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璇啃完手里的烤鱼,瞥了一眼早就吃完烤鱼站在河滩边上欣赏美景的梁易衡,冲着河边大喊:“梁三,走了。咱们去看看捕兽夹!”
听见女子撕心裂肺大吼的梁易衡听见那声梁三,应声而转。“不急,你先净手吧。”他的意思是让魏璇来河边洗手,
顺便把野炊完的混乱摊子收拾完。魏璇听他一派清风闲散的指使腔调,粗略地整理了脚边的布帘,将吃剩下的鱼刺和鱼骨放在树边。
把包袱物件全部都收拾了会,脸嘟成圆融肉包。一边有些愤愤的表情,带着一股不得不保持洁净的傲气,小跑到了河滩边上,
在梁易衡的脚边蹲下,临水照镜,用心洗了洗手。仰头看着面白如玉的梁易衡潇洒站立一旁,魏璇蹲的有点辛苦,起来时候的身高,依然无法与男子平视。
笑了笑,“我收拾好了。”说完又将自己刚刚洗过的手,提拎起男子的衣角擦拭了起来。梁易衡瞪眼看着魏璇,
“......”然后看着女子的背影一溜烟的跑远。“走啦,还傻站着做什么?”魏璇仿佛好心的催促他,
梁易衡不怒反笑,嘴里哼哧两声。“你可真行。”站在原地的声音并不算小声,传进魏璇的耳朵里,只见她笑颜如花。
“彼此彼此咯。”魏璇扶着鬓边有些凌乱的发髻,随后将发髻松散而下,披落在后背的头发随风飘扬起柔顺温婉之意,
女子的脸颊上红润白皙的青春恣意之态盛然绽放,梁易衡瞥了瞥被他不断追上脚步,而后很快一道站立的魏璇。
“可惜了这柔美秀发。....倒被这样的女子拥有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女子,此言并不夸张。无论是京城的名门闺秀,
又或者是青楼雅姬,都未曾见过如此狂浪不羁,惊涛骇俗之辈。偶然一次放纵,还可作为雅趣之事,小以怡情,然而此女身上汇集了太多的缺点,
着实并非他所珍爱女子之颜色。魏璇看他脸上闪过五颜六色的表情,惊讶困惑甚至片刻被无语延续至无助,
“世间女子都各有颜色心性,纵使各花入各眼,亦然有解答。然则,我从小被父亲养育管束皆为男子习性,
着实不堪入梁兄之眼咯。”魏璇笑着跟他打趣,她所言非虚。
她并非不知家中族兄亲长对自己议论颇多,连带这个京城男儿也是如此表情姿态,虽则让她心里有些失落,她依然打算尽力掩饰。
魏家府郡虽在岭南是权势滔天,她却思虑颇多,既不能安守于岭南狭小之地,又不能前往京城追逐更为广袤的世界,
看似无拘无束的高门贵女,也不过都只会给自己的内心悄然套住枷锁而已。
纵情恣肆,狂浪不羁,想是她对此间世界的抵抗。
又或许对自己无法摆布的命运轮船的狂啸长吟,或许男子亦有心牢?纵使身为男子,又能如何,魏璇从来心思防范多虑,
压力牢牢的套在她的肩膀上。呼——“别这么看着我,我爹爹在世时,也常责训我不知天高地厚,肆意妄为。”
魏璇一路跟梁易衡并排而行,仿佛二人都像是要谈吐表露心声,只听梁易衡困惑状问她,“那你又为何不改?
总是如此狂浪作派,再是无序无德之地也消受不起你这样折腾的女子,难道非要作出一副与世人为敌的模样才能更为畅快不曾?”
梁易衡心下不解,平时从未与其他同龄闺秀所谈所聊至此,虽然眼前此女并非良物,但他也打算倾吐心声所问,
一解困惑。“世人赎救他人,皆得先赎本心。我心迹不定,常忧思多虑,狂浪做派还是娇羞规矩,都于我处境毫无增益,
人生何处停泊落岸,何时能预料说准。既然如此,何不恣意随性?再说了,我的本心何处归往都不知,为何要处处设限。
既然向往男子自由登科出入,又何必设限,满足闺阁情趣。纵使父母有意婚姻,只怕不合我本心,早晚也是会怨怼收场的。”
魏璇不知道自己的说法是否准确,就连她自己也不懂究竟向往何方。
既担心父亲家族一朝事败,满门遭殃,落魄收场,又担心自己心中遗憾满盈,郁郁难安。
她总不能告诉梁易衡,他们是敌非友?所以她一直心中难安,不肯寄托身家于男女婚姻之事吧。
世间人心人性难测,幽微之处甚是折磨琐碎。在魏府时,她就早已因为思虑过多而心中困惑压抑,这才一手打造桃源,
纵使这样的事务耗费心力,她也甘之如饴。梁易衡听完她的曲折衷肠,默默无语。
“或许安于家室,对于女子而言已然是良所安处。你思虑甚多了,寻个良人寄托又何必多寻烦恼?世人千万种,
浮云莫去求。女子若能登科及第,你这番心肠倒也可解。然则世道如此,何必非要争夺梁上高燕?”
梁易衡并不懂得如何劝解于她,对他而言,皇族基业为重。只这一目标便可值得他终身赋予,何须他自寻烦恼?
魏璇笑着拍了拍他,“知道了。别再聊这种无趣话题了。好没意思,等会看看能不能捉得野兔野鸡,到时候也好拎回家饱餐一顿咯。”
女子发丝已然被她用白玉发簪轻巧挽起,虽则风流美感零落,但到底被她这份爽朗笑声削去不少柔媚姿态。
魏璇把心事沉入心底,今日晌午所饮的青梅酒上了脸,脸颊边缘一片酥红。她带着帷顶也有些把持不住语气中的酥软疲醉,
她倒也并非酒量太差吧......许是喝的稍许多了。毕竟那一酒盅清酒都下了她的肚子,“你真该尝尝今日午后那盅青梅酒的,
酒香酒味甚好。只是引人疲醉,我一个人全喝了,倒衬的我酒量忒差。”魏璇长吁一声,感叹身边的男人果真多疑。
天家富贵,确实也得处处谨慎咯。“待我日后去城中,买些上等好酒,与你饯别共饮。”魏璇听见他这番言论,
眉眼含笑,悠悠地说:“甚好,那我可等着你的美酒和医药费用咯。”他俩相携着离开河滩,梁易衡跟随着魏璇的脚步,
他对自己将要去往何处也毫无动念,反正对他来说,这个岭南府都是深深的迷谭。魏璇走了些许时候,就开始略略领先他几个脚步,
没一会儿领着他来到另外一座木屋前面,开始朝里面喊道:“杨老伯,雪儿,你们在家吗?”声音清脆爽朗,带着几分亲昵。
魏璇的呼唤声在院里盘旋了会,就见一个梳着双丫鬟髻的小女孩从屋内小跑了出来,嘴里还一边高声喊着“璇姐姐,璇姐姐!”
涂璇高兴的回应了她,“雪儿,许久不见,可有想念姐姐呢?姐姐在外的时候,心里也挂念着雪儿呢。”她的回忆中,涂雪儿,噢不对,是杨雪儿。
是那个小时候在襁褓里听着她跟涂妈妈闲话家常的幼小婴孩,也是那个追着她满院叫喊“姐姐抱抱”的小丫头,
还是那个每到秋收时候就要央告涂妈妈带她去府邸,送她新种的水稻和青菜上门给涂璇的天真姑娘。
涂璇摸了摸这个洋溢着真挚笑容的小女孩,那边站在一旁看着涂璇跟小女孩亲切打招呼的梁易衡只是安静的站着。
贵族的优雅和知礼守矩的气质在他脸颊的边缘浅浅地展露出来,像覆盖在男子身后的背影,如影随形而又无法忽视地面对这个与他格格不入的氛围。
他不是没见过人家聊家常,但仆佣众多的贵族,只消片刻就已然被引进府内入座交流,却没料到涂璇这个粗枝大叶的女人....楞是把他晾在一边。
直到他被太阳晒的脸颊生痛,那两个久别重逢的疯丫头才像是感觉到周遭还站着一个外姓男子。
“哦。梁三,这是我妹妹,杨雪儿。她是杨大伯的女儿,杨大伯跟我父亲交好,父亲在世时,我们两家是时常走动的。
走呀,我们进去等着大伯,在外面傻站着算怎么个事儿。”涂璇一边说话,手里拉着杨雪儿,像是女主人一般招呼着梁易衡进门。
听见她醒神一般地发觉自己,还招呼着他进门,梁易衡忍不住脸色酡红转青黑,生生被这女人像晾肉般的冷落在院门口。
看着本来就疯的涂璇更是撒欢般的跟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丫头亲昵打闹许久,“你们感情挺好的。” 他语调平淡的点评了一句。
梁易衡一入座,顾不得再守礼节,拿起置放在客厅圆桌的茶盏就开始为自己斟茶,喝下口粗淡的茶水,方才缓解了入院时的烈日曝晒。
“呼。”梁易衡真的懒得一再计较身边女人的粗心,毕竟她们二人一个背阴一个有帷顶,旋即开口发问“我们今天来是送野兔的吗?”
他们刚刚从捕兽夹那只猎获了一只野兔,个头还稍显小。若是留给他们二人,想来只够一顿饭食,方才听涂璇的语气,像是来送这只新猎物的。
他本来也有些不满所获甚微,送人还是留下,他都没什么意见,于是顺着自己看到的场景,对涂璇发问。
涂璇听见他问自己,点头。然后对着梁易衡说,“张老伯那回送兔肉过来,顺道告诉哪里能捕猎,我想着杨大伯带着雪儿生活,
平时也不怎么照看女儿家的事情。我自然得多多关心她,上门来也不好空手吧。家里的兔肉还没吃完呢,
等回头我再去捕两只就好了。”梁易衡听完她的解释,感觉女子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才刚想起这兔肉归置没问过他的意思。
“一张兔肉而已,何至于此。晚上回家劳烦你给我上药了。”男子站起身来,出向门外,把空间留给两个女孩。
自己则好生寻着外面的大树荫下端坐着,等她唠完家常。只见里屋的涂璇摸了摸杨雪儿的脑袋“雪儿,之前跟你说的话,
可还都记得吗?等事情结束了,你就跟着今天见到的梁衍王回京城。”她低头盯着杨雪儿,仿佛说是杨雪儿不满意她的安排,
就会立刻重新规划梁易衡来岭南巡视的事务。“璇姐姐作主便是了。”杨雪儿方才跟涂璇讲话的时刻,冷不丁悄悄偷望了几眼梁易衡。
如若是听从璇姐姐的安排,将来跟随梁衍王回京,嫁给梁衍王,纵使作为高门贵妾,她也是愿意的。
她的生母涂妈妈只是个出身微贱的奴婢,若是留在岭南,也没有高门望族愿意纳她过门,如若是用良民身份,跟去京城,
恐怕她也算是今生有靠,也不叫母亲和璇姐姐担心了。涂璇听见她的回复,脸上展露微笑。“你愿意就好,以后我会想法子去京城看你。”
说话完拍了拍杨雪儿的胳膊,涂璇的心中飞速地在思索这个主意是否妥当。
她也深知乳母的女儿恐怕很难嫁在岭南,靠她庇佑也不过只是小官户人家的官妇。待她远嫁或者是离开岭南,
最终也难以保全雪儿。还不如送去京城,让这个出身皇族的梁衍王纳她为妾,若是生下一儿半女,也能以王侯公府的王族宗妇的身份,
保全她一世荣华富贵。更何况,有她从岭南布置在京城的眼线和下人,等她孩儿长大后的宅邸院落,也都能多加赠许。
如若魏府在朝堂上真有什么异动,她也能通过后宅的消息传递回岭南。涂璇知道自己是将雪儿的终身幸福作为赌注,实在有些冒险。
只是雪儿心性高洁,若非出身太低,也不至于让她无法给雪儿寻摸一门靠谱的官户亲事,如若送去京城,虽是一招险棋,
但若她跟梁易衡真能结下夫妻情分,育有儿女,今生今世也能保全她的。
涂璇走出杨大伯的宅屋,招呼着梁易衡“梁三,走了,我们回家去吧。”
涂妈妈并不仅仅只是魏家府郡嫡女的奶妈,她还是救过魏家母女性命的婆子,如若没有涂妈妈,魏璇早已死在魏夫人胎下。
深恩重情终归是难以酬谢,她不愿委屈了雪儿嫁给岭南府的小官小户,一时岭南府郡易换领主,她便再也无法护得雪儿周全。
梁易衡当然听不见屋内两个女子的深深盘算,他看见涂璇一袭白衣帷顶的走出来呼唤他的名字,高声喊他家去,
便从树荫下起身,迎接涂璇。“好。”说话后,向杨雪儿作揖,眼睛目光却跟随着涂璇。
杨雪儿一袭淡紫色石榴连襟裙面,粉黛未施,面容娇俏可人的站立在门槛边上,“梁公子,涂姐姐,家去路上可要注意安全,
改日我再跟爹爹上医馆那儿去找你们。”她对着梁易衡淡淡行礼,男子见她行礼后,与她稍微对望片刻。
很快又垂下眼帘,然后跟涂璇并肩地走出宅屋,向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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