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人碎碎念道:“他刚来的时候就是不礼貌,没有公德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这样,没有公德心又不礼貌,而且还胡乱骂人。”
“真是讨厌死了。”
“当时就说了,不要留他,不要留他,要不是看在廖医生的面子上,我一定会坚持让他离开的。”
“哦哟,又倒地上了。”一个人两手一拍,“就知道给村长给我们找麻烦,天天吃白饭,一点活都不干,然后还天天骂人,跟个祖宗一样。”
杨大爷趴在土地上,一只手高高举起,指着身边的人就开始骂。
听到那些难听的话,她们却没什么反应,她们仍旧跟身边的人吐槽着。
“真是的,又骂人又骂人,自从他来了,我们还得教小孩子不能骂人。”
“就是,他没来之前,这里根本就没人会说这种难听的话。”
“这么多年过去了,总是说他老伴死了死了,他哪来的老伴啊?一整个疯老头子。”
“嘘,你可别说,等会儿他听到了,可要拿土砸你哦。”
“我还怕他不成。”女人双手掐腰说:“他这老胳膊老腿的,还天天喝酒,我一只手就能把他拎起来。”
“那你去拎啊,把他拎一边去。”
刚刚还双手掐腰自信的女人,把手从腰上拿开,摸摸鼻子说:“村长说了不能乱动他的,一定要等村长来的。”
“这不就得了吗?”
“要不是看在村长和廖医生的面子上,他啊,早挨打了。”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女人把锄头拿起,狠狠地挥向地面,她像是把脚下的土地当成了杨大爷一样。
“男人就是麻烦哦,就知道喝酒骂人,还想打人嘞。”
“要不要给他挪一个地方啊?”离杨大爷最近的女人说:“他把曾女娃和姓楚的女娃娃坐的地方给占了。”
“他还可真会挑地方,这么大块地哪里容不下他,还非往这里走,跟小孩子抢地方。”
曾汝琼这时出声说道:“婶子,就让他躺在那等村长来吧,村长不是说不能在这种时候靠近他吗,要是靠近的话,等下他又要骂人了。”
“你刚刚在这坐得好好的地方,他一来就给你吓跑了,我看着就生气。”她婶子说道:“他刚刚没骂你们吧?反正村长还要过一会才能来呢,趁现在踹他一脚又没事。”
“就算村长发现了,也顶多口头说我们两句。”
听到对方关切的话,曾汝琼露出笑容,摇了摇头,“没有的,杨大爷还没来得及骂我们,我就带着客人跑了。”
“那就好。”女人的视线落到楚灵泽的脸上,“曾女娃,你快安慰安慰你身后那女娃娃看给她吓的,都不知道说话了。”
曾汝琼身体一顿往后看去,楚灵泽脸上的神情难以形容,她想了想问道:“你怎么了?”
楚灵泽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她认真仔细地听着那些女人嘴里说的话,一句话都不敢漏听。
“依我看,他啊,就是傻了。”
“天天说老伴,月月说老伴,一有客人来,他那老伴的忌日也就来了。”
“我是看着他从二十多岁变这么大的,他哪来的老伴啊。”
“想象出来的老伴呗,男人不都那样吗,和他说几句话的女人,或者帮助他过他的人,他们都自大地认为对方是喜欢自己,当初廖医生也是好心帮他,结果就被他讹上了。”
“噢对,过了六七十年,我差点把这一茬忘了,当初廖医生是和他一起来的村子吧,还有赵老师也是。”
“廖医生是个好人,和他不一样。”
“……”
女人们特意压低音量说的话,在楚灵泽的耳边回荡,她听着那些话,扯出一个笑容问:“汝琼,我可以过去看看吗?”
“看什么?”曾汝琼不解地询问。
“我想去看看这位杨大爷。”楚灵泽说完就朝着杨大爷走了过去,在这时候曾汝琼才发现自己还没松开她的手腕,她手上多用了几分力气,“你过去看他做什么?”
“他会骂你的,说不定还会打你。”
“就是想过去看看。”楚灵泽挣脱她的手,刚挣脱她就意识到不妥,深吸口气,停在了原地,“把他一个人放在那真的不会出事吗?”
好像她想过去看只是出于担忧而已,她找了一个很烂的借口。
曾汝琼却没揭穿她,顺着她的话说:“村长很快就会过来了,不用担心他的。”
“村长很快就会过来吗?”楚灵泽脸上写着明晃晃的不相信。
曾汝琼刚要开口回答,就听楚灵泽又说:“话说你刚刚跑那么快做什么?你被他骂过啊?”
她变了脸色,生硬地回答说,“没有。”
“看你的样子可不像是没有啊。”楚灵泽笑盈盈地说。
“……村子里和我差不多大的人都被骂过。”她顿了顿,改口道:“村子里的所有人都被他骂过,只是面对年龄小的他骂得会更狠一点,有的时候还会上手。”
“曾女娃你还记得呢。”一个村民走过来说:“你那时候年龄小,我还以为你记不住呢。”
“怎么可能记不住啊。”曾汝琼的脸红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被气火的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他骂了我那么多回,就算我第一次没记住,之后也该记住了。”
“有那么几回他还想打我呢,要不是我跑得快,我就真的挨打了。”
“放心啦,有我们在,不会让你们这些女娃娃挨打的。”那个村民笑呵呵地说。
“我知道。”曾汝琼的回答听起来充满了信赖,她小声嘟囔道:“可是我还是觉得他讨厌。”
“一天天就知道喝酒,一点正事都不知道干,而且还天天吓唬人。”
村民说道:“也就你们这些年龄小的女娃娃会在乎这些,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啊,可从来不在乎这些。”
“为什么?”楚灵泽问道。
“因为我们知道他得了他应有的报应,而且在这里他也就只能骂了,我们可不会让他打人。”村民眼中带着嘲讽,“他说的那几句话对我们可造成不了一点伤害,反倒看到我们不在乎,他却会觉得难受呢。”
“哪个不想活的敢在背后诋毁老子!”躺在地上的老头子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怒吼。
楚灵泽沉默了一会,眼中闪过不忍,她说道:“您为什么会这么说啊,他这个样子多可怜啊。”
“可怜个屁。”知道所有事的人可不会惯着杨大爷,“女娃娃我和你说,你可不能因为坏人老了就觉得坏人可怜了,他年轻的时候可干过不少恶心事儿,杀生害命的事儿都干了出来。”
“如今谁也没打他,没骂他,有村长在我们这里的人谁敢虐待他啊,他天天喝着大酒,随便找个地就躺下也不管会不会碍着别人的事儿。”
“而且还天天吓唬小孩,要打小孩呢,我们这里的女孩哪个没被他吓唬过。”
她指着曾汝琼说:“他刚刚还说差点被这糟老头子打呢。”
“女娃娃你可不能乱发善心哦,小心被人骗,被人利用。”
楚灵泽点点头,胡乱应了几声,心里却琢磨着这个村民说的话。
杀生害命……害了谁的命呢?
再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徐应清就和她说了杨大爷,说杨大爷有个死去的老伴,如今正逢杨大爷老伴的忌日,所以天天喝酒,叫她看到他离远一点。
可方才她真真切切地听到这里的村民说,这个杨大爷没有老伴。
这个杨大爷似乎还不是莲花村的本地人,还有廖医生和赵老师,在纷杂的环境里,在十多张一张一合的嘴里,她听到了那短短的一句他还没来的时候。
还有廖医生和赵老师当初是和他一起来的村子。
这么一看杨大爷的老伴似乎并不存在,廖医生和赵老师或许跟这个杨大爷的关系不一般。
而且她记得徐应清和她说杨大爷的手里拿着放了桌椅教室的钥匙,她眼珠转了转,开口说道:“这个杨大爷不是管着放桌椅教室的钥匙吗?”
刚要离开专心干活的村民,手一摆说道:“那是村长人好,给他找个事儿干,省得村子里的村民不满意。”
“如果村长人好,但他可没领村长的一片苦心。”
“从来没在学校好好待过,每一次送他要钥匙啊,都得提前好几天才能要来,有的时候学校的学生实在要不来还得去找校长要。”她冷哼了一声说:“给我们添乱就算了,还给学校的学生添乱,真是个杀千刀的。”
“就他这样的,绝对不会有下一辈子的。”说完这句话,村民拿着锄头走远了。
楚灵泽莫名觉得有些冷,她抖了抖说道:“这个杨大爷听着怪惹人烦的。”
“是本来就惹人烦。”曾汝琼冷眼看着躺在地上的杨大爷说。
真是太巧了,楚灵泽一屁股坐在土地上想,她刚还想着要去见一见杨大爷,杨大爷就出现了。
还给她带来了那么多的意外收获。
也不算是意外收获,应该是这里的人刻意让她知道。
没道理啊,她不应该会放松警惕的,她歪着头看着在那干活的同伴们,毕竟她和他们不一样。
到底哪里出了错?又是从哪一步开始出错?
曾汝琼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站在她旁边,低头说道:“你的衣服脏了,你的其他同伴们也是,等回去的路上顺便去取几套衣服吧。”
楚灵泽刚要回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她扭头看过去,一个六十多岁满头白发,满脸是皱纹的女人朝着杨大爷跑过去,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年轻女人。
看到年轻女人的脸,她瞳孔一缩。
廖医生,‘廖’医生——‘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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