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拒绝与沈酌搭档。”

“让我跟这台算计机器合作？除非时空局系统全线崩溃。”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在冰冷的任务简报室内碰撞出无形的火花。林序和沈酌分别站在金属长桌的两端，仿佛中间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

坐在主位上的陈指挥官揉了揉太阳穴，面前的全息投影闪烁着任务详情，映照出他疲惫的面容。

“这不是请求，是命令。”陈指挥官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星辰’系统评估显示，你们二人的精神力绑定状态在穿越时空乱流时稳定性提高了300%。单从安全角度考虑，你们就是最佳组合。”

林序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若冰霜：“指挥官，绑定状态的优势不足以抵消沈酌专员行动模式带来的风险。根据数据模型，他过去十二次任务中有七次偏离原计划，三次造成额外时空扰动。若此次任务因他的不可控性导致失败...”

“够了。”陈指挥官打断他，转向一直抱臂倚墙的沈酌，“你有什么要说的？”

沈酌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中的□□：“我跟一个连吃饭都要按克计算的人没什么好说的。上次任务要不是他坚持按‘最优方案’行动，我们根本不会陷入那种境地。”

林序的目光骤然锐利：“如果不是某人拒绝听从指令，擅自行动，我们本可以提前十七分钟完成收尾工作。”

“然后错过关键线索？”沈酌直起身，眼中燃起挑衅的火花，“你口中的‘最优方案’就是忽略现场所有异常迹象，只因为你那台精密大脑判断它们‘无关紧要’？”

“异常迹象的追踪概率仅为3.7%，不值得浪费资源...”

“但就是那3.7%让我们发现了‘未来碎片’的存在！”沈酌一拳砸在金属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简报室内突然安静下来。连陈指挥官都微微坐直了身体。

林序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线，这是他极少显露的情绪波动。沈酌的话戳中了他最不愿承认的事实——正是那次“偏离计划”的行动，让他们意外发现了那些预示未来的碎片影像，也是那之后，他们的精神力莫名绑定在了一起。

陈指挥官抓住这个机会，将全息投影转向二人：“既然你们提到了未来碎片，那就更应该明白这次任务的重要性。看看这个。”

投影中浮现出一幅古代街市场景，人来人往的南宋临安府街道上，一个明显穿着现代服装的男子正掏出一个Zippo打火机，在一名铜匠面前“啪”地点燃了火焰。周围围观者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敬畏。

“代号‘火苗’的历史爱好者，王明宇，三天前擅自使用未经授权的时空设备穿越至南宋绍兴十二年。”陈指挥官放大画面，指着打火机说道，“他的本意只是‘体验历史’，但这一举动可能造成的后果是灾难性的。”

林序已经恢复了平静，专业素养让他迅速进入分析状态：“如果让当时的工匠过早接触现代点火原理，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加速冶金技术发展，导致科技树出现断层。”

“不仅如此。”沈酌难得正经起来，指着画面一角，“看这些人的表情，他们很可能把王明宇当成了神人。宗教与科技过早结合产生的意识形态扭曲，比单纯的技术泄露更危险。”

林序有些意外地瞥了沈酌一眼，似乎没想到这个“行动派”竟能一眼看穿问题的核心。

陈指挥官点头：“沈酌说得对。根据预测模型，如果不在48小时内阻止这一事件的后续影响，时空连续性将出现0.7%的偏差。”

0.7%——听起来微不足道，但足以让南宋时期出现第一批“蒸汽机”雏形，彻底改写人类科技发展进程。

“所以我们需要派人回到事件发生前24小时，找到王明宇，消除他的行动造成的影响，并把他带回来接受处理。”陈指挥官关闭全息投影，“考虑到南宋时期的文化复杂性和任务精细度，需要既懂历史又能应对突发状况的组合。”

林序微微皱眉：“既然如此，我建议由我主导任务策划与执行，沈酌专员作为后备支援。”

沈酌立刻反驳：“在那种地方，你的那套数据模型能派上多大用场？街头巷尾的突发状况，可不是光靠计算就能解决的。”

“但无计划的行动只会增加暴露风险...”

“够了！”陈指挥官猛地站起身，声音中带着最后的耐心，“我再重复一次，这是命令，不是讨论。你们有2小时准备，随后准时出发。装备室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符合时代的服装和道具。”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两人一眼：“记住，你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任务失败，一起承担责任；时空崩溃，一起被抹除存在。自己掂量吧。”

沉重的气密门在指挥官身后关上，简报室里只剩下林序和沈酌，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林序率先转身走向装备室，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按照标准程序，我需要15分钟检查所有装备的时空适应性，20分钟研究任务时代背景，25分钟制定初步计划。希望你至少能准时到达传送区。”

沈酌快走几步追上，与他并肩而行，脸上挂着讽刺的笑：“真是惊人的效率啊，林大分析员。不过你有没有算过，因为你这种态度，我们合作任务的成功率会降低多少？”

“我的态度建立在专业素养基础上。”林序刷开装备室的门禁，头也不回地说，“而你的态度，建立在莫名其妙的自信上。”

“莫名其妙？”沈酌一把抓住林序的手臂，迫使他停下脚步，“听着，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但时空勘测不是坐在办公室里分析数据那么简单！在战场上，直觉往往比计算更可靠。”

林序冷静地甩开他的手：“直觉？就像上次你‘直觉’那个时空节点安全无害，结果我们差点被卷入黑洞的那种直觉？”

沈酌一时语塞，那次确实是他判断失误，但他嘴上绝不认输：“至少我敢于尝试！不像某些人，永远躲在安全线后面，生怕弄脏了自己一尘不染的记录表。”

装备管理员看着两人一边争吵一边走进来，无奈地摇了摇头，递上两个包裹：“这是你们的服装和装备。传送区已经准备就绪，2小时后启动。”

林序接过包裹，径直走向更衣室，但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沈酌，我不信任你的工作方式，但为了任务，我会尽力配合。希望你至少能做到专业。”

更衣室的门轻轻合上，沈酌站在原地，表情复杂。他讨厌林序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但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是个出色的专家。只是这种“配合”能有多大效果，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两小时后，传送区内，两人已经换上了符合南宋时期的服装。林序身着一袭青衫，做书生打扮；沈酌则是一身短打，扮作随从护卫。若不是两人之间明显的不和气氛，倒真像是一对主仆。

林序最后一次检查装备清单，低声对技术人员交代着什么。沈酌则活动着筋骨，对这种需要“文绉绉”的角色分配明显不满。

“记住，任务时限48小时，超时未归将被视为失踪人员处理。”控制台后的技术员比了个手势，“传送倒计时，10，9...”

林序深吸一口气，调整着隐藏在衣领下的通讯器。

沈酌瞥了他一眼，突然低声说：“喂，到了那边，别死守着你的计划不放。情况不对就撤，明白吗？”

林序有些意外，这是沈酌式的关心吗？还是单纯的不信任？

“...3，2，1，启动！”

蓝色的能量光束笼罩了两人，时空扭曲的感觉瞬间袭来。在意识模糊的前一刻，林序似乎听到沈酌又嘟囔了一句：

“我可不想跟你这种家伙一起死在古代。”

......

当眩晕感逐渐消退，两人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僻静的小巷中。远处传来集市的热闹喧嚣，空气中弥漫着炊烟和某种香料的气味。阳光透过古老的屋檐，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序迅速检查了身上的装备，低声道：“定位确认，南宋临安府，目标区域东北方向约2里。根据王明宇的行为模式分析，他最可能下榻在城中最大的客栈。”

沈酌没有回应，而是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环境，耳朵微微动了动，突然脸色一变：“有人来了，很多脚步声，方向正朝我们这边。”

林序皱眉：“我的探测器没有显示...”

“你的探测器能测出二十丈外的脚步声？”沈酌一把拉住他，“先躲起来！”

不容分说，沈酌将林序拽进一堆杂物后面。几秒后，一队官兵模样的人匆匆跑过巷口，为首的人手中拿着一张画像，似乎在搜寻什么人。

林序微微一愣。沈酌的听力远超常人，这点在档案中有记录，但亲眼见识还是第一次。更让他不适的是，沈酌的手仍紧紧抓着他的手腕，温度透过衣料传来，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感在两人之间流动——这是精神力绑定的副作用之一。

沈酌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点，迅速松手，表情有些不自然：“看来这地方不太平。你的完美计划里包括怎么应对官府的搜捕吗，大分析员？”

林序没有理会他的讽刺，而是沉思片刻：“画像上的人...似乎是王明宇。”

沈酌挑眉：“你怎么知道？就那么一眼...”

“我的视觉记忆能力是98.7%。”林序平静地回答，“虽然只是瞥见，但足以确认。看来我们的‘火苗’先生已经惹上麻烦了。”

沈酌啧了一声：“所以现在不仅要防止他改变历史，还得从官府手里捞人？任务难度升级了啊。”

林序整理了一下衣襟，走出藏身处：“计划变更。首先，我们需要了解王明宇究竟做了什么引来官府追捕。分头行动，我去茶馆收集情报，你去市井打听消息。一小时后在城东的慈云寺汇合。”

沈酌抱着手臂：“分头行动？我以为指挥官说要我们形影不离呢。”

“效率优先。”林序已经迈步向巷口走去，“除非你承认独自行动能力不足？”

沈酌冷哼一声：“激将法？老套。不过正合我意，一小时内我打听出的消息肯定比你多。”

“记住，不要引人注目，不要干扰历史进程，不要...”

“知道了，规矩先生。”沈酌挥挥手，朝相反方向走去，“希望你那一套在这种地方也行得通。”

林序看着沈酌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他抬起手腕，隐藏在衣袖下的微型显示器闪烁着淡淡蓝光，上面不仅显示着任务倒计时和各种数据，还有一个不起眼的光点——代表沈酌位置的追踪信号。

尽管表面上充满不信任，但林序还是暗中在沈酌的装备上放置了追踪器。这不是私人恩怨，只是必要的风险管控，他对自己说。

然而当他转身融入南宋街头的人流时，却不自觉地摸了摸曾被沈酌抓住的手腕，那里的皮肤仍残留着一丝不寻常的温度。这种精神力绑定带来的共鸣，既是负担，却也莫名让人安心。

远处，沈酌在拐过街角后，也下意识地摸了摸同一只手，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随即摇摇头，融入了市井的喧嚣中。

临安府的阳光照在古老的街巷上，两个来自未来的时空专员，各自怀揣着对彼此的不满与不信任，开始了他们作为搭档的第一次正式任务。而他们都心知肚明，最大的挑战或许不是完成任务本身，而是如何在与对方共事的同时，不被这种别扭的共生关系逼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