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头发一年可以长四寸，而自从八岁髫放①，时光匆匆，琉璃的头发如今已长到了将近五尺之长，几近委地。
寂静的夜色中，就着昏暗的烛光，乳母正轻轻的为琉璃梳着她的长发。
看着那头浓密的青丝自梳齿中如同流水般丝滑的流过，她不禁感叹道：“小姐的头发长得真好啊，如今长得就像千寻海水呢。”
猛地听到乳母开口说话，正坐在那里昏昏欲睡的琉璃骤然清醒过来。
她捂着嘴小小的打了个呵欠，问道：“阿初，还没有梳好吗？我好困……”
听着琉璃那软绵绵的撒娇声，乳母轻轻一笑，怜爱的哄道：“马上就好了，小姐你要耐心一点呀，这么美的头发就要好好爱护保养呢。”
琉璃怏怏的噘了噘嘴，心里只觉得这头长发真是太麻烦了，就因为要把头发好好的梳理整齐才能躺下入睡，她已经在镜子前枯坐了快半个时辰了。
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乳母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梳子，手抚上她的肩膀轻声道：“好啦，来，让阿初看看我们最美丽的琉璃小姐现在是什么模样。”
琉璃听话的转过身来，乳母细细的端详着她，一时心中百感交集。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小姐长大了，如今出落得多么绮丽秀美。
且不提那头又浓又密的顺滑黑发已经美到令人艳羡不已，只论那不加妆饰就艳如花月的姿容就胜过了她年轻时曾见过的任何一位夫人小姐。若是小姐长在国都，等美名一经传播，那主君大人的府邸恐怕就要如同梧桐树一般被诸位公子大人们所围绕起来了吧？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惋惜小姐的婚事被早早定下了。抛去身份不谈，柱间君不如他的弟弟扉间君那么精通文墨，若不是他待小姐极好，外表也端正俊秀，她绝不会甘心小姐就此下嫁，势必要挖空心思好好为小姐牵一牵线寻一个上上等的尊贵夫婿。
“阿初，你看完了没有嘛？我困了。”见乳母看着自己久久的不说话，琉璃扑到她怀里依恋的蹭了蹭。
“看完了，看完了，阿初觉得您是火之国最美的小姐呢，就是还是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乳母温柔的抚着琉璃的脊背，柔声说道。
琉璃眨了眨眼睛，忽然俏皮的笑了起来：“等父亲给我举行过裳着仪式，我就长大了，现在的话，我就是没有长大呀。”
“裳着啊……”听她提起这事，乳母一边服侍着她躺下，一边兀自陷入了沉思。
明明去年小姐初潮时她就已经写信告知了主君大人这件喜事，小姐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可他却迟迟没有安排小姐的裳着仪式。这是为什么呢？
“阿初，你说父亲今年会给我举行裳着仪式吗？”躺进柔软的被褥中，刚才还在犯困的琉璃这时候却又来了精神。
“小姐很想长大吗？”看着琉璃那亮晶晶的眼神，乳母慈爱的问道。
“想呀，”琉璃毫不犹豫的答道，“我好想快点长大。”
小心的把琉璃的头发整齐的放进枕后的发匣之中，乳母又笑着问道：“小姐觉得柱间君怎么样？”
琉璃懵懵的看着乳母，不明白话题为什么又突然跳到柱间身上去了，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柱间很好呀，我最喜欢和他一起玩了。”
听到这个回答，乳母不禁失笑，真是孩子气的话呀，在男女之事上完全没有开窍，明明都已经是这么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公子了。
琉璃还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和乳母说，可乳母却起身吹熄了烛台：“小姐，夜深了，您该就寝了，不然明天可就要精力不济了。”
想到明天还要和柱间出去玩，确实得养精蓄锐才行，她只好乖乖的闭上眼努力让自己睡觉。
第二天，熟练的和扉间交换了身份，又熟练的往柱间脖子上一挂，在乳母睁一眼闭一眼的默许下，琉璃再度成功的溜出了宅院。
“今天想去哪里玩？想去枫林看看吗？我听说最近枫叶已经全部红了。”穿行在茂密的森林中，柱间一边稳稳的背着琉璃飞快的奔跑，一边问道。
要去赏枫吗？琉璃顿时心动了，紧接着却又想到柱间似乎之前就对赏这些景致的兴趣不是太大，纠结片刻，她还是拒绝了这个诱人的提议：“不了，每年都去看，也没什么新奇的。”
柱间不由微觉诧异，明明前一阵子琉璃看到侍女们端上来的枫叶馒头还感慨又到枫叶红了的时候，他还以为她想去看看的。
“那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他问道。
她歪着头想了想，很快有了主意，提议道：“我们今天去镇子上好不好？”
柱间想了想，想起自己半年前就在店铺定做的东西也该去看看进展了，正好可以去看看，于是爽快的答应了：“好啊，你想去的话我们就去。”
听到他那明显上扬的语调，琉璃兴致勃勃的计划起了今天的行程：“我想吃鲷鱼烧，还想去买糖人，唔，还想买纸蝴蝶。”
“嗯，天气冷了正适合吃点甜甜暖暖的东西。”
见柱间一如既往的赞同自己从来不扫兴，琉璃咯咯的笑了，亲昵的搂紧了他的脖子。
所以说，她最喜欢柱间了！
迎着秋日的暖阳，柱间很快带着琉璃来到镇子外那片树林里的秘密基地。当年那栋粗陋的小木屋因为藏得够深，还没被镇民们发现过，这些年里也已经被他好好的打理了，很适合用来暂时休息和让琉璃换衣服。
他放下琉璃，笑着说道：“好啦，你快进去换衣服吧。”
“嗯！”琉璃高兴的应了一声，轻快的跑进了木屋。
经过这么多年的练习，自己换上小袖对琉璃来说已经是极简单的事，不再需要柱间帮忙了。只是，一年长过一年的头发却成了她的新问题，因为不会扎头发，每次需要把头发扎起时，都是柱间帮她梳头的。
熟门熟路的换上了柱间准备的崭新小袖，想着不能每次都麻烦柱间，她开始回忆着柱间之前给自己梳头的步骤折腾起了她的头发。
柱间之前给她梳过很多次不同的发式，而这次她选的是其中最简单的高马尾。
她先是努力的梳通了头发，又把头发全部握到了手心试图把它扎成高高的一束。可尝试了几次，不是头发会掉出来几缕就是没办法单手系上发带，折腾半天，她的手臂已经酸痛得抬不起来了。
再次失败后，哪怕柱间一直在外面耐心的等着没有催她，她还是放弃了挣扎，不好意思的挪到门口去求助：“柱间，今天还是得麻烦你帮我梳头了。”
“好，那我进来了哦。”
透过小小的窗户，金色的阳光均匀的撒在了木屋的地板上。
琉璃端正的坐在镜前，在她的身后，柱间正用梳子耐心的一点点重新梳顺刚才被她弄乱了的头发。
在她看来，这是一项既枯燥又无趣的工作，需要一些时间，也需要一些耐心。
想到自己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还是没有学会扎最简单的高马尾，又想到连她自己这个被梳头发的人都会因为梳头时间长而觉得不耐烦，推己及人，琉璃忽然有些忐忑。
柱间会不会觉得她很麻烦？
她偷偷的侧过头去看镜子里的柱间，却发现他的神情认真而专注，仿佛给她梳头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咦？真的不觉得麻烦吗？
她探究的继续看着镜子，下一刻却和柱间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见琉璃盯着自己看，柱间还以为是他动作太慢让琉璃嫌弃了，连忙加快了梳理的速度：“啊对不起对不起，等急了吗？马上就好了。”
“没有，不急，一点也不急。”听到柱间还和自己道歉，心虚的琉璃顿时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脸颊和脖子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粉色。
那片粉色如同淡淡的云霞，带着馥郁的温热香气，丝丝缕缕的飘进柱间的鼻间，那一瞬间，他的呼吸不由的滞住了，心不可控制的剧烈跳动着，扑通扑通，心如鼓擂。
看着这样姿态柔婉的琉璃，一片恍惚中，那个可爱女童的形象似乎在慢慢淡去。
“柱间，你觉得我笨吗？”
良久，琉璃清甜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寂静，也唤醒了他的心神。
回过神来，他慌忙把视线从琉璃的脖颈处移开，故作镇定的回答道：“怎么会？我一直都觉得你很聪明啊。”
“可是，我一直都学不会怎么扎头发，我怕你觉得我好麻烦……”琉璃绞着手指，丧气的说道，“我的头发在我手里总是不听话，要是能一直都那么短就好了……”
不等她说完，柱间斩钉截铁的回答道:“一点都不麻烦，我喜欢给你梳头。”
“欸？真的吗？”
“真的。”
看着眼前女孩那清澈天真的眼神，柱间无可奈何的笑了。
快长大吧，他的小琉璃。
①髫放：公家女童的头发8岁前都会保持及肩长度，8岁后才开始慢慢留长头发，称为髫放
这是一个过渡，总而言之，小琉璃一下子就，长大啦!
虽然，现在心理上来说她还没完全长大23333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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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