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那一拳砸在墙上,闷响如同丧钟,震得姜宛儿魂魄都要离体。墙土簌簌落满她肩头。她死死闭着眼,不敢看他喷火的眼睛,那里面翻滚的怒火和暴戾几乎要将她烧成灰烬。

“说!”

他又逼进一步,滚烫的、带着石粉和血腥气的呼吸烫着她的额头。那只砸在墙上的手,骨节处已经擦破,渗着血丝,就撑在她耳侧,困住她所有退路。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不是因为他的凶狠,而是因为那被强行撕开、血淋淋的真相就在嘴边,几乎要脱口而出。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塞满了滚烫的沙子,发不出一个清晰的音,只有破碎的气流和抑制不住的哽咽。

眼泪终于决堤,不是委屈,而是积压了三年的惊惧、屈辱和绝望,在这一刻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她浑身抖得站不住,沿着冰冷的土墙滑坐下去,瘫软在满地尘土里。

“我…我不能……”她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里汹涌而出,声音支离破碎,“说了…我们…都会死……”

石洵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着这个蜷缩在地上、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女人。那身粗布衣裹着她纤细的身躯,显得那么不堪一击。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竟敢砸碎御赐金匾,竟能从那龙潭虎穴里逃出来,找到他。

他胸膛剧烈起伏,额角青筋跳动。那句“野种”的质问还悬在空气里,像一把淬毒的刀。可看着她此刻的模样,那刀,竟有些挥不下去。

他猛地直起身,不再逼视她。在狭小的屋子里暴躁地踱了两步,像一头被困的野兽,每一步都沉重得让地面微颤。最后,他停在那扇破窗前,背对着她,望着窗外被切割成一小块的、灰蒙蒙的天。

屋里只剩下姜宛儿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啜泣声。

良久。

他转过身,脸上的暴怒似乎被一种更深沉、更疲惫的东西取代。他走到屋角,提起那个破旧的水壶,晃了晃,里面还有一点水。他拿过那个葫芦瓢,倒了些水,然后走回来,弯腰,将瓢递到她面前。

动作依旧粗鲁,甚至带着几分不情愿的僵硬。

“哭有什么用。”他的声音沙哑,却不再是吼叫,而是某种硬邦邦的、别扭的安抚,“能把追兵哭死?”

姜宛儿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看着递到眼前的清水,和那只沾着血污和墙土的大手。她颤抖着,接过葫芦瓢,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一点。她小口啜饮着,水流混着泪水,味道咸涩。

石洵就站在那儿,看着她喝,眉头拧成一个死结。

等她喝完,他拿回瓢,随手扔回水缸,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还能走吗?”他问,目光扫过她蜷缩的脚。

姜宛儿试着动了动脚踝,刺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但她咬着牙,点了点头。

石洵没说什么,转身走到炕边,在那堆破烂被褥里翻捡了一会儿,扯出几条相对干净、但也同样破旧的布条,又走回来,扔在她面前。

“脚包上。”他命令道,语气依旧硬邦邦的,“天黑透了就得走。这地方不能久留。”

他说完,不再看她,重新坐回那个堵门的矮凳上,恢复成之前那种沉默警惕的姿态,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逼问从未发生过。

姜宛儿看着地上的布条,又看看那个背对着她的、如山石般沉默的背影。心里百味杂陈。她默默地拿起布条,小心翼翼地解开那双不合脚的粗布鞋。

袜子褪下,脚踝果然已经红肿,脚底磨出了水泡,有的已经破了,渗着血丝,混着泥土,狼狈不堪。她忍着疼,用那粗糙的布条,一层层,仔细地将伤处包裹起来。动作很慢,每一下都牵扯着神经。

包好脚,她尝试着慢慢站起,扶着土墙,试探着走了两步。钻心的疼,但还能忍受。

屋子里再次陷入寂静。只有窗外天色一点点变暗,阴影逐渐吞噬掉最后的光线。

耿婆婆一直没有进来,院子里也再无声响,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这间破屋,和屋里这两个被困在绝境里、沉默以对的人。

当天色彻底黑透,连最后一点微光都消失时,石洵站了起来。

他走到门边,侧耳听了很久外面的动静,然后轻轻拉开门闩。

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

他回头,看了姜宛儿一眼。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跟着我。”他低声道,依旧是那三个字。

然后,他侧身闪出了门外。

姜宛儿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忍着脚踝的刺痛,一步一瘸地,跟了上去,再次融入无边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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