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检查结果出来还有一段时间,但是两人谁也没有动,看着同样在自己旁边坐着的徐志远,向逸还是没有忍住问他:“徐志远,你......之前看过心理医生吗?”
他看了徐志远一眼,在他扭过脸看他的时候,向逸又扭过去装作无事发生,但手部动作又暴露了他的紧张。
“别听赵过的,他说话就爱夸张。没他说的那么严重,也没你想的那么糟糕。”向逸对他笑了一下,又去看走廊上来来往往的病人,心里想的是上次在酒吧他们说徐志远去看精神科。
结果出来的时候,两个人坐在赵过的办公室,看着他在那儿皱着眉头盯着检查单。
“你好像不是我的主治医生吧?”徐志远实在看不下去他那夸张的表情,出声打断。
“我怀疑你在质疑我的医术。”赵过头也不抬。
“不是怀疑。”
赵过老成地摘下自己的眼镜,这动作估计没有三四十年医疗经验都做不成,“不儿,好歹我也是主任医师,华康的明星医师,怎么说话呢?”
“哦。”徐志远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对他的反应平平淡淡,看起来好像对结果也并不太关心,赵过戴上眼镜继续皱着眉看检查单,反倒是向逸看着赵过这样有点紧张地问:“怎么样?”
赵过叹了口气,向逸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等着他宣读最后的期限,徐志远看着他们一唱一和,忍不住笑了声,不知道是不是这声笑又惹怒了赵过,他从检查单上抬起头,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还笑?!”
“行了,戏演过了。”向逸看了赵过一眼,赵过装模作样咳了一声,“说实话,你这检查结果没什么大的变化,但也不至于死人。”
听他说完,他们又等了会儿,发现赵过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于是向逸问:“没、没了?”
赵过摊摊手,一脸无辜,“没啦,反正说多了他也不会听。”
“那你给我说吧,我听着。”向逸一脸认真。
“嘿”赵过觉得实在是有意思,他看看徐志远,指了指向逸,问:“我说吗?”
徐志远抬手看了看时间,好意提醒他:“你该下班了。”
“呦,还真是。”赵过也跟着看了看时间,不过他还是安慰向逸:“放心,他死不了,不过还是要按时来检查。”
身体的病算什么,心病才是最难医的。
他们回病房收拾东西,向逸尽量避免去看那张床,不过好在徐志远也没有什么反应,好像早上的事就是个意外。
“先送你回家还是直接去公司?”徐志远看着在副驾上出神的向逸,向逸回过神说:“先送我回家吧。”
“车修好了吗?”
“嗯,已经修好了,明天就去取。”
“在哪个4S店?我回头让邢林帮你去取。”
“不用了,离得不远的。”
太阳暖得让人想睡觉,向逸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徐志远看过去,“困了?”
向逸坐得更直了点,摇摇头说:“没有。”为了避免自己再犯困,他没话找话,“你记得按时吃药。”
“嗯。”
“检查也是,要按时检查。”
“让你不熬夜你肯定不会听,但还是要少熬夜。”
“按时吃饭也要。”
“......”
徐志远听着他的碎碎念,忍不住笑了一声,“知道了,实在不放心的话——你提醒我不就好了吗?”
“我提醒你也不一定听吧。”向逸想到昨天晚上,小声嘀嘀咕咕。
“你提醒我,我一定会听的。”
向逸抿了下嘴没反驳他,徐志远看了他一眼,不确定地问:“向逸,昨天晚上是不是醒了?”
向逸:“......”
徐志远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那怎么还装睡?”
“我、我是为了能让你......睡个好觉。”向逸别别扭扭地说,说完还不忘瞥他一眼。
“嗯,谢谢。”这声谢谢他说的很正式,搞得向逸有点不知所措,“谢什么?”
“谢谢你,我昨晚睡了个好觉。”徐志远笑着看了他一眼,向逸的耳朵莫名地红起来,他靠在座椅后背上扭过头不去看他。
目送向逸的身影消失后,徐志远才接起那通电话,听着话筒传来的声音,他不自觉蹙起眉,“知道了,我到之前看好他。”
铂璟,早就有人在外面等着他,“人呢?”徐志远停好车后问秦阳。
徐志远刚进去,恰巧徐启达从楼上下来,徐志远看着五年多没见过的徐启达,他的白头发又多了,显得更苍老了,不过五年的牢狱之灾并没有抹去他那威严的神态。
他慢悠悠从楼梯走到沙发上,坐下后将一张照片扔在桌子上,“是他吧?那个被你带来这里的男生,向丰的儿子。”
照片上的向逸是十七八的年纪,穿着白色的衬衫,头发是高中毕业后留的,已经有些长度了,脸上带着笑,泪痣在眼角若隐若现。听到徐启达的话,如今向逸的脸和照片上的合二为一。
他笑了一声,将照片拿起来揩了揩,然后放进自己的西装口袋里,“这好像跟您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徐启达冷哼一声,眼神中透露着愤怒,“徐志远,你为了他连你亲爸都不放过?”
徐志远闭了闭眼,试图将心中的情绪压下去,“这件事本来就是您的错,他们一家本来不用这样天人永隔的,是——”
“徐志远!”徐启达一拳打在桌子上,胸膛剧烈起伏着,“我是你爸!”
“名义上的。”他这话说得不轻不重,但徐启达听得清清楚楚。
“什、什么?”徐启达皱着眉看他,有点难以置信。
在徐志远的心中,徐启达永远算不上是一个称职的父亲,甚至连父亲都算不上,在他的印象中,小时候母亲经常和他争吵,而每次争吵后母亲脸上都会有伤。并且他的成长过程几乎没有徐启达的参与。他从小都是和母亲在一起生活,因为徐启达经常不归家,就算归家也是酩酊大醉的状态。
而且在母亲去世仅仅几个月后,他就将他的继母和小他两岁的弟弟接回了家,这对刚八岁的徐志远来说是不能接受的。
继母经常和他作对,结果就是他经常被关地下室,作为父亲的徐启达只是漠视。
徐志远坐在他对面,无视他,然后没有什么语气地说:“我已经让人安排好了去国外的飞机。”
“徐志远,虽然这五年我不在,但是让人查个人的面子还是有的。”
徐志远皱眉,眼神锋利地盯着他,冷冷且决绝地说道:“您知道我不会让您这么做的,我劝您不要在该颐养天年的时候做出格的事。”
徐启达对上这个儿子的眼睛,“你——”片刻后又平复下来,四处在客厅里转着,说:“麦冬走的时候给你的遗产就是这栋别墅吧?这栋别墅也没有我给你买的大,怎么不去那栋别墅住?”
在徐启达提到黎麦冬名字的时候,徐志远的眼神就没从他身上下来过,虽然眼前的人是他生物学上的父亲,但他厌恶从这个人嘴里听到母亲的名字。他眉皱得更深,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没关系,如果你喜欢这栋别墅的话,那我走之前和你住在这儿好了。”然后徐启达又坐回到原来的位置,看着他。
这时,他猛地站起身,“够了——”他转向徐启达,“这里不是你该住的地方。”
他决不允许曾经辜负母亲的人在这个房子里,更不用说住下了。
徐启达像是完全听不懂,继续说着:“难道就因为我不喜欢你妈妈,喜欢其他女人,所以我就不能踏进自己亡妻的房子?”
亡妻,多么好笑,徐志远觉得讽刺极了。
“徐启达。”
“你叫我什么?”徐启达惊讶道,像是觉得自己听错了。
“这里不欢迎你,如果你非要住的话,我不介意把你送回到你出来的地方。”徐志远对上徐启达的眼睛,眼睛透露出的是恨意。
“你,你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只有城西那个项目的证据吗?”
徐启达咽了口唾沫,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如果他没有证据的话不会说出这种话,他声音没来由地发颤,“你你,你知不知道,你要是这么做了,凌壹会跟着完蛋,你也会跟着完蛋。”他越说越激动,甚至说到最后有点呼吸不顺。
徐志远瞥了他一眼,完全不在乎,“那又怎么样?”
“哦对了,提醒您一下,凌壹的法人现在是徐连青。而且他也知道那些证据,不然您觉得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待在国外?”
“你你你——”徐启达愤怒到了极点,脸憋得通红,手颤抖地指着他,“他可是你亲弟弟,你连你亲弟弟都算计?!”
徐志远冷笑一声,“我八岁前可不知道自己有一个小两岁的弟弟。”
不管怎么样,徐启达都不可能待在铂璟的别墅里。他朝秦阳招招手,秦阳微微弯下腰,“送他去别墅的时候让保镖看好。”
“好。”然后他看了看徐志远,说:“徐总,用不用送您去医院?”
徐志远摆摆手,“不碍事。”
秦阳点了点头就出去了。昨晚熬夜熬得太狠了,加上刚才徐启达的刺激,现在徐志远觉得自己全身发颤。他扶着楼梯往楼上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没有实感,等他到了房间门口,额头上的汗已经快要滴下来。
他推开门,看到房间内熟悉的布置,他瞬间觉得安心不少,趴到床上,抱起小狗公仔的抱枕,他像是药物成瘾一样努力吸取上面残留的向逸的味道。
然后又捞起旁边的灰色睡衣,他抱着自己的肩膀蜷起身子,指甲在肩膀皮肤上越陷越深,不知道多久后他才在熟悉的味道中渐渐冷静下来,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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