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一个黑色的身影缓缓朝他们招手。
小胡子埃德惊地后退几步：“她从哪出来的？”
克菲尔拦住想向前的成员：“小心，可能是女巫。”
“团长，有什么可怕的。”瘦马丁大摇大摆地向前走了两步，“不过是个女人。”
有成员附和：“就是，我们杀了多少女巫了，有什么好怕的？”
“女人能搞出什么名堂。走走走，我们上，这么多人还收拾不了她一个人？”
“我们可是王城骑士团！”
克菲尔左右看看，见此处麦子密集，前后只有通向枯树的一条路，一时无路可退，他只好放开手，让队友们上前，自己断后：“小心为上。”
瘦马丁说得轻巧，但越走，此处越来越寂静阴森。
而前方，枯树下酷似魔鬼的身影逐渐变高、变阴暗，它和蔼地向他招手，似乎随着他的走近，越来越高兴。
它到底是什么？瘦马丁鼓着勇气，捏紧长枪，慢吞吞腾挪。
他挪了几步，却发现，队友们窸窣交谈的声音消失了。
“喂，埃德？团长……？”瘦马丁总觉得后脖颈有股冷气。他的双腿忍不住发软，步子越来越慢，“你们说句话啊？”
身后的人不耐烦地推他：“说什么说，走快点，那么慢做什么？”
那是个苍老粗粝的女性声音，不属于他的任何一个队友。
是魔鬼吗？还是稻草人重新出现了？她到底是什么东西？又是什么时候到他身后的？
瘦马丁的神经刚放松，就紧紧绷起。
“走快点，不然就让让。”
随后娇憨的女声响起，把他紧张的情绪冲散了些。
还好还好，看来只是祖孙俩。听声音，说不定长得还挺好看。
女人有什么可怕的，身娇体弱，什么事都做不成，只能待在男人的保护圈里，给男人洗衣做饭，暖床助兴。
但瘦马丁身为骑士，一直自诩要有绅士气概，这种话他只会在心里转转，不可能在女孩们面前表露出来，讨她们的厌。
如果面前有貌美的女孩，他甚至想表现一番。
于是，他抬手擦擦额角的水，停下脚，自认优雅地弯腰，对身后的人比了个邀请的手势：“女士们，你们先请。”
“这小伙子，真不懂事。”老妇人一把将他推开，拄着一根拐杖，慢悠悠向前走。
也不知道老妇瘦弱佝偻的身体哪来这么大力气，瘦马丁一个趔趄，栽进麦田。
“走这么慢，差点耽误我们卖菜。”老妇身后，穿黑袍、带黑色尖角帽的女孩挎着菜篮不满道。
“喂，你干……”瘦马丁正想开口辱骂该死的老妇，就被女孩的声音激起一股酥麻，他这才看到她的装扮，后知后觉冒出一身冷汗。
这是多么经典的女巫装备。阳光下，她的衣帽漆黑，不反射一丝光线。
瘦马丁蹲低身子，一动都不敢动。汗水浸湿了衣衫，潮气闷在铁制护甲内，冰得他一激灵。
尖角帽女孩面容闷在暗处，看不明晰。
瘦马丁只听到她饶有兴致问老妇：“大人，我看刚才那人还算结实，要不要把他抓回去煮？”
“太瘦了，嚼不动。”老妇不慌不忙地迈过水渠，“不好卖啊。”
瘦马丁吓得躲在麦田缝隙里，大气都不敢出，隔着金色的麦穗，尖角帽女孩猛地回头，咧开了嘴。
她她她……她没有脸！
确切的说，她黝黑如墨的脸平滑一片，没有眼鼻，只有张裂开的鲜红大嘴！
即便如此，瘦马丁也能感觉到她在直勾勾地盯着他。她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轻快说：“多焖几小时，炖得软烂就好吃啦。”
细长的红舌从她口中探出，舔舐带血的上下嘴唇。
她手中菜篮子的遮布滑落一截，露出一只还在抽动的青肿人手和蜂拥而出的血红眼珠。
尖角帽女孩将眼珠塞进嘴，咯吱咯吱地咀嚼起来。
她们要卖的菜，怎么是这种菜！
瘦马丁两眼一翻，吓晕过去。
“就这点胆子，还想抓我们呢。”尖角帽女孩雀跃地拉着老妇，笑道。
老妇恢复原声——正是朵拉，她悄声叮嘱：“特蕾莎，小点声，我们走远点再说。”
但她的声音里满满的愉悦，不比特蕾莎少几分。
瘦马丁和小胡子埃德就是当初抓捕她的人。她至今还记得他们趾高气扬、令人作呕的面孔。
没想到不过是换了副女巫模样，就能把他吓成这样！
切，真是没用的男人。
瘦马丁当初收完她们全部家当，见榨不出油水，当即翻脸将她们关进了监狱，还诬陷她们是女巫。
而小胡子埃德甚至还想借检查的名义，猥.亵好几个女孩，只可惜刚行动，就被特蕾莎咬掉半个手指。
特蕾莎趁机逃跑，捡到了暗夜女巫的笔记。
既然说她是女巫，那她最好真的是。特蕾莎很快学会笔记上大部分内容，本打算来救朵拉，却发现朵拉已经被伊万罗娜解救。
两人一拍即合，决定借女巫笔记赚些零用钱，顺便帮助和她们同样处境的女性。
朵拉蹲下检查瘦马丁：“是真的晕了。”
她将手指按在瘦马丁眼皮上使力，他都没反应。
“那就好。装得我累死了，你要不要尝尝眼珠糖？”
特蕾莎摘下伪装的遮面布——在混乱药水的配合下，面布让她变成了无脸人。她缩回塞在菜篮子里的青肿手，掏出个眼珠递给朵拉。
朵拉接过糖果，嚼了几下，手指迟疑地在瘦马丁眼皮上停留，又收回：“便宜他了，这双眼睛先留给他。”
特蕾莎毫不在意在瘦马丁脖子上比划：“不如现在就杀了他。”
朵拉拦住她：“这样不太好。你忘了阁下的话了？等一会儿把他们聚一起收拾。”
特蕾莎作罢：“那我来给他留点印记。”
她们俩嬉笑着给瘦马丁加了点麻醉，在他脸上用腐蚀药水画了只青蛙。
这可都是他们对其他女巫做过的事。他们用的可不是这种威力小小的腐蚀药水，而是烧红的烙铁。
完成后，她们搜刮掉瘦马丁的财富，不急不徐走过枯树，和黑色身影打了个招呼，最后走进稻草屋，猫腰钻了进去。
骑士团其他成员也遭受了差不多的事，面对女巫们的恐吓，吓得屁滚尿流。
伊万罗娜将空间分割成n份，用混乱药水扰乱他们的神智，让他们都以为自己在麦田的特殊空间。
只有克菲尔不一样。
他与爱好享乐的普通成员不同，他曾跟随诺兰在前线征战，即使刚才被稻草人摆了一道，他仍然十分冷静，没受到这些手段的影响。
于是，伊万罗娜决定亲自对付他。
“克菲尔阁下，您没事吧？”
克菲尔猛然睁眼，他的记忆停留在他走到枯树，直面黑影时。
黑影膨胀到遮天蔽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让他连想到那位盛气凌人的温恣伯爵。
她的头发和它一样漆黑。
见黑影始终不动作，他猜想它也许和稻草人一样，空有其形，实则没有杀伤力，就试探性地拿长枪一戳。
“轰隆——”巨大的轰炸声后，枯树上的树叶噼里啪啦地炸开，像一串快乐的鞭炮。
克菲尔被冲击波炸远，昏迷在地。
晕倒前，他似乎听到周围一下子热闹起来，来往的人们说着什么“便宜些”之类的话，像是在真正的集市上。
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麦田里，身下的麦子只剩麦茬，割得他浑身难受。
面前的黑裙少女关切地看着他：“你没事吧？”
大脑的震颤感还没消失，克菲尔指责的话已经脱口而出：“温恣，这什么鬼地方？你给的什么破消息，你是不是要把我们都害死？！”
明明是自己菜，还要指责别人。
伊万罗娜翻了个白眼：“我的消息千真万确，你自己低估她们，还怪到我头上。要不是我救你，你早死在了女巫手上！”
克菲尔：“用得着你救？你不害我们，我都要感谢光明神。”
伊万罗娜起身，懒得和他掰扯：“对救命恩人，连道谢都不会说，真是没教养。”
克菲尔却非常警惕：“你去做什么？你还没有排除女巫的嫌疑，为防止你害人，我要求接下来的行动，你必须跟紧我！”
“你还有心思管我，不如试试你腿脚还能不能动弹。”伊万罗娜耸肩，“至于我，你既然觉得我是女巫，我就去向女巫们举报你，让她们把你杀掉咯。”
克菲尔噎住，他迟来地察觉全身都在痛，像是被碾过一样。几根肋骨和右小腿骨都断了，左脚踝脱臼，完全无法行动。
伊万罗娜站旁边，兴味盎然地看他反应。
他安静片刻，随即，全身居然盈满白色的光明神力，不一会儿，伤痕居然全部愈合了！
只有破烂焦黑的衣物能证明，他刚刚经历一场爆炸。
光明神力真强啊。伊万罗娜咬牙暗恨。
以光明圣骑士长诺兰·帝摩斯为首，伊特王国疯狂信仰光明神。
光明神是七大主神之一，祂掌管带给世间温暖的太阳，万物的生长都要仰仗祂的能量。
祂所宠爱的眷属无疑有着世间最强的战力，甚至有这么强的治愈能力。
只是，凭什么祂眷顾的是这样的人？
伊万罗娜烦闷转身，后背露出破绽。
身后人果然趁机动作，长枪被她拿走，他居然从腿上掏出一把光明匕首，使劲刺来。
“你果然是女巫的同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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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条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