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主动示弱

“你这是在追人,还是在放狠话?一周内拿下他?”

居然有人这么追人,褚向易惊呆了,“你真当着他的面这么说啊?”

虞微年一只脚曲起,手肘撑在膝盖,掌根托住下颌,另一手握着高脚杯摇摇晃晃。

“没办法,太生气了。”他懒洋洋道,“还不让我放狠话了啊?”

他是在追人,但不代表他没脾气。

褚向易也能理解虞微年的想法。

虞微年到哪里不是被捧着的?想追求的人,哪怕一开始对他没想法,但他颜高多金,还玩得一手好浪漫情趣,再直的直男,在他这儿都嘴硬不了多久。

纵横情场,顺风顺水的浪子,头一回遇见像柏寅清这般说话难听、不给面子的硬骨头,不爽是难免的。

不过。也正因为柏寅清这与众不同的反应,反而激起了虞微年的狩猎欲。

虞微年就喜欢难得到的东西。

“我感觉他有点难搞定。”褚向易摸了摸下巴,“你不会要知难而退吧?”

“我的世界没有知难而退这四个字。”虞微年伸出修长的食指,轻轻摇了摇,“我一定要拿下他。”

虞微年偏了偏身,他面向杭越,“帮我找个校内兼职,柏寅清本专业的学生更好。让他每天帮我送早饭,一定要足够早,在柏寅清上早自习之前送到。”

一叠明信片被放在沙发上,褚向易凑过来看了看,每张明信片上都写好了问候语,褚向易一时哑声,不可思议道:“这都能预制?”

虞微年没理他:“早饭边上放张明信片,每天塞一张,随便塞。”

反正他提前写好了,内容大差不差。

“我操,你真的是。”褚向易都不知道怎么说了,“你追人送早饭不自己送,还找跑腿。”

“我看你也没那么认真啊。”

“我哪不认真了?”虞微年不满道,“但没办法,我真起不来,态度到位就行。而且我不是说了吗?跑腿得早点起床,价格随便开,反正不能让柏寅清发现。”

虞微年追人怎么上心又不上心的?说他上心吧,但他送早餐还要人帮忙,再伪装成是自己送的,只因起不来;但说他不上心吧,好像也不是。因为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别让当事人发现。

褚向易勾着虞微年的脖子,腕表蹭过纤白的颈侧,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红印。

他看了眼那红印,见虞微年没发现,也没提起这事。他若无其事道:“万一一周内你追不到他怎么办?”

杭越也看向他。

虞微年将眉一挑,无所谓地倒了杯酒,腔调散漫:“那就只好换下一个人了。”

……

把话彻底说开后,虞微年不再掩饰他的目的。

大一新生仍在军训,每日清晨,一束束浪漫的鲜花被送进男生宿舍,又有精心准备的早餐送至寝室门口。缠绕丝带的花篮中央,是做好保温措施的早点,配以一张手写的明信片,浪漫得仿佛是偶像剧才有的情节。

当被高调求爱的主角成为自己后,柏寅清就有些难以接受了。他看着门口多出来的一份早点,不知道虞微年什么时候来的。

等他下楼,一路上或直白或委婉的目光注视,让他的神色愈发冰冷。

到达一楼大厅,角落堆满了鲜花。一个穿着得体的男人,在看到柏寅清后,立刻上前:“柏先生,这是虞先生让我帮忙转交的物品。”

男人当着柏寅清的面拆开礼盒,露出全貌,是两枚戒指。

一侧传来“哇哦”的唏嘘声,柏寅清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男人像看不到柏寅清的表情,微笑介绍:“这是两枚对戒,另外两枚在虞先生那边……”

柏寅清:“送回去。”

“还有这些花,都送回去。”

“虞先生说过,如果您不要他给您的礼物,您可以都丢了。”

柏寅清毫不犹豫地往垃圾桶的方向走,男人并未阻拦:“对了,还有一张虞先生亲手给您写的生日贺卡。”贺卡的内容他没有念,但柏寅清已停下脚步。

柏寅清机械化地转身,男人将明信片递给他。他也看清上面的全貌。

——柏同学,生日快乐。这份生日礼物原本打算昨天当面给你,但昨天的你让我太生气了,所以拖到今天。晚了一周的生日礼物,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

平整雪白的明信片一角,被摁出一个明显的折痕。柏寅清盯住明信片上的内容,神色晦涩不明。

“柏先生?”

柏寅清暂时将礼盒与明信片收好:“转告他,我会还给他的。”

“还有这些花,处理掉。”

男人微笑颔首,等柏寅清离开,他才吐出一口气。

起初,看柏寅清那难看的表情,他还以为柏寅清真会将价值不菲的戒指丢掉。

可一切都在虞微年的意料中。柏寅清果然收下了戒指,并提出归还。

这样一来,柏寅清一定会主动联系虞微年。虞微年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午休,柏寅清给虞微年发了消息。

柏寅清:【把你的戒指拿回去。】

虞微年:【好啊,不过我现在不能去取。麻烦柏同学跑一趟,我在这里等你。】

他发了一个餐厅定位。

柏寅清正准备喊跑腿,又见虞微年发来一条新消息:【柏同学,不是你本人到的话,我不会出现的。如果你打算喊跑腿,就直接丢了吧。】

虞微年:【我没关系,只是会很伤心。】

接下来,他又发了几个极其夸张的落泪表情。

桌面上的精美包装,让柏寅清愈发头疼。那张生日贺卡,不知是不是虞微年亲自写的,字迹竟出乎意料得漂亮。

字迹端正隽秀,写意风流,很有个人特色。

柏寅清突然想到,虞微年在A大念的第二个硕士,好像是书法专业。很难相信,虞微年这种喜爱吃喝玩乐的浪子,居然会沉下心来写书法。

除却轻浮滥情的私生活,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写得一手好字。

柏寅清把贺卡放进抽屉,望着两枚对戒,沉吟许久,还是将其放进口袋,赴了虞微年的约。

这是一家新开的泰式餐厅,一扇巨大的落地窗隔开室内与花园。从灯光到摆设,随处可见的泰式元素,扑面而来的异域风情。

虞微年坐在窗边的位置上,手肘撑在桌上,双手交叠,侧脸贴在手背上,望着落地窗外的自然流水景观。

他穿了间金黑真丝衬衫,身上披着一层华丽的鎏金色光泽。腰间一根带子束出细窄的腰身,黑色v领领口衬得锁骨愈发雪白。

哪怕柏寅清对虞微年再有意见,也不得不承认,虞微年的确生了一张好皮囊。

虞微年忽的偏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柏寅清走了过去,把口袋里的礼盒放在桌上。

“以后别给我送东西。”他道,“特别是那些花。”

“原来你不喜欢花啊。”

虞微年坐在椅子上,虽在仰视,却因从容懒散的模样,好像他才是那个俯视的人。

他单手支颐,对着柏寅清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我能答应你的要求,那你呢?你能答应我的要求吗?”

“你陪我吃一顿饭,好不好?”

一顿饭,换柏寅清以后的安宁。如虞微年预料的那样,柏寅清坐了下来。

服务员送来菜单,虞微年心情很好,唇角漾着弧度:“你怎么不看菜单?”

他将菜单递了过去,“你来点。”

细白匀称的手指,捏着菜单的边缘一角,指根套着两枚满钻戒指。

柏寅清抬起眼,目光突然顿住,落在虞微年的颈侧。

虞微年的衬衫宽松,黑色v领领口,因递菜单的动作,一侧领口自然往下滑落,一处扎眼的红痕撞入柏寅清眼底。

柏寅清:“你脖子……”

餐厅音乐声有些大,虞微年没听清。他放下菜单:“什么?”

红痕又被领口掩住。柏寅清收回目光,眼底带着几分嘲讽:“没什么。”

“好吧。”虞微年习惯了柏寅清的冷漠,他也不在乎,反而饶有兴致地托腮望去,理直气壮道,“柏寅清,请你快点点餐,我好饿。”

“我等了你好久。”

服务员看出柏寅清没有点单的兴致,有眼力见地开口:“先生,咖喱蟹、清蒸柠檬鱼、菠萝炒饭、椒盐龙虾都是我们这里的招牌菜……”

柏寅清合上菜单:“那就这些。”

点完餐,他再次重复,“以后别往我宿舍送东西。”

虞微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吃饭的时候不说这个。”

“虞微年。”柏寅清说,“玩我很有意思是吗?”

“你看,你又误解我了。”虞微年放下手臂,露出有些难过的表情,“我在认真追求你,你却觉得我在玩弄你。”

虞微年的表情极其可怜,仿若受到极大的冤屈和误解。脖颈间一点红却异常暧昧,因为皮肤太白,显得其它颜色格外扎眼。

柏寅清嘲弄地扯了扯唇。

真可笑。

说在追求他,却带着别人留下的痕迹来见他。

等上菜的过程中,虞微年热情地找话,柏寅清不是个爱聊天的,只有偶尔会回应几句。

但虞微年不在意,今天的重头戏可不是聊天。

等到菜上齐后,柏寅清也只是潦草地动了筷子,他对泰餐没什么兴趣,也对和虞微年共进午餐没有兴趣。虞微年也是,全程只是看着柏寅清吃。

象征性动了几筷子后,柏寅清放下筷子:“我下午还要军训,先回学校了。”

“军训还早呢,柏同学,你就是不想和我一起吃饭吧。”虞微年知道真相,却还要将其挑明。他放下筷子,“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柏寅清没有回答,而是说:“以后别给我送东西了。”

“我这人说到做到。”虞微年话锋一转,“但只有你吃饱了,我还没有。可你又说你赶着回去军训,那不如,你喂我吧?”

“喂我一口,我就放你走,以后也不会再继续给你送花。”

虞微年原本想让柏寅清喂完一顿饭,可见柏寅清脸色骤然冷下,他便知道这不太现实,只能退而求其次,只要喂一口。

柏寅清低估了虞微年厚脸皮的程度,他静静地看着虞微年的面庞,半晌,还是用干净的勺子舀起海鲜汤。

他显然没有做过类似的事,动作十分生疏。

虞微年也不在意,而是慢慢站起来、俯过身,主动以唇去够柏寅清递来的勺子。

湿热的呼吸落在手背,柏寅清本能躲闪,手腕却被蓦地握住。

猝不及防的肢体接触让柏寅清身体一僵,紧跟着,虞微年倾过身,v领领口敞开,大片雪白肌肤被迫送进柏寅清的眼底。

项链吊坠自然垂落下来,有一下没一下蹭着柏寅清的腕骨,带着虞微年的体温。虞微年盯着柏寅清的眼,缓慢含住勺子。

虞微年太白了,以至于红痕格外明显。

那片被领口勉强遮挡的红印,以更加清晰的视角呈现在眼前,泛着红,面积不大。像被细细搓揉,也像被唇瓣反复亲吻。

柏寅清一动不动,唯有神色冰冷。虞微年喝完一口海鲜汤,弯了弯眉眼:“柏寅清,十八岁生日快乐。”

柏寅清愣住。

他正要把手抽回来。虞微年却蓦地将他的手拽回,突兀的举动带动餐桌哐当晃动,餐具碰撞,汤汁洒出浸湿餐布。

虞微年将脸贴在他的掌心。

柏寅清的掌心温度偏凉,当虞微年把脸贴过来时,竟制造出一种类似灼烧的热度。他脸色铁青,寒声警告:“虞微年!”

虞微年置若罔闻。

柏寅清被迫起身,他一手按住虞微年的肩膀,一边想把手抽回来。谁料,正是这个举动,让虞微年顺势将脸躺在他的掌心间。

躺在大掌间的面颊浮起一层绯色,褪去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现在的虞微年,浓密睫毛低垂,漂亮得像是一个脆弱娃娃,看起来竟有些乖。

柏寅清怔了片刻,紧接着反应过来。他自下而上钳起虞微年的脸,看清脖颈上起了大片的红,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扩散。

“你海鲜过敏?”

钳住颊肉的五指不由用力,柏寅清看着虞微年的面颊被他捏出红印。可能是捏得有些重,虞微年不满地哼了两声。

难怪,难怪虞微年基本没有动筷,只是看他吃。他原以为虞微年在玩什么把戏,原来是因为,他点的餐绝大部分都是海鲜,而虞微年海鲜过敏,自然碰不得。

“你不能吃海鲜,为什么不说?”

“我想当面跟你说生日快乐,你好不容易才愿意和我吃饭……”虞微年好像已经有些迷糊了,却还是语无伦次地认真回答,“我不想扫你的兴。”

虞微年说话时,面颊依然受到桎梏,故而有些口齿不清。言语间的气流与呼吸一同落在柏寅清的指侧,温温热热的吐息,濡湿了指尖。

虞微年特地把他喊过来,是为了当面和他说生日快乐吗?

柏寅清没有说话,在虞微年准备侧首时,再度将虞微年的脸掰正。天生的身高差,令虞微年需要仰着面庞,才能直视柏寅清的脸。

过敏却让虞微年的呼吸急促,泪腺控制不住分泌泪水,模糊了他的视野。他看不清柏寅清的表情,但他应该能猜到,现在柏寅清多半是在生气。

“没事的,你有过敏药……”

虞微年演这出苦肉计时,自然想好了这一点。首先,他的过敏反应并不严重,只是身体发热,外加皮肤变红,就像饮了过量的酒。

只是看起来很吓人。

就算不吃过敏药,只要过一会儿,红潮与发热便会褪去。更别提,他知道柏寅清有随身携带过敏药的习惯。

虞微年此刻表现出来的难受、眩晕、意识模糊,其实都是装的。他借着过敏,主动散发弱势的、可怜的、需要保护的信号。

他有气无力地靠在柏寅清的身上,同时另一只手,熟稔地摸进柏寅清的口袋。

“……只要吃了过敏药就好。”他为自己的行为找到合适理由。

隔着薄薄的口袋内衬,温热细腻的指尖触感仿若贴在腿根。

虞微年察觉到柏寅清肌肉僵硬,似乎有些无措,他不着痕迹挑了挑眉,大着胆子往里摸,指尖刚碰到坚硬的塑料药板,手腕就被扣住。

虞微年几乎是被强行拽了出来,被迫坐在餐桌边缘。双腿垂落悬空,他紧紧抓着柏寅清的下摆。

因为过敏,他浑身浮着一层稠丽的潮红,呼吸带喘,眼尾湿红,隔着蒙蒙水雾看向柏寅清。

奢华吊灯在柏寅清脸上打出深邃光影。

他的眼睛黑而沉,视线冰冷,仿佛一只残酷的掠食者。

“你在做什么?”

虞微年试着动了动手腕,却发现柏寅清桎梏着他,他根本无法动弹。也正是这时,他才意识到他们不仅拥有体型差,还有十分悬殊的力量差。

他心头一惊,仍尽职尽责扮演意识不清的病患:“我在找过敏药……我记得你会随身携带。”

虞微年又试着挣了挣,却被反掣住后颈。纤细的脖颈,轻松被大掌桎梏。颈后侧的那枚暧昧红痕,也恰好被柏寅清的食指覆盖。

不知是不是过敏带来的错觉,柏寅清的掌心很烫,打量他的目光同样带有炽热温度。

“虞微年。”柏寅清脸上已没了表情,“那不是过敏药。”

不是过敏药?虞微年下意识问:“那是什么?”

柏寅清盯着他,没有回答。垂着的眼睛,落了一层浓稠的暗色,宛若实质般舔舐着他。

怪异的沉默莫名叫人心慌。忽的,柏寅清牵了牵唇角,却不是在笑。这个细微表情变化让虞微年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本能产生一种玩脱了的危机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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