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其他三个人纷纷打开面板。

“我涨了3%。”佘贝拉告诉乔也。

“我……我涨了12%。”张泰声线有点抖，他想到那些站在走廊里的机械人，眼珠子都不听话地到处乱掉，头发都吓得竖起来。

“你呢？”佘贝拉问乔也。

乔也没涨，机械化程度仍然是20%。

“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温锐急吼吼抓住自己衣领，想反复确认机械体，又不敢多看。

“只能尽快过关，完成考试。”乔也说完，翻身跳下车，“在你们彻底变成机械人之前结束课程。”

剩下三个人跟着乔也跳下车，四个人躲在附近草丛里，看着货车离开的方向。

“它要去哪啊？”货车最后一点影子消失在温锐视线里，他还是不死心地伸着头看向那边。

“不知道，那边是视线死角了，看不清楚。”

乔也收回视线，戴上耳机，打开怪物检测功能。

「附近存在大量不明生物，请小心！」

“附近有怪物。”乔也低声提醒他们。

“啊？那学生是不是很危险！”温锐几乎只用了一秒钟思考，正色道，“我们得去救人。”

“拿什么救啊？”佘贝拉一把扯住温锐，“拿你这过热的脑子去救吗？见一个烫死一个？”

温锐被怼得没话说，努着嘴蹲在地上：“那你说怎么办？”

从进了学校开始，这门课程对佘贝拉来说也是崭新的，前面她还能勉强靠之前的记忆找到一些线索，现在她也摸不着头绪。

遇事不决……

“乔也！”佘贝拉和温锐异口同声。

“诶？人呢？”佘贝拉左右看了看，没在身边看见她。

“她去哪了？”温锐的表情从迷茫变成害怕，“不会……不会是被怪物……”

佘贝拉一记眼刀，温锐立即噤声。

“乌鸦嘴。”

温锐双唇紧闭，把后半句话咽回肚子里。

“说什么呢？”乔也突然从温锐身后出现，吓得他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你怎么神出鬼没的！吓死我了。”温锐反复深呼吸，安抚险些崩断的高度紧张的神经。

乔也盘坐在地上，用木棍在泥土上画出一个地图，简单划出几个区域。

“这个学校面积不算大，是个四四方方的矩形。西侧是教学楼，东北方向是食堂，东南侧是个健康中心，中间是操场。”

乔也把木棍往西南侧一插：“我们是从这个门进来的，我刚刚顺着货车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车停在健康中心和食堂中间，那里有个停车场。”

佘贝拉对着图看了看，又看了看他们正对面的这栋楼。

“那这就是教学楼了？”

“嗯，我刚听到里面有……奇怪的声音。”乔也说不准那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感觉像一群野兽在小声低吼。

“奇怪的声音？”温锐来了干劲儿，“那就是说，实验体009可能也在里面咯？”

“有可能，”佘贝拉查询任务进度后，对另外三个人说，“任务进度显示，实验体009号已经进入星空小学了！”

“果然在这儿！看我亲手给它逮住！”温锐撸胳膊挽袖子，看架势准备大干一场。

“怎么了乔也？”佘贝拉注意到乔也眉头紧锁，小声问，“心不在焉的。”

“实验体009……为什么总是和我们处在同一空间？是我们运气好，总能追上它的脚步，还是说……”

乔也顿了顿，继续说下去。

“还是说，是它跟着我们，又或者……它就在我们身边。”

温锐刚燃起的斗志瞬间被浇灭，他的目光从乔也、佘贝拉、张泰脸上逐个扫过，又在草丛中扫了一圈，他恨不得像拍X光片一样，把所有东西都从头到脚看一遍，看出实验体到底在哪。

“走吧。”佘贝拉把武器都放到称手的位置，“在这想也没结果，直接冲进去。”

佘贝拉看向乔也，征求意见。

“嗯。”乔也点点头。

“没问题！冲就完了！”温锐调整坐姿，准备行动。

“你……”佘贝拉目光转到张泰身上。

“我听您的，听您的。”说完，他讪讪看了一眼乔也，“进门您还想着问问我，团队意识太强了，哈……哈哈……”

乔也看了他一眼，起身跨出草坪往教学楼走去。

佘贝拉白了他一眼，跟上乔也。

“不好笑。”温锐冷冷甩了一句话，随后小跑着跟上她们。

张泰甚至有点后悔把寄生藤蔓用在乔也身上了，他没事去招惹乔也干什么！

他暗自叹气，默默跟在他们三个身后。

门口没有保安，进入教学楼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教学楼阴恻恻的，没有阳光，偶尔有凉风从走廊吹过，混合着潮湿泥土和海风的腥咸味，吹得他们心里发毛。

走廊很静，很空旷。

嗒，嗒。

他们的脚步声尤为明显。

光线从走廊尽头的玻璃门照进来，阳光用力扒着墙壁想要往前爬。

“这边。”

乔也带他们寻找奇怪的声响，他们走楼梯到二楼，穿过了几间空教室。

在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教室前，乔也停了下来。

他们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这里。”乔也没出声，指了指前面的门，用嘴型告诉他们。

他们贴在教室后门的墙壁上，透过后门上的玻璃向里望。

“啊——唔！”温锐吓得叫出声来，乔也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巴。

讲台上的老师似乎意识到后门有动静，但看过来的时候，却没有看到什么异常。

躲过老师的眼神，乔也在温锐耳边低声警告：“别出声！”

“唔唔唔。”温锐点头如捣蒜，竖起三根手指在乔也面前，算是无声的发誓。

乔也这才慢慢松开手，温锐嘴边残留的红色指印，随着他的粗气一动一动的。

“我们刚刚还来说，要救孩子！”温锐不敢出声，但是他吓得嘴都在抖，用气声颤抖着说，“这……这里根本就没有孩子，这就是怪物学校！”

他说的没错。

教室里坐着的，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都是怪物。

跟他们在斗兽场见到的一样，是各式各样的海洋生物，但是长着人的躯体。

他们终于知道学校里那股海风腥咸的味道从何而来。

各种各类的鱼头坐在下面，站在台上的授课老师是一个顶着章鱼头的怪物，它的头圆滚滚的，两只眼睛占满整个头的大小。它没有上半身，取而代之的是六个漂浮在空中的触手，再下面是两根触手直直立在地上，类似于人的双腿。

它的声音古怪而沉闷，时不时用触手敲打黑板，提醒第一排已经昏昏欲睡的小鲨鱼。

看得出来，坐在下面的学生都是幼崽。

它们身上海洋生物的特征更明显，看起来也更温和，不像他们之前看到的那些怪物，攻击性很强。

乔也目光聚焦到黑板上，白色粉笔在上面歪七扭八写满了板书。

蓝色终曲公约。

这个曾经在星空医院里出现过的词，现在再一次出现在星空小学的黑板上。

它们在上历史课。

上个世纪开始，人类为了维持生存，撕毁与海洋和谐共生的约定。

大量辐射性物质、金属垃圾流入海洋。

人类还在多个港口、峡湾设置捕捞点，大肆抓捕海豚、鲨鱼等大型鱼类生物。

辐射、环境污染、大肆捕杀，让海洋生物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灭绝危机。

那几十年的时间，海水不是蓝色，而是红色的。

可是，人类低估了海洋的力量，低估了万年来深海中孕育出的文明。

很快，毒蛇鱼、鲨鱼、鲸鱼等等，攻击性强的海洋生物，联合深海中体型巨大的乌贼，开始对人类反击。

它们有组织、有纪律，会诱骗人类走到海边，然后把人拖进深海，把人类当作玩具。

它们欣赏人类的恐惧，随后像人类对待它们一样，把人类丢弃在海洋深处自生自灭。

辐射和金属，让海洋文明迎来了一次爆发。

起初，是极少数的海洋生物发生变异，它们发育出了具有人类生物特性的组成部份。

后来，海洋生物凭借出色的学习能力，得以再次进化，成了现在的模样。

于是，它们决定取代人类，成为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高等生物，成为这颗星球的统治者。

二十三年前，海洋向人类发起总攻。

此时，它们已经能够在身体上兼容人类和鱼类两种生物特性，长年累月的辐射和金属侵染，让它们拥有抗体，这让他们看起来百毒不侵、刀枪不入。

它们重演了历史。

大量辐射性物质、金属垃圾从海洋流入陆地，海洋生物大肆抓捕人类进行虐杀。

最开始，人类毫无招架之力。

但是，多年的科技发展和人类意志，拥有强大的力量。

人类的顽强抵抗让海洋生物的进攻速度减缓许多。

三年的斗争让人类元气大伤，人类可以生存的空间越来越小。

人类终于意识到，要以平等的身份与海洋文明正式对话。

而海洋生物也同样面临生存危机。

辐射和金属的确为他们带来了进化的机会，但同样也给他们带来了重金属中毒和辐射后遗症。他们的身体由内溃烂，海洋生物的寿命正在急剧缩短。

他们需要人类的技术和智慧。

所以，二十年前，海洋生物与人类签署了《蓝色终曲公约》，达成共识。

他们约定：

海洋生物不得主动伤害人类，与人类共享陆地和海洋。

人类不得杀害海洋生物，要为海洋生物提供所有技术和医学资料，并且配合海洋生物找到治疗方案。

海洋天使作为海洋文明中最有公信力的角色，作为代表与人类外交首领签署公约，并且一起制定了人类文明和海洋文明未来的发展规划。

星空医院、星空小学、实验室，都是规划中的一环。

星空小学，是用来给这些刚出生的海洋生物幼崽上课的，让海洋生物尽快学习人类的生活习惯，了解海洋和人类的历史，从而让它们的后代继续学习和遵守《蓝色终曲公约》。

星空小学里的生物和外面的生物都不能随便出入校园，必须严格遵守校规。

这里是它们的希望。

星空医院，对人类来说，是一个治病的地方。但对于海洋生物来说，它是供给食物的地方。

“供……供给食物？”温锐腿都软了，被捕食的巨大恐惧从骨子里倾泻而出，“吃，吃人吗？”

讲到这里，教室里的老师讳莫如深，它只说了一句“星空医院很复杂”，就一笔带过了。

而实验室，就是我们研发治疗药物的地方。

随着《蓝色终曲公约》的签署，斯提克斯计划正式启动。

实验室里有很多因为辐射和金属侵染导致异化的海洋生物，他们被泡在实验室的玻璃容器里，接受治疗和实验。

海洋生物目前暂时没有找到完全治愈异化的方法。

所以实验仍在继续。

上个月，实验员发现轻度机械化的人类身体里会产生抵抗侵染的抗体，只有能自我抑制机械化的人类才会有这种抗体，所以这种人类变得非常珍稀。

为了区分海洋生物实验体和人类实验体，实验员在编号上作了区分。

单数是人类，双数是海洋生物。

延续海洋生物的生命，让海洋文明得以发展壮大，就是斯提克斯计划的目标。

乔也震惊地瞪大眼睛，鸡皮疙瘩爬上她的背脊，她指尖发麻，额头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珠。

LIZ6783V2说过：“实验体009号多出现在野生人类互动区和星空医院。”

星空医院的男主任说：“为了找到实验体009号，我只能这么做。”

她终于理解了任务的意思，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她第一次见到海洋天使，它就对他们说“欢迎你们加入斯提克斯计划”。

寻找实验体009。

并不是让他们找到从实验室逃离的实验体009号，而是让他们挖掘出，谁是要成为下一个实验体的人类。

他们要亲手缔造一个实验体009，交给实验室。

而实验室和星空医院，是要在他们几个存活的考生里，找到合适的实验体009。

更可悲的事情是，乔也发觉，或许自己，就是那个倒霉的实验体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