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须得问,你是怎么知道假装成学生就能拖住杰拉斯的?”费林问莱纳德,三个人正围在吧台边,布兰迪给每人调了一杯“螺丝起子”,作为解除炸弹危机的小小答谢,莱纳德那杯特意多加了橙汁。
莱纳德耸耸肩:“我不知道,但我当时都把他捧上天了,没人不想多听几句赞美,显然,炸弹自杀客也不例外。”
“干得很漂亮。”费林冲他举杯。
莱纳德不好意思地笑笑,以利亚在一旁夸张地挑眉:“眼下就是例证。”立刻被莱纳德用胳膊肘怼了一下,忍笑揉着胳膊问:“所以,杰拉斯为什么要谋划这场爆炸?”
“挑起政党矛盾,”费林叹气,“老教授前段时间被查出患了绝症,子女去世早,却偏偏有一个无法自理的三岁孙子需要人照看,所以沦为了某位政客的棋子,案子其实很简单。”
以利亚不以为然:“亏你们还把他当做科技革命引领人来保护。”
“档案里写着杰拉斯·菲茨博格死于谋杀,间接导致核心技术多年无进展,”费林两手一摊,辩解道,“我又上哪儿知道他得绝症了?”
以利亚朝莱纳德投去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莱纳德用杯堵住嘴,努力忍住喉咙里涌上来的笑声,也许是“螺丝起子”上头了,危机解除让他感到格外轻松愉快,他低头用手指搓着酒杯口的彩虹色小雨伞——那也是布兰迪坚持给他插上的,问费林:“既然爆炸被阻止,你也固定了时间线,是不是说明我们可以离开了?”
他唯一担心的是以利亚的身体状况,但后者向他再三保证,第一次爆炸带来的影响已经随着时间线固定全部消失,而且他自己也不耳鸣了,大概算个好兆头。
“当然,”费林点点头,“如果我是你们,会赶在媒体记者涌进酒吧之前离开的。”他说着仰头把酒一饮而尽,“反正我准备走了。”
以利亚拦住他:“要搭个顺风车吗?我们可以把你送到附近的时空点上,或者,再找个有趣的地方野餐,我一直觉得风琴河岸的七月星空和红葡萄酒很相配,怎么样?”他挤挤眼睛,“同行之间增进互相了解,你知道的。”
“谢了。”费林哈哈一笑,抬手亮出自己的“∞”手环,“我也有交通工具,而且,总部还在等着我回去汇报工作,被他们发现我擅自度假,大老板可是会扣我奖金的。”说这话时,费林脸上似乎闪过一抹阴影,但莱纳德正低头喝酒,没有注意到。
“再会,”费林跳下椅子,用力一握以利亚的手,又朝莱纳德伸出手,“希望真的能再会,谁知道呢?”
“哦,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费林。”莱纳德微笑,脸因为喝酒变得红扑扑的,他用力握住费林的手,一阵冲动忽然涌上来,他脱口而出,“或者其实该叫你奥多娜?”
——不止是藏在兜帽下的白皙皮肤和瘦小身材,费林的举止和口吻都让莱纳德不断联想到那条讯息,尽管这跟他最开始的直觉大相径庭,但他知道自己是对的。
费林惊讶地向后一仰,露出瞪得圆溜溜的黑眼睛:“说实话,我以为在让我吃惊这一点上,你已经不会再有新招了。”她另一只手拨开兜帽,冲莱纳德嫣然一笑,“看来我们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奥多娜·霍普,我执行任务从不用真名,所以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是你发消息给我的。”莱纳德看着对方弧度美妙的嘴唇,心想自己居然没在第一眼就认出她是个女孩子,也够眼拙的,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握着对方的手,手指立刻一松,幸好这会儿脸也不会更红了。
“我很肯定我没有。”奥多娜说。
“暂时没有罢了,对于时间旅行者来说,一切皆有可能,对吧?”莱纳德回答,他很高兴自己作为时间旅行者的直觉并没有随着失忆一块消失,基于同一种直觉,他完全相信他们未来还会再见。
“当然,”奥多娜点点头,“一切皆有可能。”
跟奥多娜告别后,以利亚评价莱纳德“约会像个书呆子,但骗起人来却像个情场老手”,再次被莱纳德抗议:“这不是约会!”
“我们也算刚死里逃生,表现乖点,好吗?”莱纳德跟着以利亚走到酒馆后的隐蔽角落,抱起胳膊靠在墙上,等他把方框画好。
“嘿,死里逃生是咱们的家常便饭,你不能拿它作为改变我的理由。”
“家常便饭?死里逃生?”
“重点其实在于后两个字。”
“等等,你刚才是承认自己不乖了吗?”
“上次我检查宇宙通行ID,放荡不羁爱自由还是我的合法中间名。”
“根本没有宇宙通行ID这种东西,还有,放荡不羁跟不乖是两个意思。”
“是吗?”
“你该重温一下小学语文,教授。”
“他们会因为我卓尔不群把我逐出课堂的。”
“没人会因为这种理由把学生逐出课堂。”
“那就是因为我会用卓尔不群这个词,这总不是小学语文吧?”以利亚说着完成方程式的最后一笔,带着赞赏地神情端详了几秒,回头对莱纳德说,“风琴河岸的七月星空,全年中星星最多的月份,如果你挑对时间,甚至能在明亮的星光下读书,怎么样,准备好了吗?”
莱纳德右手拎着布兰迪酒馆里带出来的红葡萄酒瓶,摇晃了一下:“准备好了,你先请。”
他跟在以利亚后面跨过时空门,那一瞬间,河畔晚风的湿润气息似乎拂过了他的面颊,但当他的脚踏上实地,那气息便消失了,他的鞋踩在了木质地板上,发出“橐”的一声闷响。
眼前是一间空荡荡的卧室,以利亚不见踪影,莱纳德立刻转身,时空门也紧跟着消散在空气中。
莱纳德叹气,只有一点能肯定,这里不是七月星空下的风琴河岸。
卧室外是客厅、卫生间、厨房和阳台,莱纳德挨个转了一圈,除了到处灰尘都很重、衣柜里还有蟑螂之外别无发现,事实上,这就是一间又脏又破的普通公寓。
但当莱纳德想找出口离开时,却发现大门的门把手是画上去的,不仅如此,拉开窗帘后,有一扇画得相当逼真的窗户,站在旁边往下看,能看到楼下街道上的绿树和报亭,没有行人,当然了。
莱纳德开始检查每个柜子,连冰箱都没放过,但冰箱里只有一打罐装可口可乐,他沮丧地关上冰箱门,随手把酒瓶搁到餐桌上,桌面灰蒙蒙的,他用手拂了一下,被拂过的地方还是灰蒙蒙,半点灰尘都没擦掉,好像已经牢牢长在了餐桌上。
“以利亚!你在吗?”莱纳德忽然提高嗓门叫了一声,回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后半句不由得弱气了些,“如果你想给我个惊喜,现在就是个好时候!”
以利亚依旧不知所踪,但客厅里的绿色字符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最近,米尔顿·巴奇总觉得屋里有别人。
而且上帝作证,他绝对不是像罗琳·钱说的“只是疑心病发作而已”,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不止一次——沙发上有别人屁股留下的凹窝儿,客厅里的小台灯半夜会自己亮起来,冰箱里的整盒牛奶不翼而飞,还有那种别人盯着你时后脖子上汗毛竖起的感觉……
也许是房东的恶作剧,米尔顿安慰自己,毕竟他算不上十佳租客,光是厕所马桶已经因为他的原因前前后后修理了三次,他就知道,房东那种生就一副刻薄脸的家伙永远不懂得“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这个道理。
可他仍然感觉屋里有别人。
罗琳·钱送给他一只小柯基狗,用她的话说,狗狗能够看到人类看不到的“气”,米尔顿不敢苟同,这女人一贯对神秘东方文化着迷不已,大师就算告诉她海豚能预言人类灭绝她都会深信不疑。
但米尔顿还是把小狗带回了家,而后来发生的那些事证明,这只狗看到的东西远比“气”更神秘。
当天半夜,米尔顿被狗叫声吵醒,他瞪眼看着天花板,默数了三十个数,狗叫还没有停止的意思,他只好从床上爬起来,在心里对自己说,小狗到新环境里总有个适应阶段,开始时需要调教,但不会每晚上都这样的。
客厅里,沃尔夫——小柯基的名字,米尔顿显然对它的未来寄予厚望——正在扒拉沙发,玩得不亦乐乎。
米尔顿叫它:“沃尔夫,坐下,安静。”
沃尔夫“汪”了两声表示回应,然后继续扒拉沙发。
“沃尔夫,别闹了……”这个头就没开好,米尔顿叹了口气,走到沙发边拎起沃尔夫的后脖子,打算把它塞回狗窝里,再语重心长地给它上一课。
但沃尔夫的重量不对,它太沉了,米尔顿一下居然没把它提起来,它一只爪子朝前伸着,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对面拉着它一样。
米尔顿愣了几秒钟,然后他把小狗放回远处,用手兜住它的肚子把它抱起来,这次重量至少轻了一倍,沃尔夫停止了吠叫,变得安静乖巧。
米尔顿低头看看自己的胳膊,鸡皮疙瘩正蜂拥而起。
屋里是不是变冷了?
米尔顿屏住呼吸,眼睛盯着沙发,倒退着慢慢往门口挪,沃尔夫还安静地躺在他手心,吐出舌头,似乎对此刻的处境感到很满意,看着他的主人小心翼翼把脚塞进运动鞋里,另一只手拧住了门把手。
“吱呀——”
米尔顿在转身的同时拉开了门,甚至等不及门完全敞开,就从半开的缝隙间钻了过去,一出门就拔脚猛冲,结果眼前一黑,结结实实撞上了一个人的胸口。
“唔……”米尔顿捂住鼻子,疼得流出了眼泪,沃尔夫再次叫唤起来。
“不好意思,我正准备敲门来着。”被撞到的人这么说道,一只手果然抬在半空。
米尔顿抬起头,只见一个身高足有六英尺三英寸的男人挡在他面前,容貌冷酷,灰眼睛里闪着凌厉的光,对他说:“我朋友在你家里,介意我进去找他吗?”与米尔顿视线齐平的外套上还有几块疑似血迹的黑红色。
他屋里果然有“东西”,眼前这个衣服染血的家伙还管它叫“朋友”……米尔顿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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