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与楚未曾将自己去过中心区的事实透露给窦非，她知道那些人的目的，但她也不想让那些人的愿望达成。

肖与楚没感觉到自己对这里有什么实际控制权，她甚至觉得老钟也没有，这里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一套运行逻辑，尽管时间不长，但是大家都各司其职，尽量构建起一个勉强运行的社区。

但是只要有一个细微的事件，这个社区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在去过中心区后的两天，肖与楚决定去食品管理处看看，张进就在所谓的食品管理处工作，这个地方同样是几个大厂房，各个区域养殖的牲畜，种植的蔬菜等粮食都会被调配到这里管理。

张进干的是体力活儿，每天从早忙到晚，他虽然才来没多久，但对这里的情况已经摸得差不多了。

这里信息没那么流通，他只听说庇护所新来了领头人，却不知道到底是谁，自然也没想过肖与楚会来看他。

在得知肖与楚已经成了庇护所领头人之后，他吃了一惊，两人闲聊了几句后，他说出了这几天一直累积在心中的疑问。

“有件事，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说。”肖与楚没多想。

张进：“这里不对劲。”

“这个庇护所就没什么地方对劲的。”肖与楚如是说。

“不，我要说的事另一件事。”张进看了看四周，确认没其他人后，才说：“我偶尔听几个同事说，最近这段时间有好几种物资

品质下降，数量跟以往相比也少了很多。他们说这么下去，庇护所肯定没吃没喝，到时候大家一起死翘翘。”

肖与楚露出惊讶神色，她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事。

“看来到了哪里都一样，欺上瞒下。”张进无奈地摇头，“我也是听说的，说这个区的老大，最近不怎么管事，说是在信什么教。”

肖与楚嗤笑：“这种年代，信什么乱七八糟的都不稀奇。对了，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少了吗？”

“好像少的是鸡鸭鱼这些，品质下降的是蔬菜这些吧。”

恰巧这两种东西来自相邻的两个区，第三区和第四区。

第四区曾经被陈斯入侵过，东西品质下降也正常，而第三区，肖与楚去看过，之前她就觉得那里的氛围不对劲，尤其是那个叫于天顺的负责人，虽然笑眯眯的，但肖与楚总感觉他似乎还有另一张面具。

肖与楚思前想后，觉得有必要再进入第三区一趟，她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潺音，她可以凭借换脸的技能轻松混入这个区域。

当天傍晚，潺音就混入了第三区，第二天中午她就回来了。回来时，她身上有一股难闻的味道，等她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后，肖与楚才和她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了下来。

用潺音的话来说，那里似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氛围之中，他们好像并不喜欢跟人聊天，不过她还是费尽心机打听到了一些重要信息。

“他们好像信了某种教。”她道。

肖与楚是第二次听到这种信息了，她不禁警觉起来。“什么教？”

“不太清楚名字，我偷听他们的对话，有个人说什么巫灵会保佑一切。”

肖与楚觉得事情复杂了起来，这个地方果然是暗流涌动。

“他们说，如果我有兴趣加入，可以参加明天晚上的聚会。”

“什么聚会？”

“可能是某种纳新仪式吧，自愿原则，如果愿意去，只要晚上11点去第三区最后方的一个小厂房就行。”

肖与楚决定和潺音一起去，她本想先跟窦非说明下情况，但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搞清楚状况再说。

第二天晚上，肖与楚乔装了一下 ，便和潺音潜入了第三区，潺音已然变成了另一个样子，那个小厂房前方是几个大厂房，后方是一片荒地，是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

因为穿着工人的衣服，肖与楚和潺音毫不费力地就进入了厂房，厂房里光线昏暗，有很多穿着工服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聊天。肖与楚和潺音走到了角落，两人佯装聊天，但实际上四只眼睛都在观察周围的一切。

“要是信了这个，我们就真的能活下去吗？”离他们不远处，有个中年女人低声问旁边的伙伴。

“那肯定啊，于老板说只要我们心诚，巫灵就能保佑我们，上次为什么第四区被袭击了，我们没有，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就是，我们是普通人，如果没有人保护我们，这个世道是活不下去的。”

“但是我听说……庇护所不是新来了一个厉害角色，她不能保护我们？”

“那人你见过吗？”提到巫灵的人冷哼一声，“那种人高高在上，我们连面都见不上，凭什么相信她能保护我们，还是相信眼前人好一些。”

“是，是。”

……

这巫灵到底是什么东西，会让大家这么相信他？肖与楚正琢磨，聊天声音戛然而止。

从厂房侧门进来几个人，其中一个是于天顺，他脸色阴沉，跟以往笑眯眯的形象截然不同，在他身旁站着另一个人，身材中等，戴着黑色口罩，只能看见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他们几个人身上穿的都不是工服，而是一身黑色的袍子，看起来的确像是搞神秘仪式的派头。

“各位，欢迎大家来到流光会，”于天顺慢悠悠地说道。

肖与楚第一次知道了这个神秘组织的名字。

“我知道大家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都很紧张，不过请大家放心，今天过后，想加入流光会的，可以成为我们的一员，如果不愿意加入，我不会为难大家。”

众人窃窃私语。

“时代变了，我们随时都可能丢掉性命，但是有流光会在，我们就能保护彼此，在这个混乱的时代活下去。”

于天顺说着示意那位戴着口罩的人站出来，那个黑衣人往前走了两步，保证大家都能看到他。

“这是巫灵，是我们的神，从今以后，他会指引前进的方向。”

“各位，”巫灵用一种怪异沉闷的语调说道，“你们来到这里的时间不短了吧？”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眼里既有恐惧也有疑惑。

“你们每天劳动，除了基本生活外，什么东西也得不到。他们剥夺了你们的自由，还剥夺你们的劳动力。”巫灵说着示意旁边的人拿出一台显示仪，显示仪上播放出了一段视频。

是在场所有人都没看过的视频。

但肖与楚对那个场景却格外熟悉，如果她没看错，那个视频是在中心区拍摄的，那是一个聚会场所，所有人都穿着华丽，桌上餐食丰富，跟肖与楚那天如出一辙。

“这就是他们平时的生活，即便世界毁灭了，他们依然踩在你们的头顶。”巫灵声音带着愤恨，“你们的劳动给他们提供了丰富的物质，而你们呢，过着这么不堪入目的生活，这合理吗？”

“话不能这么说，”人群中有个女人微弱地辩解道，“要是没有他们建立这个庇护所，我们现在还活不下来呢。”

“呵，”巫灵冷哼一声，“这种想法太幼稚了，你们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奴隶而已，长此以往，地位只会越来越低，永远都会被人踩在脚下！”

众人陷入了沉默。

“说的有道理啊，凭什么我们在这当工人，他们吃香的喝辣的，他们就比我们高一等吗？”人群中有人发出了愤怒的声音。

“说的没错，他们吃住都好，而我们要挤在宿舍里，每天还要工作，这不公平。”

“不公平！”

“不公平！”

众人纷纷附和。

巫灵的眼睛里闪烁着阴冷得逞的光芒。

“大家明白就好。我的愿望很简单，只希望让大家摆脱这种境地，让大家过上平等的生活。”

“怎么摆脱啊？”

“接下来三天内，必有神迹发生，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让那些欺压你们的人吃不了兜着走。”

在场的人似乎还不太相信巫灵的话，肖与楚也不信，这种理由也太粗糙了，简直像开玩笑一样。

“请诸位坐下，我们一起祈祷那一天的到来。”巫灵又说。

众人似乎有犹豫，但还是陆陆续续坐了下来，肖与楚和潺音也不得不跟着其他人坐下。

就在肖与楚纳闷到底要怎么祈祷的时候，厂房里响起了低沉的吟唱声。那声音悠扬，是从巫灵的嘴里发出来的，让肖与楚昏昏欲睡。

她撑起眼皮看了所有人一眼，大家的神态似乎都很昏沉，像是被什么控制了一样，连潺音似乎也被这奇怪的音乐影响了。

肖与楚强打起精神，偷偷掐了一把潺音的大腿，潺音的身体猛地震颤了一下。

还没等肖与楚说话，前方又传来巫灵的声音。

“生为流光会，死为流光会，以后你们都听命于我，我将指引你们前进的方向，指引你们回家的路途……”

“生为流光会，死为流光会……”就好像是着了魔一样，其他人都喃喃重复着巫灵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