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盛宴

奇怪归奇怪,大家只是多瞧了二人几眼,没说什么。唯有西装男轻佻地吹了声口哨,对褚知白挤眉弄眼。

“小妹妹不去洗澡换衣,在这里玩什么湿/身诱惑?”

他甚至还刻意压低声音:“你倒聪明,这就开始找靠山了。村里的帅小伙很多,我懂……但他们不一定吃这一套。”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面面相觑。

韩琵彻底惊呆了,脑子里只有三个想法。

找茬的。

这人疯了。

夸得比骂还恶心。

花发胖子重新审视坐在旁边的褚知白:

一身黑,表情冷漠,露出的皮肤只有脖子以上和双手。风衣显得人洒脱干练,衬衫绣有暗纹,纽扣暗红与黑参半,款式别致,做工考究。

如果西装男当场暴毙,褚知白直接穿这身出席葬礼都合适。

韩琵以前研究发型也顺带学了点穿搭,知道这叫“斯文败类”或者“雅痞”一类的风格。纵然女青年五官没有攻击性,这身行头依旧让它的主人看起来压迫感十足。

与其说诱惑,倒不如说她更像是来把在场的都杀了的。

心思龌龊的人,看什么都龌龊。

韩琵暗呸,攥紧拳头等着褚知白的反应。

只要后者吭声,他立马去跟西装男讲些掏心掏肺的话。

物理层面上的。

飞来横祸,身为当事人,褚知白反倒没有韩琵那么激动。因为被苍蝇舔了一口生气,犯不着。

她告诉自己要辩证地看待问题。

蚊子吸血还传播病毒,可恶得很,但公蚊子为蚊清白滴血不沾,也帮植物授粉,同时还是不少动物的食物来源。所以尽管人们讨厌它,却也不能让蚊子彻底灭绝。

同理,西装男的存在或许也有某种价值……比如,增加了生物物种的多样性。

这么一想,她更加心平气和了。

容忍苍蝇的存在不代表愿意和苍蝇接触,鉴于此人种种下头言行,褚知白表示:莫挨老子。

“我有病,药停了,懒得洗,你管我?”

担心被纠缠,褚知白勉为其难搭理了他。

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再一次被冒犯,西装男阴阳怪气道:“你们年轻人主意大得很,我哪敢管。”

“那你在这放什么屁,湖里泡久了脑子进水了?”

韩琵实在忍不住了,边撸袖子边狠狠瞪着对方。

电光石火间,西装男的CPU高速运转,合计着敌我战力。

这胖子粗壮,眼瞅着没有两百斤,也得一百八,结实得像头野猪,满脸横肉,模样也像野猪。

长得丑,想得倒美,替女的出头当护花使者,指望能占什么便宜?呸,下贱,真丢男人的脸。

纵然鄙夷,西装男也知道双方一旦碰起来,落下风的是自己。

在“让对方打一顿”和“被对方打一顿”之间,他选择做个不吃眼前亏的好汉。

“谢了,别生气,气大伤身。”人走远后,褚知白也拉着韩琵挪了个地,劝道。

“真想直接抽他。”花发胖子无奈。

但不能。

万一这玩意儿记仇,关键时刻暗中给两人害一害,那可就亏大了。

“你脾气也忒好了,这都欺负到你脸上来了,他当我死的?”没能及时护住朋友,男生越想越觉得晦气。

难得被人夸脾气好,这让褚知白有点新鲜,她微笑:“嘴上占点便宜罢了,没关系。”

等对方想做有关系的事,再算账也不迟。

“不过,你生病了?要不要紧?”虽然觉得女青年是胡说,韩琵仍觉得有必要确认。

“是啊,厌蠢症,受不了自作聪明的蠢货……应该不要紧,凑合着活呗。”后者回答得一本正经。

蠢货走了,二人继续成语接龙。

韩琵被新鲜弹了三个脑瓜崩后,满脸胡子茬的大叔从远处慢慢蹭过来了。

他先是关心两人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洗澡,得到否定回答后,又小声问两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方不方便告诉他。

听声音,褚知白认出这是家有患病女儿的那位。

她对对方印象尚可,但鉴于三言两语很难说清情况,也缺乏依据,女生只是委婉建议大叔“保管好随身的东西”。后者听闻,站在原地蹙眉了几分钟,最终转身走进小木屋。

这个时间段,大家换洗下来的衣服都在木屋里头,保险起见,他决定把自己那套带在身边,不离开视线。

西装男远远见了,悻悻嘟囔了句“这病还传染呢”。

无色人深谙待客之道,体贴至极。

他们方才再三叮嘱众人,洗衣做饭等小琐事交给他们就行,千万别不好意思,客人只需安心养伤。这里难得见陌生面孔,大家哪怕忙也开心。实在想答谢,就多给村民讲讲外头的事情。村子与外界隔离太久,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对方情盛难却,幸存者们几番推辞未果,便答应了。

现在的人,感冒发烧都恨不得在床上躺个几天,更别说刚死里逃生的他们了。这就像过年亲戚塞红包,既然村民坚持,再不接受就不礼貌了,大不了以后多倍回礼、好好报答对方。

被自称“扑街写手”的褚知白连虐n把,韩琵表示需要时间消化新知识,太多记不住。虽然一直输,他学到了很多新成语,对自己文化水平又升一个台阶很满意。

这期间,女青年一声不吭坐在旁边,静下心来,让自己切换至纸片猫的状态。

为保证效率,以往码字前,褚知白总是刻意暗示自己“即将开始工作”,想象脑海里有个“专注开关”,并开启它……久而久之,她只要稍加酝酿情绪,便能快速进入敏锐高效的思考状态。

当初和家里人解释“为什么喊了四遍吃饭都不应答”时,她戏称那时候在专心创作,是“纸片猫状态”,没注意其他动静,这才在妈妈高举的拳头下逃过一劫。

到后来,家里面形成了一种默契,没有急事不会去打扰变成“纸片猫”的褚知白。毕竟,灵光一闪的想法不及时记下,片刻后再回顾,就差那么些意思了。

从纸片猫状态脱离后,精神疲惫是常态。如果对创作成果满意,女生有时会奖励自己去“搞点事”,权当调剂。

包括但不限于:

趁自家狗子熟睡,往其嘴里滴柠檬汁。

钻进大袋子里缩在墙角,把露出的脸部涂黑,装作垃圾袋看家人反应。

平时为增强自我管理,做了个任务盲盒,摸到啥就去干啥。在看书、练字、锻炼片刻等若干正经事务中,混进去了几张“翘课券”,摸到能自由玩耍一小时。

……

不少歪点子甚至名正言顺地出现在了她笔下的角色行为中,逗得书粉嘎嘎乐,直呼有趣。

此刻,纸片猫本人聚精会神,对醒来后的一切见闻开启复盘,如往常思考文章情节那样,她回忆、分析着每个点滴,寻找逻辑漏洞。

这期间,村民们陆续来劝过几次,希望二人能进去“认真清洁”一番。无色人给出的说法很多,容易着凉、湖水未必干净、湿衣服穿着难受等。

名义上是劝说,实际上都可以算骚扰了。

他们语气是苦口婆心的,理由是科学合理的,态度是锲而不舍的,行为是自相矛盾的。

一边表现得极其关心,一边却几乎要罔顾二人意愿、把人绑进去强制执行,仿佛患有严重的强迫症和洁癖。

奇了怪了,在村里洗澡不换衣服要判几年?

韩琵暗中纳闷着,殊不知他俩在无色人眼里已被打上“不识好歹”的标签。

和韩琵解释过“纸片猫状态”的概念后,女生便坐在那里,眼神放空,始终一言不发。

前者见状,很上道地没去打扰。

他起先还好声好气地应答无色人,后来被搞得烦了,福至心灵,有样学样地以“他俩有病”的借口把人都打发走了。

交到朋友的第一天,男青年有很多感悟,其中最深刻的一点是:

胡说八道,真的能顺利解决很多问题。

望着村民远去的背影,褚知白两眼突然聚焦。

她发呆,她装的。

如此执着相劝,真的仅是因为待客本意吗?

这么想着,黑发姑娘在心头打上第二个问号。

有客来访,晚餐自当丰盛。

全村住民都出席了,一百来号人。他们将幸存者请上离地面一米高的大石台入座,自己则在下面围着高台载歌载舞,欢闹庆祝。唱累了跳累了的,就坐在离高台不远处的长桌旁歇息,边吃东西边和大家聊天。

先前打交道的老者,是这里的村长。在他的主持下,这场晚宴宾主尽欢。

无色人们对外面的世界无比好奇,一直问东问西,客人们都如实相告,双方其乐融融。

褚知白在席上十分安静,慢条斯理地吃喝,很少开口,不像其他人那样积极社交。当她的目光梭巡完全场,第五次落在身边大吃大嚼的男青年身上时,鼓鼓囊囊塞了一嘴食物的韩琵终于后知后觉地会意。

他凑了过来。

“白白……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有什么事?”

突然和自家之前养的某任狗子同名,黑发姑娘短暂丧失了交谈欲。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眼韩琵,沉默两三秒,决定略过这事,先说正题。

“你仔细看看这些村民,有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说话期间韩琵也没闲着,征得褚知白同意后,秉着不浪费的本心,他将对方不喜欢的食物通通捞到自己这里。

从入席吃到现在,他附近的盘子已经被清出了个真空区。

乡肉乡菜滋味动人,远甩城市里快速养殖的产品十八条街,让他情不自禁。敞开怀的韩琵边瞧边吃,直到又扫空了一盘,也愣是没瞧出点什么来。

他把褚知白的问题又仔细想了想,猛然间觉得自己领悟到了对方的意思:“他们都长成这样了,难道还算对劲?”

褚知白:“……”

有点后悔饭前跟这家伙玩了脑筋急转弯。

她艰难开口:“除此之外呢?”

于是,韩琵认真端详起那一张张煞白的脸,观察他们的高矮胖瘦、年纪发量、吃相坐姿、穿衣打扮。

哪怕相处快一天、理应习惯了,长时间盯着这些无色人看,他还是觉得头皮发麻。过了一会儿,男青年眼神清澈地望向褚知白,虚心求教:“哪里不对劲?”

他发现这帮人好像一个个力气都挺大,下手没轻没重的,算吗?

这一刻,褚知白内心泛起一股鸡同鸭讲的沧桑。

她无奈中止征询,直接命题作文:“住着这么多户人家,村里却一个孩子都没有,正常吗?”

韩琵被问住了。

愣了会儿,他嗫嚅着说:“好像既可以算正常,也可以算不正常?”

“话虽如此,我还是很好奇,为什么。”

合格的杠精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寻衅滋事的机会,她在心里头埋下第三个问号。

话题暂告一段落,褚知白从面前的盘子里捡起个水果。

感觉手指头触感怪怪的,她将果子送到鼻子边闻了闻。

“是啥?”

“桃子,不过烂了。”

在这种场合?

诧异的同时,韩琵也抓起了自己盘里的水果挨个查看,发现坏掉的不单单是桃子。

几乎大半盘水果都有不同程度的变质现象,难怪身边总有股怪怪的味道。

其他幸存者显然也发现了这个情况。

大叔将果盘不动声色地推开。

西装男啃了一大口,立马就吐了出来,不住地呸呸呸。见无色人询问,又满脸笑容地说自己吃不得酸,丝毫不提质量问题。

学生妹和近视女挑挑拣拣了半天,无从下手,只道“没有喜欢的”。

双生子假意失手,将果子都打翻在了地上。

……

反观无色人这边,他们有说有笑地往嘴里送进一口又一口果肉,丝毫不见异样神态。

韩琵使劲吸了吸鼻子,表示不解。

“味道也很冲啊,难道他们就好这一口?口味怪重的。”

褚知白:“换做是你,什么情况下,会去吃坏掉的东西?”

韩琵:“这个嘛……觉得尝起来还行的,比如皮蛋;或者舍不得丢掉的,也会试着去吃上一点。”

褚知白:“我还想到一种可能。”

韩琵:“啊?”

褚知白:“吃不出好坏的时候。”

1. 公蚊子一般不吸血,非不想,是不能。作案工具较小,无法刺穿皮肤,只能喝甜甜的花蜜或者植物汁。雄性库蚊可以吸血,但胃口是母蚊子的10%左右,且血吸多了容易暴毙。

2. 写这章前面内容时满脑子都是《芈月传》的“快,快把他给我杀喽”,笑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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