民区吧?”

“政府顶个毛用,早他妈撤走了!现在这片地归我们头儿管,懂了没啊你个傻逼。”

“少跟他废话二哥,赶紧交保护费!不交我们可要进去砸了哈。”

我被他们吵得头疼,只在密集的琐碎话里提取到【十九区目前处于无政府状态】这条信息。

缺少官方力量介入的地方,往往代表着暴力为王。我心想,为什么要这么狂妄呢,几个体格不算强悍的Bate,也想从暴力中夺得话语权吗?

沉闷的钟声在雨幕里缓缓荡开,十九区要开始真正热闹起来了。

习暮在门前抖落雨披上的水珠,进来后,一边换掉长筒胶靴,一边问:“石阶上有血迹,白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说:“有几个人过来收保护费,被我拒绝了。”

习暮“哦”了声,然后又问:“尸体怎么处理的?”

我笑了一声,缓缓摇头:“没那么夸张,我只是把他们驱赶走了。”

“那就有点麻烦,”习暮蹙眉,“是蓝帽子,红棒子还是黑靴子?”他问完后反应过来,“噢,这片是红棒子的地盘。”

“奇怪的称谓,这些有什么不同吗?”

习暮撇撇嘴,“没什么不同,都是整天吱吱叫的阴沟老鼠,令人讨厌,捏死又怕弄脏手。”

“那为什么说有点麻烦?”

他把手里提着的食物放到桌上,嗤笑:“因为老鼠会记仇啊,弄不死再跑回去告个状,纠集一堆同伙过来吵吵嚷嚷,不够烦的。”

我点点头,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处理?”

习暮挑起嘴角,“我的处理方式,你可不一定爱听。你刚才是不是在想【我们没有执法权,怎么能随意判人生死呢?】”

我一时语塞,他对我好像确实了解颇深。

“哥哥,有时候你就像个写好程序的执行工具,法典是你奉行的教条,遵从是你肩负的使命——真让人讨厌。”

我的心跳稍稍凝滞了一瞬,溢出些莫名滋味,“我也让你讨厌过吗?”

习暮这时沉默下来,眼神放空,仿佛在认真回想,“不,”他摇摇头,“我只是有点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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