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玉如今伤好，没由头在偏厢躲懒了，因着名分特殊，福如海也没敢让她干什么宫人的活，便安排到御前伺候笔墨。

殿内无人，伶玉换了新的龙涎香，又将盆中的冰添了些，做完便没了事。

没过一会儿，门外传来动静，她扶着茶碗的手轻拿下来，思量这时来的人会是谁。紧接着那人便张扬地入了殿，身后跟着的守门小太监不住擦汗，哀求道:“淑妃娘娘，皇上还未下朝，不许人进乾坤宫。”

淑妃斜睨他一眼，手扶着发鬓冷哼，“怎么，本宫仪仗你也敢拦？本宫岂是那些个没品阶的贱人能比的！”

她这话说完，将转过脸，看见立在御案一旁的伶玉，美眸顿时转冷，“大胆贱婢，见到本宫还不跪安？”

不论如何，伶玉现在都是没有位分的宫女，见到主子还是要跪安的。

她敛下眼，躬身下了台阶对着淑妃跪了下来。

“奴婢给淑妃娘娘请安。”

淑妃眯着眼，冷冷地盯着地上跪着的人，看见她那一身艳丽襦裙，不顾礼数规矩垂落的青丝，眼前陡然生出她勾引皇上的模样，咬着牙道:“这贱婢不知尊卑，罔顾宫中礼法，本宫就替皇上来教训教训你！”

她使了眼色，钊钊了然，一步步走到伶玉面前，倏的抬了手，还未落下之时伶玉蓦地掀眼，反手给了钊钊一巴掌。

她这一挥用足了力道，打得钊钊猝不及防，钊钊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殿内的人全都愣住，守门的小太监看见这情形，想到近日福公公态度，连忙转了脸，当作不知发生了何事。

“贱婢，你竟敢打本宫的人？”淑妃气得胸脯起伏，带着护甲的手指指着她，错愕愤怒。

伶玉抬眼一笑，“奴婢不敢对娘娘不敬，只是奴婢现在是乾坤宫皇上跟前的人。奴婢这一巴掌也是为了娘娘好，若皇上得知娘娘目无尊卑，擅闯乾坤宫，还动手打了御前的宫人，皇上该如何想娘娘呢？毕竟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这后宫是皇上的后宫，后宫的各主子与奴婢都是皇上的人，不是娘娘的。您说，奴婢这话可有道理？”

殿内静下，拦人的小太监听了这番话努力憋住笑，不为旁的，淑妃娘娘是太后侄女，舅舅是朝中淮远侯，向来作威作福惯了，对宫人更是不当人看，非打即骂，这是头一回，敢有人当年驳斥淑妃娘娘，小太监们顿时觉得出了口恶气。

“你……你……”淑妃手指着她，偏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贱婢，本宫今日就要教训你了，有本事你就把皇上请来做主！”淑妃面色阴鸷，上前推开钊钊，扬手便落了下去。

伶玉瞥见门外的明黄衣角，不避不躲，生生挨了这一掌。

她不是没被淑妃打过，知道她一巴掌力道多大，每每都打得她耳中嗡响，头晕目眩，她晃了下神，恰好在男人进来之时倒在了地上。

发鬓被扇得凌乱，不偏不倚露出红肿的半张脸，眼眸氤氲出泪珠，美人落泪，我见犹怜。

“贱人，你给本宫起来！”淑妃正欲揪着她的衣领，忽听一道含着怒气的男声。

“吵什么！”

淑妃身子一僵，理了理面容，转过身先哭了出来，扭着腰走到男人跟前，“皇上，这贱婢目无尊卑，不把臣妾放在眼里。臣妾只想教训教训她。”

刚下了朝，淮远侯又提起军饷之事，李玄翊现在看见秦家人就头疼，他眸色沉着，“爱妃来乾坤宫何事？”

淑妃笑意顿时散去，皇上不仅没处置那婢子，反而先质问她。

“皇上，那贱婢对臣妾无礼，皇上不管管吗。”说着便拾了帕子掩唇，眼中悲戚幽怨。

李玄翊冷淡地看了眼殿内的闹剧，“你既把人都打了，还要朕如何管？”

声音顿然的冷意让淑妃彻底消散了那层娇蛮，随行的宫女皆跪了下来，钊钊抖着身子道:“皇上息怒，是这宫婢先对娘娘无礼，又出言不逊，娘娘才罚的人。”

“钊钊！”淑妃侧过眼，似是要阻止婢女说的话，却让人将话头说了个完整，只截了尾音。

钊钊自知说错话，头叩到地上，“奴婢多嘴，皇上，娘娘恕罪。”

淑妃又转过脸，抬眼看向跟前的男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她有些心慌，“皇上，是臣妾的错，臣妾不该擅自做主惩罚这个奴婢。”

她这话看似认错，实则既有埋怨，又有赌气的意味在。

搁在以往李玄翊乐得卖她一个脸，将宫人打发出去罢了，今日却没了那个耐性。

伶玉低着眼默不作声，只是侧侧身子，将有脸的红肿露了出来，片刻才道:“是奴婢得罪了淑妃娘娘，请皇上责罚。”

不求情，也不陈言，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任谁见了都心生怜惜。

李玄翊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地上的人，“是该责罚。”

淑妃一怔，面上露出喜色，自得地甩了甩眉，她就知道皇上疼她，会收拾了这个贱婢。

“皇上，你要如何罚她？”淑妃眼里有窃喜的期待。

李玄翊看清她眼底的神色，一瞬觉得索然无味。

和那地上跪着的人相比，她拥有太多，家世，地位分毫不缺，便是在王府时，也因冠绝京华的姿容，他确实疼宠了她一段日子。如今贵为四夫人之一，除却皇后，后宫哪人见她不是犹如尘埃蝼蚁，毕恭毕敬，只要她本本分分安于后宫，因为往日情分，他不会亏欠她什么。

他不明白，她为何还不安分，非要在后宫里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淑妃听不见回应，她眼底的亮光越发的暗，心也越慌，“皇上？”

“朕便罚她在乾坤宫跪半个时辰。”

这算什么惩罚？

淑妃僵笑了下，“这是否轻了些？”

李玄翊拂开她的手，“乾坤宫的人，朕自有决断。”

“爱妃若无事，朕遣人送你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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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