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外卖主管看着平板电脑上岳临江的业绩，沉默了，他不能想象眼前这个咸鱼般的外卖员突然间从锅底一跃而起，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主管点评业绩时，用力按了按岳临江肩头，无声地传达着自己的肯定及赏识。
“不错年轻人，眼睛里有光了！”
岳临江茫然应了一声，他虽然人站在这里，脑子却连着wifi，大段代码刷刷地从虚拟屏幕里掠过，一行行地，他试图找到失控的源头。每夜每夜，他都坐在电脑前一行行检查，送外卖的路上，他再一遍遍复查……然而，没有漏洞。
夜已深，岳临江头晕眼花地将视线从满屏代码上扯开，落在了一旁的VR设备上，不知道江湖世界，是否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运行着。
电视屏幕中播放着《江湖如故》游戏的画面。
“《江湖如故》继引起非议的神秘玩家钟昊曦后又起风波，在没有官宣的情况下突然解锁新BOSS——玄宫宫主，数名玩家因过度沉迷游戏长时间不下线导致昏厥，对此，幽皇负责人已在官网上做出声明。”
随着主持人的说明，游戏里钟昊曦的画面一闪而过。
在一群并不关注游戏信息的老头老太太当中，云幽的轮椅停下，钟昊曦与钟昊一模一样的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她疑惑地看向电视屏幕。
屏幕下一秒却切入网页上张凯的视频发言：“扰乱游戏、危及玩家安全的BOSS，是本公司四年前的辞退人员编写并激活的，对此，我们的后台记录了所有影像资料，幽皇保留对其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正琢磨着张凯这话意味着什么，服务人员走到旁边，俯下身道：“云小姐，有人来探望你了。”
“好。”云幽又看了一眼屏幕，轮椅被服务人员推走。
屏幕里的张凯一脸恳切地：“幽皇的应急小组已为每一名沉迷游戏的玩家准备了高级游戏仓，以保障生命安全，请玩家家属放心。”
岳临江又一次来到豪宅外，在门禁前站了两分钟，豪宅的门依旧没开，这不是迫不及待见他的肉仔的风格……岳临江按响门铃。
“你好，外卖！”
一个行色匆匆的保姆阿姨帮他打开门，接过外卖就要关门，岳临江越过阿姨看到客厅里一对夫妻呼天抢地地抱着VR设备里的儿子，鬼使神差地推开了即将关上的大门，上前几步，正看到肉仔父亲几欲扯断VR连接，当即喝住。
“不想让他成植物人就别动！必须让他合法下线，强行断连会直接损伤玩家神经。”岳临江飞快地向肉仔父母解释着，接过肉仔放在旁边，又抬头看了一眼游戏，肉仔正在玄宫谜一样的地宫里跑着，边跑边小声啜泣，呼吸急促。
岳临江抓过麦，沉声道：“肉仔，听到吗？”
屏幕里肉仔一顿，破防了：“送外卖的！哥，是你吗外卖大哥？！你救救我，我下不了线，我……”
“停。是我，听我的，深呼吸。”岳临江观察着地图，“你知道每个玩家的游戏经历都会随机在世界上直播吗，注意你的表现，肉哥。”
“好，我，我尽量……你现在能上线吗？”肉仔抹了把鼻涕，“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太可……太孤单了！”
岳临江的手机响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快速地对肉仔说：“好，我答应你。你也答应我，坚持半小时，游走战术，能闪就闪，保证自己不受伤。”
肉仔坚定道：“好，我答应你！”
岳临江接起电话，对方是疗养院的服务员，“不好了岳先生……”一句话后，岳临江脸色变了，一边匆匆向外走一边吩咐肉仔父亲：“联系幽皇，让他们送游戏舱。”
肉仔父亲难以置信地看着岳临江：“你不是说你能救他？你去哪！”
岳临江甩开对方纠缠，片刻不停地跨上摩托：“人我说救一定会救，在那之前你要保证他的状态。”
岳临江风驰电掣地开过公路，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他还是冲进疗养院。
“幽皇的工作人员上门安装游戏仓，我征求过云小姐意见，她说想要试试。”服务员一边带着岳临江跑向云幽房间一边解释，“我听说游戏有点问题，很多玩家都……我劝了，云小姐不听。”
服务员将房门打开，岳临江愣在一个游戏仓前，云幽躺在VR游戏仓中，嘴角带着一抹诡异微笑。
玄宫门下，云幽一身侠女装扮，背着双刀，头顶的ID是“日月悠长”，站在一众武侠角色中间，前方带头的正是天下帮的陈传志。
陈传志昂然道：“今日幽都蒙难，武林血流成河，不过，越是这种情况，我们天下帮越要团结一致，服从号令，力挽狂澜，拯救武林，守护幽都。”
众人气势高昂，纷纷举起武器，随之高呼：“拯救武林，守护幽都！”
云幽渐渐被众人的情绪感染，也跟着呐喊起来。
“拯救武林，守护幽都！”
陈传志朝玄宫一指：“敢不敢随我一战？！”
众附和：“战！”
空气里传来微不可查的震动，随着震动加大，越来越多的脚步声迫近，玄宫大门开了。
云幽抽出双刀，紧张又激动地对着未知的敌人。
这时，岳临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云幽，听得到吗云幽？”
“岳临江，你来了！”
“我就在你旁边，下线！
似乎为了缓解紧张，云幽将双刀在手中灵活地旋了一圈：“当初你说给我这号植入了绝世武功，现在，正好试试。”
“你先下线！我有话说！”
“要说现在说，敌人来了。”
岳临江盯着游戏屏幕，数日不上线，玄宫已有了教众，上千穿着黑衣的小卒子从玄宫洞开的大门一涌而出。
“听我说云幽，这个游戏现在很危险，非常危险，只要NPC认为你们之间开战了，你就没法自主下线，趁他还没开模锁，快下线！”
这时，第一波玄宫兵卒已经轰然撞进江湖侠客组成的队伍，战斗开始了。
“云幽！”
随着岳临江那声喊，云幽飞身而起，冲到最前线。
“有话上线来说！”云幽双刀交叉斩过，痛快淋漓地在敌军中劈开一条血路，在周遭玩家叹为观止的眼神中，云幽双刀一转，喝道：“跟我冲！”
“模锁解不开别慌，到十丈外再试，要是还下不了线，先保命。”
岳临江说完，最后看了一眼云幽在玄宫教众中左冲右突的身影，决然离开。
服务人员守在门外：“岳先生……”
“她身体不好，麻烦随时注意游戏舱数据，有问题叫救护车。”岳临江头也不回地沿走廊跑远。
武侠世界，玄宫大殿的尽头，出现了问苍空的身影。
玄宫的乱战，在问苍空现身的那一刻结束，问苍空的绝对实力碾压下，玩家队伍如同被飓风横扫，当即溃不成军。
陈传志在目睹问苍空第一招之际，迅速后撤，观察片刻果断离场了。陈传志下线第一件事就是给天下帮发公告：保全力量，撤！
实际上不用他开口，几个熟悉他打法的老油条早就跟着溜了。眨眼间玄宫之内死的死、跑的跑，只剩下想跑跑不了的，被玄宫教众包围起来，供问苍空宰杀取乐。
云幽与几人倚背而立，身后男性玩家腿已经软了。
“这游戏出BUG了……我下不了线，你们也是？”
几个人纷纷应声，云幽想起岳临江的话，沉声道：“模式锁定解不开，就到十丈外再试。”
“十丈？”几人看着环伺的玄宫教众，乌压压的黑袍让他们看不到十丈的生机在哪。
“找机会突围。”
云幽四顾着，这时，一道死神般的身影越过教众，狂笑着向残存武林人士逼近。
“问苍空！”
不知道谁发出一声惨叫，最后的小团体刷然溃散。当游戏已经不再是娱乐，动辄生死之际，所有玩家都不再顾及什么武侠精神，保命要紧！谁不怕死谁上！
当场只剩云幽双刀一举，悍然在前扛住问苍空一爪，这一击让双刀尽断。
云幽后翻，躲过那力道仍未尽的一爪，凌空抽出武器匣里另一把刀，勉力扛住又一击，与问苍空连过两招，已然力竭。
腿残后这些年未曾上线，兵器匣里依旧满当当的，都是神器，但体力是硬伤，在问苍空快出残影的速度下，云幽除了使出洪荒之力抵抗，连一丝服药回血的时间都没有……战斗中，她回头看了一眼。
剩余的武林人士已然在玄宫教众间冲出一条血路逃了，在场之余她一个，可能下一招就是她的死期，但她还记得这个世界的精神——不到最后一刻不放弃。
“不错，美味。”问苍空眯了眯眼，舌尖沿着唇缘打了一转，点评道。
从那两个小子逃走之后，他还没遇到过谈得上“过招”的对手，这个女娃子，还不错……不过可惜，他已经忍不住要捏死她了。
云幽最后所见，是一道身影，倏然横在她与死神之间，看清他面容的一刻，他身后追来的风才带起了她的衣发……
“钟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