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香羹

雨姚见宰调侃她与玉笙,就正色道:“宫规不许私情,我不敢犯法。”

玉笙也一本正经的对宰说:“君上,司巫看不上我。”

宰哈哈大笑,让二人坐下,玉笙便在一旁的小案边坐了,雨姚先行了礼,在玉笙下首跪坐。

宰问:“栀绾回去了?”

玉笙点头:“她受了刑,气味甚恶,恐怕冲撞了君上,我便让她回去了。”

宰笑吟吟:“你做了好事,那边未必认你是好人。”

玉笙从容道:“我为君上开恩,况且我待会要去给夫人送礼,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夫人必定不肯为难我。”

宰奇道:“送礼?”

玉笙便把送茱萸串儿的事情说了,宰点头,对雨姚说:“小尹替你挡灾了。”

雨姚连忙作揖致谢。

玉笙含笑:“无妨,全当还木瓜之情。”

雨姚听了这话,心情复杂,却也说不出什么,宰不知暗流涌动,笑着指点玉笙:“舞雩衙的木瓜是金子做的么?叫你这般念念不忘。”

玉笙笑道:“虽不是金子,却实在爽口。”

宰随口说道:“既如此,司巫去取些来,寡人也尝尝新。”

雨姚连忙应下,宰又说了些闲话,便让雨姚走了,玉笙也告辞:“我去琼苑。”

宰吩咐:“夫人若是问司巫去了何处,你直说便可。”

玉笙凑到宰身边,故作苦恼:“啊呀,我必要受皮肉之苦了。”

宰笑着摩挲他的手:“寡人自然不会亏待你。”

玉笙粲然一笑,走了,宰坐了一会,命一个小臣出宫,“宣公子沸入宫。”

小臣也去了,他叹了一口气,进曲殿更衣。

那厢,雨姚离了曲宫,便往舞雩衙去了,进了门,她吩咐一个女祝送茱萸串儿给玉笙,倚熏见她不吩咐自己,就迎了上来,殷勤道:“司巫回来了?我就猜到司巫要回来了,让厨下熬了木瓜羹,加了柚子汁水和好果子,味儿好的很呢。”

雨姚笑道:“听起来就好吃,我正又渴又饿呢。”

倚熏越发的奉承,“司巫去正堂歇着,我去给您端一碗过来。”

雨姚笑道:“我可是等不及了,我去厨下瞧瞧。”她迈步往厨下去了,果然灶上摆着一个大陶罐,冒出阵阵的香气,膳夫见了雨姚,凑过来,奉承:“熬了许久,又香又甜!”说罢,用白陶大碗盛了满满一碗,递给雨姚,雨姚尝了一口,果然香甜甘美。

她放下碗,问:“这羹槐尝过吗?”

倚熏一愣,忙道:“还没有。”

雨姚叮嘱:“但凡我的用度,都要供奉一份给槐,这是报答槐的养育之恩。”

倚熏忙应下,雨姚亲自取了一个干净的陶碗,装了一碗,用食盒装了,让倚熏送去了,“我还有差事,你替我向槐问安吧。”厨下此时还有几个杂役,见了这一幕,纷纷称赞司巫纯孝。

雨姚笑了笑,细问了一番这木瓜羹的做法,然后让厨下捡了木瓜、柚子并一些新鲜的果子,用另一只食盒装了,提着就往外走。

膳夫见她那碗羹还没吃完,忙道:“大人好歹用了羹再走吧。”

雨姚边走边说:“还需去曲宫当差,几位分了吧。”

众人一听,肃然起敬,待到雨姚走远,膳夫才嘿嘿笑:“当年公子沸的娘也做的一手好汤水,咱们这位司巫怕是要走运了!”

一个老成杂役忙道:“议论君家,你不要命啦?!”

膳夫自知失言,忙说:“喝羹,喝羹!倚熏那小蹄子倒是会吃东西!这玩意弄出来怪好吃的。”

众人巴不得这一声,围上去分吃了。

雨姚提着食盒进了内宫,她如今正当红,一路上问好的、招呼的不断,客气两句后,众人都问“司巫当什么差?”

雨姚实话实说,众人的联想与膳夫差不多,他们露出了殷勤而敬畏的笑,“司巫快去吧。”就这么走走停停,她到了曲宫,守门的侍卫早得了招呼,见她来了,便放她进去,她走进宫苑,一个侍卫领着她往坎离殿去了,此时玉笙正守在殿外,殿内传来青年男子的笑声。

玉笙见了她,走过来,低声说:“公子沸来了,你不可失礼。”

雨姚点头,又见玉笙脸上有巴掌印,她低声说:“多谢你。”

玉笙笑了笑,“随我进去吧。”

雨姚随着玉笙进了殿,公子沸果然与宰言笑晏晏。二人按着规矩行了礼,宰笑问雨姚:“怎的还带了个食盒过来。”

雨姚恭敬的说:“厨下用木瓜做羹,甚好,故而我带了些配料,也想为君上做羹。”

宰问:“你会做羹?”

雨姚说:“幼时长兄上山游猎,我便在家中做羹。”

公子沸奇道:“你的长兄是猎户?”

雨姚小心的说:“长兄承父业。”

宰随口问道:“你父兄现在何处?可愿来都城当差?”

雨姚垂下眼帘:“父兄皆被猛兽所伤,药石无效,早已舍我而去。”

宰嗟叹:“生死在天,你不可哀毁伤身。”

雨姚默默点头。

公子沸笑道:“可见传言不虚,君上果然对此女另眼相看。”

宰看向公子沸:“传言?”

公子沸点头:“连宫外都知道了,说君上几次与夫人打擂台,都是为了新司巫。”说完,他似乎觉得说错话了,不自在的低头。

宰皱眉:“内外有别,谁传递的消息?”

公子沸忙道:“人多嘴杂,君上不必计较了。”

宰并不肯罢休,对一旁默默无语的玉笙道:“你将这阵子出宫人的姓名寻来。”

玉笙欲言又止,宰发了怒:“你哑巴了么?!”

玉笙轻声道:“这阵子出宫的,唯有芦叶,君上罢了他的差事,他便在市井中赁了个宅子,自住自吃,偶尔进宫给夫人请安。”

宰脸上怒意更甚,对公子沸说:“必是此人怀恨在心,散布流言!”

公子沸连忙劝道:“齐国媵臣,岂敢失礼至此,必定与他无关。”

宰摇头:“齐大,数欺我,寡人倒想相安无事,奈何......“他没有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对玉笙道:“命侍卫缉拿芦叶,交与司寇,上大辟之刑。”大辟之刑便是枭首死罪了,此言一出,公子沸坐立不安,连连作揖:“都怪我一时多嘴,惹得君上发怒,倘若夫人计较起来,如何是好?”

宰不以为意,说:“你是寡人手足,又是雄壮丈夫,如何惧怕妇人。”

公子沸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说:“我自然不怕夫人,只是内子还要进宫请安,她素来畏惧夫人,如今又添一层罪过,求君上好歹收回成命吧。”说完,他又看向雨姚,道:“此事都是因你而起,你好歹帮我求一求,你一句话,比我十句还有用呢!”

雨姚张口结舌,连连作揖:“不敢当,不敢当......“

这一番场面叫宰笑出了声,他笑骂公子沸:“怪道旁人都说你爱妻,竟是看的这般重?我还听说你一个妾侍也无,少妃之女竟悍妒至此?你也要立起夫主威严才是。”

公子沸愁眉苦脸:“求君上这话对我说说就罢了,莫要当着内子的面。”

宰哈哈大笑,突然又收敛了笑意:“你的妻子虽悍妒,好歹为你生下了儿子,也算后继有人,不似寡人,至今......“

公子沸越发坐立不安,突然一眼看见雨姚,忙指着她说:“小弟观司巫的面相,是有福之人,日后必定能为君上开枝散叶!”

雨姚觉得面皮发烫,结结巴巴的道:“我,我不敢肖想......“

宰看了一眼雨姚,露出了微笑,对公子沸说:“这妮子老实又守礼,你别取笑她了。”

公子沸干笑着,不说了。

宰叹了叹气,又对公子沸说:“看在你的面上,死罪虽免,我鲁国也容不得这等口舌之人,赶他回齐国吧。”最后这一句话却是吩咐玉笙,后者诺诺应下,退下了。

宰又看向雨姚:“庭院一角是庖厨,你去那儿做羹,多做一些。”

雨姚应下,提着食盒行礼后退下。

待她走后,公子沸说:“这位司巫果真是有礼之人。”

宰颔首:“寡人正是看中她这一点。”

公子沸笑嘻嘻的说:“看来内宫要有喜事了。”

宰漫不经心的说:“再看吧。”

雨姚没有听见这番对话,也不在意他二人如何议论,她拿了食盒进了庖厨,对膳夫说明了缘由,便忙碌了起来,木瓜削皮,切成丁,柚子拧出汁水,与木瓜同煮,待到汤汁粘稠成羹,再撒上各色果子。

甜美的气味弥漫,一个膳夫笑道:“这羹不错,叫什么呢?”

雨姚想了想。道:“菖蒲香羹。”

膳夫奇道:“啧啧,莫非加了菖蒲?”

雨姚取了碗,装了两碗羹,一边笑说:“并不曾加,随口起的名儿,哪有什么讲究,想来是内宫的水好,羹才好呢。”

膳夫哈哈笑:“你这妮子浅见,宫里的水涩的很,只好洗脸,哪里能做吃食?需得城外的甜水才好。”

雨姚笑说:“受教。”她用托盘端着羹与勺往殿里去了。

宫殿之中,宰与公子沸的话题已从雨姚身上转移到了公子沸的独子身上,公子沸颇为忧虑:“单弱的很,真真是与鬼神合养的孩儿,不知哪日就要舍我而去!”

宰宽慰道:“快满百日了,自然一日好一日。”

公子沸长吁短叹,这时,雨姚端着羹走了进来,先供奉宰,再供奉公子沸,后者双手接羹,轻声道谢,雨姚对着这二人行了礼,垂手站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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