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会议厅内，和怡正在汇报瑃遇刺事件的最新调查结果。

和怡将这几天整理的调查结果发送到会议迅幕上，“指挥官，已为您查询了潭和栏芯核上所有的通讯记录，发现有三次星外通讯，可惜对方的域名被模糊掉了，连小小也无法恢复。”

潭和栏分别是瑃的大儿子和二儿子。

银雁扫了眼迅幕，最早一次星外通讯是五个月前。这个时间点，看起来倒确实和幽冥府有关。但这和桓祁的行事风格差异过大，莫非……桓祁转性了？

和怡将迅幕划到下一页，继续道：“另外，三日前潭和栏所用的武器同样来自幽冥府，只是型号与刺杀瑃的不一样。”

种种证据都指向幽冥府。

众人正思考间，小小突然提醒道：“拦截到一条未知讯息，请问是否接收？”

银雁漫不经心地点头。

小小将讯息接到迅幕上，只见一个空白头像的账号发来一条消息：【嗨，好久不见！上次将军送的礼物太贵重了，我收下后彻夜难眠，辗转反侧，觉得实在是过意不去，所以就特地安排人又送了点礼物过来，还望将军不要嫌弃。拜拜！(*￣︶￣)】

戈德温眉毛一拧，脸上的表情愈发冷淡：“小小，这谁？”

小小还没回答，银雁解释道：“桓祁。”

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大家都知道，五个月前，星舰在3992来德薇蒂尔的路上，偶遇了幽冥府的飞船，并且还从那群海盗手中救下了沐灵。

颜沧唰从座椅上地站起来，哐地一拳砸到办公桌上，嘴里没一句好话，“这臭娘们，有机会老子非要弄死她不可！”

银雁蹙眉，不悦道：“肃静。”

哼，就你会做个文明人！颜沧窝窝囊囊地回到座位。

会议厅顿时鸦雀无声，寂静稍许，戈德温试探性地问道：“指挥官，实验室那边如今进展缓慢，那两兄弟又犯了不可饶恕之罪，不如……”

戈德温很急，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还有不能失去的人。

这段时间她经常泡在实验室，对基因改造试剂的研制困境了如指掌。渡神院的研究人员告诉她，如果能找到两个“志愿者”作为实验体，那肯定事半功倍，五年之内，必能成功！

戈德温的意思银雁懂，会议厅里其他人也明白，只是，这违背了人道主义精神。

因为即使是死囚犯，也有最基本的人权。

三分之一的人支持戈德温的提议，三分之一的人持反对意见，还有三分之一的人摇摆不定。

颜沧属于支持戈德温的那三分之一，他望向那群还在犹豫不决的人，“你们怕什么？联盟还没有承认德薇蒂尔人属于人类，你们倒是先给他们赋予了人权，说不定他们根本不就不稀罕！”

那些摇摆的人有的已经开始松动，眼看着就要倒向支持派那边——

第五小队的队长景姝第一个站起来反对：“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简直毫无人性可言！”她做人的底线与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如出一辙，干净、清澈。

“颜沧，你是当狗当久了，就不知道如何做人了吗？”她冷笑着嘲讽道。

随后景姝坚定地面向众人，不卑不亢地发表自己的观点：“德薇蒂尔人是高级智慧生命，就算他们的长相和人类有所不同，但怎么能就这样剥夺他们来对自己身体自由支配的权利？我不同意！”

和怡赞同地点头，“我也不同意。”

场面开始焦灼起来，反对派与支持派势均力敌，难分高下，双方隐隐有敌对姿态，只等着银雁做出最后的裁决。

然而，银雁并未立刻给出答案，她道：“此事容后再议，散会。”

会议厅的人渐渐散去，几分钟后，只剩下和怡、小小和银雁。

和怡肯定道：“指挥官，你刚才是不是想同意戈德温的提议？为什么？”如果是以往，指挥官肯定会站在她们这一边，但今天她迟疑了，并且将此事搁置。

和怡不理解，根据格雷戈里的判断，渡神院若是在十年内还不能成功，那真是白瞎了联盟给他们提供的资源。

指挥官也会有急于求成的一天吗？

银雁眉宇间显露担忧：“和怡，沐灵的精神体有异常。”她怕沐灵的身体素质撑不到那个时候。

和怡有些生气，语气有点冲：“那你也应该问问沐小姐的意思，她不一定希望你这样做！”

是，她该问一问的。银雁心里庆幸道，幸好她没当场就做决定，万一沐灵因为这件事对她不满，那便得不偿失了。

银雁道：“谢谢你的提醒，和怡。”

和怡更生气了，她没打招呼就离开了会议厅。指挥官根本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她只是在怕沐灵会因为这件事而对她有意见！

“小小，你觉得颜沧说得对吗？”银雁知道和怡在气什么，她没有和怡想象中那样高洁，和怡受家族的影响，一直将她视作守护钟离家族的老祖宗，所以才将她看得那般高。

但她也是人，有私心的人。

小小的回答非常周全：“指挥官，我的程序告诉我，颜沧的话有几分道理。德薇蒂尔人并不算传统意义上的人类，联盟没有相关立法，我会做出和他一样的判断。但据我分析，在沐灵心里，德薇蒂尔人就是人类。”

银雁若有所思地站到窗边，窗外是令她有些审美疲劳的粉色花树。

沐灵现在在做什么？她尝试联系沐灵，但一分钟过去，没有回应，她抬眼看了眼窗外明亮的光线，想着沐灵应该正玩得开心，没时间回她。

过了半小时，她实在按捺不住，又试着连了沐灵的迅线，然而依旧杳无音信。

无风地那边已经做好了相应的赔偿，最近基地也没有一定需要她的地方，不如她现在就去西兰高地，还可以给沐灵一个意外之喜。

银雁检查了空间暗纽里的必要物资，对钻进会议桌上充电的管家道：“小小，查一下沐灵现在的具体位置。”

“收到！”小小没出来，片刻后，她软绵绵道：“已将具体位置信息发送给您，指挥官请放心，我会照顾好基地的，祝你们玩得开心哦！”

根据雁小小这位家庭管家的判断，指挥官是该休息一下了。

自从来到德薇蒂尔，银雁一直在实验室、无风地和基地三头打转，根本没好好休息过。前几天又发生了枪击事件，更是连320岁生日都没好好过。

小小的话让银雁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她弯腰从会议桌下的抽屉里取了一块备用能源石。

“指挥官，有客来访。来访者：沐灵的同学，沫。”小小突然道。

沫？银雁的动作一顿，她对这个人记忆深刻。开学第一天就闹着要换寝室和班级的人，她当然还记得。

“让她进来。”

几分钟后，沫出现在会议厅。

沫比当初有礼许多，她以德薇蒂尔的礼节道：“指挥官您好。”态度不冷，但也看不出几分热情。

银雁只点头示意。

沫也不在意银雁的冷淡，她维持着行礼的姿势，缓缓道：“三日前，我和汐就从西兰高地离开。但回到家后，我在哥哥的屋子里发现了他和潭叔叔、栏叔叔私下往来的证据。我怀疑，哥哥与老族长遇害之事有关。”

沫的哥哥？好像是叫崖，银雁回想了下，只记得是沐灵不太喜欢的那个男孩。

银雁思考时，沫将自己找到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一些纸质版的交易记录。

德薇蒂尔人还没完全习惯高度数字化的记事方式，保留一些纸质记录也能理解。

银雁看了一遍，基本捋清了关系，这些交易记录的标的物都是枪支。不多，也就两把，型号和潭、栏身上的对得上。看样子，潭、栏二人是通过崖这个中间人与幽冥府取得联系。

不过，一个未成年的德薇蒂尔少年，是如何在五个月前，就与逍遥银河系内外的星际海盗取得联系的？

她可不信沫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单纯来揭发自己的哥哥。

银雁秉着看戏的心态，道：“据我所知，你与老族长关系并不算亲密。”

“是。”沫很爽快地承认，她解释道：“但她是汐的祖母。”

不知是不是银雁的错觉，沫在提到汐的时候，眼里的冰冷都弱了许多。“她是你的好友？”能为好友做到这个地步，很少。

“不。”沫否认道，“她是我心爱之人。”

“心爱之人？”银雁不信沫的托词。

为了心爱之人的祖母去揭发自己的哥哥？

就算沫与崖关系不好，但兄妹俩朝夕相处几百年，真的会长时间发现不了崖的异样吗？况且，知道真相的时间也有待商榷，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是在联盟准备遴选德薇蒂尔下一任精神领袖的时点？

沫以为银雁是不理解她对汐的感情，遂解释道：“喜她所喜，恶她所恶。我以为指挥官能与我感同身受。”

喜她所喜，恶她所恶，便是爱一个人么？

银雁对此不做过多评价，她的耐心所剩不多，也没空听沫在这里磨磨唧唧。

“说吧，你的目的。”

沫识趣地坦白道：“我来是想提醒您，我哥哥是个极端危险的人，沐小姐正与他待在一块，哥哥他很不喜欢联盟人，您——”

小小将电充满，她从会议桌上分离出来，却失礼地打断沫：“指挥官，我联系不上沐灵的机甲主程序。”

沐灵那副机甲是她亲手锻造的，机甲主程序也是她亲自编写的，直白点说，那副机甲可以算作她的孩子。但现她联系不上机甲的主程序，只能说明机甲遭受到了不能恢复的损伤，这只有一种推测，那就是机甲的主程序已经完全崩溃。

银雁在小小说完的瞬间，就驾着机甲消失在基地。

她早该想到的，沐灵从来没有拒接过她的通讯请求，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好在，潜雁是联盟锻造出的最顶级的智能机甲，速度、耐热度、抗压度都远超沐灵那副机甲，银雁不过半个小时，就已经感到了之前小小定位的位置。

可她一眼望去，全是喷涌而出的金红色岩浆……

银雁觉得自己的喉咙快要喘不过气来，她好难受，好难受，眼睛被炙热的岩浆熏得酸胀发红，她早已记不得自己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

等等，那是什么？

岩浆好像在有规律地转圈！

银雁心思一动，潜雁变成黑亮的铠甲将她全副武装，一同跃进冒着气泡的岩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