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内，麻花辫老实摇头。

“我们的世界认为，人不光身体会生病，心也会生病。如果你对一样东西表现出超过常人的不合理恐惧，自己又没法克制，可能是患了某种恐惧症。”

当村民在晚宴上聊起兽人和精灵之间的斗争时，双方发现，大家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因为差异巨大，两边简直有说不完的话题。

抛开诸多不便不提，至少这种局面让褚知白胡说八道时得心应手。

见麻花辫对恐惧症的概念似懂非懂，纸片猫随手编了个例子。

“那个女士，”她朝近视女方向努嘴，“见到不伤人的小虫子反应那么剧烈，或许有昆虫恐惧症。”

一般人确实不这样。

这么想着，麻花辫有些认可褚知白的说辞。她来了兴趣，让对方再说几种心病。

“站得高就眩晕发抖恶心，可能是恐高症。”

“看见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东西，浑身难受，是密集恐惧症。”

“呆在封闭的小屋子、小洞穴里，就很害怕，喘不上气，大概是幽闭恐惧症。”

……

洗脑包的效果挺好，甚至有些过于好了。

因为这些症状都能在村子里找到人对应上，麻花辫听了，懂了，信了，大开眼界。不光接受了“他们三人行为不合群是因为得了某种恐惧症”的设定，甚至觉得“自己见到蚂蚁群就恶心，可能也患有密集恐惧症”。

世界虽然不同，身体会有的病痛却大差不差。她询问治疗方案。

“难治，只能尽量避免触发，”纸片猫装模作样地摇摇头，一声苦笑，“否则我们早去治了，也不用这样了。”

女青年表示，他们三个只能穿自己的衣物，不然会逐渐暴躁、抓狂，觉得浑身都痒，最后忍不住将皮肤抓挠得血肉模糊。

麻花辫自然不希望客人把自己搞得面目全非，于是问怎么才算“自己的衣服”。

“至少颜色得合心意……我喜欢黑的，他俩偏好深色。”

白袍当然不符合条件。

麻花辫遗憾归遗憾，没提出异议。

活了那么多年，她见过来自各种世界的奇怪客人。

有的厌恶银制品，不能见满月，否则会情绪失控、身体迅速生毛。

有的只能在夜间活动，畏惧阳光，吃不下正常食物，唯有吸食鲜血。

有的浑身坚硬且会喷火，脾气暴躁，极其喜欢闪亮的东西。

……

相比下来，这些得了些许“恐惧症”的客人简直太好照顾了。

她让褚知白放心：“村里会善待大家。”

接下来的时间里，黑发姑娘像是突然被勾起了交流欲，和麻花辫聊得热火朝天。

涉及到比较敏感的话题时，为了刷好感，后者有选择地透露了部分内容。

“神的信徒广布，外面是不是还有不少像你们这样的长生村？”

“独一份的恩赐，最忠诚的信徒才拥有。”

“在我那个世界，每个神都负责某个领域，有的掌管健康，有的带来好运，有的赐予财物……你们这个神的权柄是什么？”

“烈火，”无色人一点儿也不觉得火神长成眼珠模样有哪里不妥，“火焰威力无穷，凡人遇到它不光会瞎，可能还会被吃掉……这里点出来的火非同寻常，为了保护你们，村里特意禁火。”

“当初为什么选择追随这个神？”

“村长是我祖父，我听他的，长辈们这么做自有他们的道理。”

……

夜半时分，回来了六个狩猎队的，三个无色人，三个有色人。

无色人里，一个和韩琵共同抬了只鹿，一个和大叔合力扛着只羊，最后一个搀扶着半死不活的程序员。

今晚只剩自己独住，褚知白心里不踏实，熬着没睡，在昨天他们进村的口子附近找了个隐蔽的角落缩着。直到听见村里有动静闻声赶去，她才知晓原来进出村还有第二个门可以走。

几乎半个村的人都出动了，村民来得又快又好，干活利索。

褚知白到达时，猎物都已被收拾妥当，无色人们正围着程序员三人上下捣腾，以菜场买肉挑肥拣瘦的架势把他们从头到脚好好检查了一番。

韩琵痒痒肉多，被碰后笑得不能自已、原地乱走。明石照耀下，因为奔波了一天，他脸上露出了明显的疲态。和他一同回来的三个无色人则依旧站得笔挺、神采奕奕，体力好得惊人。

“你们人生地不熟，身上挂了彩也未必有知觉，必须得检查。”

实在被韩琵嚷得不耐烦了，羽毛女这才面无表情地给出句解释。

检查完毕，村民七手八脚，架起程序员就走，说要带他去好好疗养。

近视女和贵妇不知何时到场，见到程序员的惨状，二人短暂地忘记了相处的种种不愉快，凑在一起低声后怕。

“嘴跟脸黑成什么样了，听说是中毒？这得多严重，啊哟哟。”贵妇倒吸一口凉气，决定除了离开那天，这期间绝不踏出村落一步。

“八成是因为‘印记’保护才逃过一劫，幸亏我们接受了。”经此一事，近视女对无色人的信任愈发坚定。

背着程序员赶路时，花发胖子愤怒且惊恐。他质问无色人，为什么他们口里所谓“安全”的地方会出现这种致命存在，竟能无声发动袭击。

那三人则惊讶地表示，他们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这种植物，它绝迹十几年了。

意外嘛，谁也不想的。

再次回想起谈话内容，夜幕下，韩琵的脸乌沉沉的。

随着时间推移，大家陆续都走了，羽毛女还在主持收尾工作。

褚知白悄无声息地靠近，从身后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见羽毛女毫无反应，她又用手在对方肩上按了按。

不知是羽毛女想事情过于投入还是故意不理人，总之依旧没反应。黑发姑娘只能出声唤对方。

“你怎么还在这，什么事？”

“狩猎队现在少一人了，明天我想加入。”

“请便，”羽毛女淡淡点头，又叮嘱，“注意安全，不要落单。”

听闻黑发姑娘要跟着一同出去，韩琵和大叔刚开始是不放心的。

毕竟此地生物诡谲，叫人防不胜防。

“万一要逃跑，我不能拖你们后腿。”褚知白安抚道。

大叔能识路，韩琵力气大，和他俩相比，自己只能多动脑做贡献。

今天采摘套话套得差不多了，再浪费一天纯干活很不划算，倒不如提前熟悉外面的环境，规划路线，早做打算。

交谈间，三人已经回到住处。

听女青年说给留了饭，韩琵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洗浴用的小木屋被拆，粮食危机当前，村民顾不上再搭一座，大家只能靠各自院子里的井将就。

大叔和韩琵大喇喇的，站树下把自个儿从头到脚淋了几遍，确定身上没什么奇怪的动物味儿了，这才拿暖石烘烤。

井水温温的，在这种天气里不至于让人感冒。

“那哥们儿真倒霉。”

进房间后，提及程序员，韩琵发出喟叹。

据男青年回忆，既然脱离大部队监视，他和大叔私下约定，后者溜出去探索地形，他则打掩护，跟程序员去追猎物。到时候起点汇合。

程序员一路咋呼，体力又不好，眼看人走不动了，韩琵就让对方靠树坐一会儿，自己在附近找找猎物踪迹。有事喊一声就能听见。

哪知才走开了五六分钟，这倒霉蛋就被绑得跟个粽子似的吊在树旁，嘴被堵住。

缠的藤条又粗又硬，上面还有刺，差点没把人扎烂。

韩琵慌忙上前解救。手掰不动，拿棍子抽也不成……眼见程序员都翻白眼了，男生这才记起自己身上有火柴。

情急之下，他只想着植物可燃，一时忘了村民告诫的禁令，不曾想竟歪打误撞成功了。

最后，人救下来了，但对方身体被刺出了无数小孔，脸色乌青。

“瞧我这脑子，真笨，要是能第一时间想到用火就好了，起码不会这么严重。”

男青年懊恼地拍了下头，闷闷吃第二个饼，不再吭声。

大叔接过话头，继续讲述。

“我回去的时候，那小伙皮肤已经黑得像过年腌的酱肉了，吓我一跳。怕人出事，我和小韩赶紧往回赶，半路正好遇上送猎物回村的三个无色人。”

褚知白听得眉头皱起。

她问韩琵，见到火的时候，有没有任何不适。

对方被问得一愣：“我挺好，倒是那藤条很不适……刚把火柴凑过去，还没点着它呢，它就飞速抽身逃走了。”

“然后呢？”

“我急着去看码农哥，胡乱对火柴吹了口气就把东西丢地上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没熄干净。一点点暗红的火星子居然把泥土地面烫出了个大洞，你们说奇不奇怪。”

褚知白告诉他们采集时麻花辫的试探，并转达了对方的“神火”说法。

震惊之余，二人一时连口里的饼都忘了嚼。

“我的天，怪不得昨天路上那个独臂女人告诉我们说别生火。”

男青年一阵后怕。

“幸亏我点的是外头带进来的火柴，不然以后我岂不是得改行去做盲人推拿了？”

“这能算一种解释，”褚知白压低声音，“又或者说，神火一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呢？”

但三人还真不敢就地取材生火验证。

“那你怎么跟村民讲搭救手段的？”女生回过神来。

“肯定不能老实交代啊，但我又不知道这东西的弱点是什么，只能糊弄。”

他急中生智，表示藤条莫名把人放掉后逃了，自己在这件事里只扮演了束手无策的废物角色。

韩琵这边的情况说得差不多了，大叔带来的消息也不容乐观。

双麻花见过的奇怪客人依次为：狼人、吸血鬼、恶魔、巨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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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恐惧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