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幼院,厨房中。
步人间被难却强行按在了厨房里的椅子上,然后难却就在厨房里叮叮当当一阵忙活,半个小时后,她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走了过来。
两碗面条被摆到了厨房的小桌子上,一双筷子被推到了步人间的手边。
步人间没有动那双筷子,她抬起头看了一眼难却:“为什么?”
“为什么要给我做面条?”
难却抿了抿唇:“我感觉你现在整个人都丧丧的,或许食物可以让你变得开心起来?”
“好啦好啦,先吃面吧,再不吃都凉了!”
“你赶紧尝尝我做的面条,我跟你说,这可不是我吹牛,我做的面条超级好吃!超级无敌宇宙爆炸式好吃!”
难却极力推销着自己的面条,把她的面条吹得天上有,地上无,仿佛步人间今天要是不尝一口的话,那就会成为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碗里是鲜香浓郁的辣汤和素白的面条,面条上躺着三个荷包蛋和一个大鸡腿,上面还撒着些许嫩绿的葱花,看上去就让人食欲大开。
难却得意洋洋地叉起了腰:“嘿嘿!这是我独门秘制的麻辣面条~味道超级赞的哦!”
她对自己的手艺非常自信,只要步人间尝一口她做的面条,就一定会被她的手艺折服!
果然,步人间的手动了动,捏起了那双筷子,然后在难却望眼欲穿的眼神中,她用筷子挑起了一口面条,然后送到了嘴里。
半分钟后,步人间停止了咀嚼,她低着头,厨房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给她的脸打上了一层黑色的阴影。
难却轻轻戳了戳步人间的肩膀:“怎么样?怎么样?味道好不好?”
步人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低着头。
难却还想再追问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滴进了碗里。
“步……步人间,你哭了吗?”
步人间的喉头溢出了痛苦的呜咽声,一颗又一颗的泪珠滴进了她的碗里,落入了面条中。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步人间动作僵硬地抬起了头,眼神中充满了空洞和迷茫,“为什么姐姐她要这么对我……”
“我们不是姐妹吗?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杀了我?为什么……”
“如果要杀了我的话,为什么不在当初发现我的时候就杀了我?”
“为什么要把我带回来?为什么要把我养大?为什么要给我缝荷包?为什么要传授我武艺和剑术?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对姐姐来说……我到底算什么?”
步人间的双手紧紧扣住了桌子的边缘,桌子的边缘隐隐出现了几道裂缝。
“在她看来,我到底算什么?我是她的妹妹吗?”步人间双眼通红,眼球上布满了红色的血丝,“还是说……我是她的仇人?”
“难却,我和你才认识没几天,你就把我当成了伙伴。可我和姐姐认识了几百年,她却亲手杀死了我……”
步人间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她笑着看向难却:“难却啊,你说,姐姐她是不是根本没有把我当成过妹妹?”
难却被这个问题难住了,她不知道她该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不过步人间似乎也不是真的打算从她嘴里得到什么答案。
步人间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自问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姐姐的事,一直以来,姐姐都是我的榜样,我幻想着成为像姐姐一样厉害的人。”
“我这一生最浓烈的爱与恨都给了姐姐。我爱她,我把她当成亲人,我恨她,我恨她杀了我。”
“有时候,我多希望那只是一场梦,我宁愿自己死在敌人手上,也不愿意死在姐姐手上。”
“为什么偏偏是姐姐呢?”步人间的语气中充满了自嘲,“随便来个人把我杀了都行,为什么偏偏是她?”
步人间似乎又陷入了癫狂的状态,难却叹了一口气,她走到步人间身旁,俯下身体,轻轻抱住了步人间。
“步人间,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还能说些什么来安慰你,可能说什么都不管用。”
“所以我还是给你一个拥抱吧,据说人类难过的时候拥抱很管用。”
一人一统在厨房里拥抱了许久,直到步人间的情绪彻底平复下来,难却才松开了这个拥抱。
难却拿出一张纸巾,轻轻擦干了步人间脸上的眼泪。
“哭累了吧?要不要再吃点面条?”
回应她的,是步人间捞起筷子嗦面条的动作。
看到步人间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甚至开始嗦面条了,难却这才松了一口气,于是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嗦面条。
一人一统在厨房里嗦着面条,一时间厨房里充满了嗦面条的声音。
育幼院,院子里。
难却和步人间收拾完了碗筷之后在院子里谈心,难却特意在院子里摆了一副桌椅,然后掏出了一壶茶。
据说人类在难过的时候吃点甜食会让心情变好,所以她特意准备了一壶加了致死量白砂糖的果茶。
一杯热气腾腾的果茶被她强行塞到了步人间的手里。
步人间喝了一口甜甜的果茶,甜腻腻的茶水顺着食道滑到了她的胃里,四肢也渐渐暖了起来。
她一边喝着果茶,一边摩挲起了腰上挂着的荷包。
“这个荷包,其实是个储物袋,当初是姐姐送给我的,荷包上的图案也是姐姐亲手绣上去的。”
难却瞄了一眼那个荷包,荷包的正面绣着一个橙色的,类似六边形的东西,她看不出来那个东西是什么东西。
步人间的语气中透露着一些怀念:“荷包上的图案是一个柿子,姐姐说柿子寓意着事事如意,她说,她希望我可以事事如意……”
“以前每年过生日的时候,姐姐都会给我煮一碗长寿面,她还跟我说,过生日要许愿。”
“我每年许下的生日愿望都是同一个愿望——希望可以和姐姐一直生活在一起。”
“可到最后,我的愿望也没能实现。”
步人间自嘲地笑了一下,她将那个荷包取了下来,一只手将荷包提到面前,近乎审视地盯着那只荷包。
“姐姐说希望我可以事事如意,可我到头来,却事事不如意。”
她叹了一口气,然后将荷包打开,从里面掏出了一大堆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散落在桌面上,有草莓形状的糖,木剑,符纸,各种各样的剑鞘,以及一大堆晶莹剔透的灵石。
“这些糖是姐姐教我做的,小时候我喜欢哭闹,姐姐就会用这些糖来哄我,后来长大了,我自己也跟着姐姐学会了做这些糖。”
“那把木剑是我小时候练剑用的,因为姐姐说,用真的剑怕我伤到自己,所以先暂时给我用木头剑。”
“这些符纸是姐姐给我的,她说,如果我在外历练时遇到了意外,就用这些符纸来保命。”
“这些灵石是姐姐给我的零花钱,她总说让我出门在外不要亏待自己,想买什么就买,想吃什么就吃。”
步人间如数家珍地将这些东西的来历都一一道出来,每说一句,她脸上的表情就柔和一分。
难却指了指桌子上的那堆剑鞘:“那这些剑鞘也是你姐姐买给你的吗?”
“那倒不是。”步人间摇了摇头,“这些剑鞘是我自己买的。”
“毕竟我是个剑修,在修行的这条道路上,剑会伴随我的一生。所以我们剑修通常会买很多跟剑有关的东西,比如剑鞘和保养剑身用的油。”
步人间叹了一口气:“姐姐对我的爱不是假的,那些爱都融入到了日常的一言一行中,我不肯相信她会就那么杀了我。”
难却皱起了眉头:“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杀你的那个人其实不是你姐姐,而是你们的敌人假扮的?”
“我记得修真世界通常魔族都是反派,会不会是魔族派人假扮的?”
步人间摇了摇头:“我很确信,那个人就是姐姐。我绝对不会认错。”
“而且捅进我胸膛的那把剑,也是姐姐的本命剑。”
“只有原主人才能命令本命剑,一旦原主人死亡,本命剑会失去灵性,变成一把普通的剑。”
“本命剑都有灵性,旁人可以一眼就感知出来,我绝对不会认错。姐姐当初杀我用的那把本命剑,没有失去灵性……”
难却又想到了一个很经典的狗血桥段。
“那会不会其实你家和你姐姐有仇,比如你家人杀了你姐姐家人之类的,然后你姐姐多年之后来复仇,杀了你全家,然后故意把你带回去养大,等你长大了再故意杀了你,目的就是为了让你痛不欲生。”
步人间摇了摇头:“姐姐说她是身穿的,她的家里只有一位母亲,而且她的母亲在她穿越之前就已经逝世了。”
难却抿了一口茶,然后又想到了一个狗血桥段。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姐姐杀你是为了取得你身上的仙骨和天赋安在自己身上?”
“我看小说里经常这么写,比如说看中一个人身上的仙骨和天赋,然后把这个人养大,等养大了之后再杀了这个人,然后把仙骨和天赋安到自己身上,让自己的修为更上一层楼。”
步人间摇了摇头:“我们那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仙骨这种东西。”
“至于天赋,那就更不可能了。姐姐的天赋和实力都在我之上,姐姐是修真界千年一遇的天才。”
难却感觉她的脑子都要打结了,除非步人间的姐姐是个心理变态,否则一般人杀人都需要个理由。
杀人总需要个理由吧?无非就是为财或者为情,又或者为了别的什么东西,除非步人间的姐姐是个心理变态,以杀人为乐,想杀谁就杀谁,根本没有理由。
难却一边摇头,一边拍了拍步人间的肩膀:“唉……你好惨啊……”
步人间近乎自嘲地笑了一下:“是啊,我好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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