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万罗娜说：“我杀了他，能救不少人呢。”

尤利西斯伪装的「艾尔洛」根本没听后半句。

伊万罗娜没有反驳嫁给老国王的事。一想到她曾经站在别人身边，他就嫉妒得发狂。

尤利西斯在王城几日，即使不关注，也听闻红发碧眼的恶毒女巫的事，她成为老国王王妃，却残忍掏出了他的心脏。

他问：“你喜欢年纪这么大的？”

伊万罗娜不解：“啊？不喜欢啊。”

「艾尔洛」问：“你挖他的心脏，是因为喜欢吃吗？”

她是女巫，又不是变态！

伊万罗娜急了：“老师，你怎么平白污蔑人？谁会吃人.肉啊！”

比起问他平白污蔑，她更想揪着他的衣领，问他是不是脑子进水疯了。

听她这么说，「艾尔洛」忽然松了一口气，恢复温文尔雅的样子，笑道：“我险些以为你要误入歧途，关心则乱。”

“想想吃人.肉就觉得好恶心。”伊万罗娜哆嗦，“教我二十年，起码也对我有点信心吧，艾尔洛老师。”

她挖老东西的心脏，并不是因为喜欢。但她割下人鱼肉吞下的时候，看起来对他喜欢极了。

即使目的是药引，尤利西斯依然感到很高兴，他带着难以自制的温柔看她。

幸好艾尔洛本尊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伊万罗娜没对他的眼神产生怀疑。

他温和地问：“老国王有没有对你怎样？”

伊万罗娜摇头晃脑，骄傲地说：“这世界上，谁都别想对我怎样。”

“没被欺负就好。”

他的态度和表现与艾尔洛一般无二。

伊万罗娜暂时放下戒备，说：“老师，您有空帮我留意下修复典籍的匠人，具体原因我稍后和你说，我该走了。”

“去哪？”

“诺兰·帝摩斯那家伙召见我。”

“要进宫？我正巧也要去见他，一起吧。”

伊万罗娜：“时间来不及了，坐我的马一起去吧。”

她打马离开庄园，跃过街道，「艾尔洛」在她身后，绅士地虚虚环着她的腰身。

不久前，庄园附近的集市上，一位老人在给孩子们讲故事：“当时的王子——现在的诺兰国王无比英勇，他把女巫赶去了大海。最后，邪恶的女巫葬身在海妖腹中，诺兰王子为父亲报了仇。”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说：“女巫好可怕！”

“正义终将驱逐邪恶！我以后也要做诺兰王子那样厉害的人。”

“我也要！”

母亲恐吓调皮的孩童：“那你可要听话，不然女巫就会掏你的心。”

老人配合道：“女巫就喜欢吃你们这些白白嫩嫩的小孩，把你们的心脏和蟾蜍蝎子一起炖汤喝。”

“噫，好可怕。”孩子们嬉闹跑掉了。

巡视的骑兵说：“如遇女巫踪迹，立刻上报！违令者一并视作魔鬼！”

艾莉森挎着篮子，低头在讲故事的老人摊子上挑选。

她佯装好奇地问：“女巫既然已经葬身海妖腹中，城中怎么还有她的通缉令啊？”

老人捋捋胡子说：“这你就不懂了，一定是诺兰王子为表对父亲的敬意，才保留的。”

艾莉森不着痕迹地撇嘴，她随意挑了一种温恣庄园里没有的菜，抛下几个铜币。

“姐姐，你在这啊！”早上的小女孩见到她，小跑过来。

“伯爵喜欢早上的菜吗？”她目光闪烁，小心翼翼地问。

她问的其实是那只黑猫。

艾莉森心知肚明地回答：“喜欢。”

小女孩眼前一亮，想拉她的手：“姐姐，我家里还有些新采摘的菜，您要不要去看看啊？”

艾莉森谨记伊万罗娜的话，她缩回手，没被小女孩拉到。

“菲儿！别这么对阁下。”小女孩的母亲扛着包裹艰难地过来，不好意思地向艾莉森笑笑。

她放下包裹，佝偻着腰，说：“抱歉，打扰您了阁下。菲尔刚刚是乱说的。”

一群人蜂拥过来，将她们团团围住。

“就是她们！”

为首的妇人指着菲尔和她母亲说：“大人，我亲眼见到她们把猫带回家！”

菲尔母亲将菲尔护在身后，扑通一声跪下，道：“大人，冤枉！猫是多么可怕的生物，我们怎么敢接触！”

妇人斜眼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女巫，就喜欢邪恶的东西！”

“光明在上，我们对圣殿忠心无二！”

“你肯定是女巫，大人，快把她们烧死！”

菲尔母亲愤愤地扑过去扯住妇人：“我不过没有借糖给你，你却想要我的命！”

“安静！”卫兵不耐烦地分开她们，忽然问站在一边的艾莉森，“你是何人？”

其他人见这般阵仗，早就躲得远远的，在远处议论这里的事。而艾莉森站在这里不躲不闭，行迹颇为可疑。

艾莉森不卑不亢地回答：“大人，我是温恣庄园的采买。”

伊万罗娜就在此时打马而过：“好热闹，你们在做什么？艾莉森，你也在这？”

“温恣伯爵。”卫兵们向她简单行礼。

“怎么回事？”黑色长直发划过空中，伊万罗娜将缰绳递给「艾尔洛」，翻身下马。

尽管她的真容掩映在黑色面纱下，看不清楚，人们仍然不自觉地打量这位神秘高贵的伯爵，想象骑装下是怎样的窈窕身姿。

「艾尔洛」冷眼瞪视，直到围观群众低头，不敢出声。

艾莉森行礼，说：“阁下，这位妇人指认这对母女为女巫。”

她补充：“菲尔和她母亲经常给我们供应蔬菜，您午餐桌上独特的黑色蘑菇便是她们提供的。”

就是这个小女孩将黑猫给了艾莉森？

伊万罗娜点点头说：“黑色蘑菇，不错，我很喜欢。”

她对卫兵们说：“这肯定是场误会，散了吧。”

卫兵行礼：“是，伯爵。”

妇人不依了：“我亲眼见她们和魔鬼做交易！她们一定是邪恶的女巫！”

“亲眼？”伊万罗娜看她，“用你这双眼珠子担保，我就信你。要是她们不是女巫，你这双眼睛就别想要了。”

那妇人骤然对上伊万罗娜幽深的绿瞳，欲说出口的话吞进肚子，吓得不敢出声。

一个和菲尔差不多高，但明显成年了的男子冲过来说：“你对我娘这么凶做什么？”

他看起来面容老态，不像妇人的儿子，倒像妇人大哥。

妇人推搡他：“你上来干什么？”

男子低声和妇人说：“娘，你不是说一定能拿到菲尔家的糖吗？”

那可是精细的一罐白糖，价值好多银币！据说就是面前这位女伯爵赏赐的。他躲在妇人后面，眼睛却总往伊万罗娜身上瞟。

这个女伯爵长得漂亮又有钱，怪不得王城里这么多人追求她。谁娶到她，那可真是天大的福气。

跟老国王一样恶心。伊万罗娜斜睨他一眼，怒火中烧。

艾莉森上前瞪他：“看什么看！伯爵也是你能看的？！”

“不许对伯爵无礼！”卫兵们警告他们。

伊万罗娜不耐烦地跳上马：“吵吵嚷嚷得烦死了。诬告罪，再加个对贵族不敬罪。抓进监狱，两个都抓进去。有问题我来承担。我还要去和国王见礼，等我回来再处理。”

王城处处是贵族，伯爵并不起眼。但伊万罗娜的庄园偏僻，周围大多是无权无势的平民，他们几乎是默认划到她的管辖范围。

因此，卫兵没多犹豫，便听从了她的命令。

即使出门很早，经过「艾尔洛」和此次事件，时间变得不太充裕。

伊万罗娜策马，向王宫狂奔。

「艾尔洛」沉默一路，快抵达时，忽然说：“伊万罗娜，我不喜欢他们看你的眼神。”

伊万罗娜余怒未消：“我也不喜欢。”

「艾尔洛」轻声说：“真想让你永远不出门，让他们永远看不到你。”

伊万罗娜顿住：“老师，你应该去挖了他们的眼睛，而不是在这里指责我出不出门。”

「艾尔洛」说：“伊万罗娜，你不该挖人眼睛。”

伊万罗娜充耳不闻。

「艾尔洛」又说：“我没有指责你，我只是……”

“你只是老古板思想又犯了，我知道。”伊万罗娜随意耸耸肩，“前面不许骑马了，我们要走过去。”

「艾尔洛」骑装下的手臂忽然浮现银色鳞片。

半脱离艾尔洛的思维，本来只有一点的生气犹如泼入沸腾油锅中的水，将整只锅炸得颠三倒四。

尤利西斯后知后觉，怒不可遏。

他们算什么？胆敢用这种眼神看她！他一一盘算，决定今夜就将他们的眼珠子全挖出来给伊万罗娜炖汤。

还有这个艾尔洛，算什么老师？

她想怎么出门就怎么出门，想穿什么穿什么，他管这么多作甚？有这功夫还不如把冒犯她的人都处理掉。

……等等。

不让她出门，岂不是只有他能见到她？

如果将她关在深海，让她无法见到任何人，除了他，没有任何生物能瞥见她美丽的容颜，只有他能嗅闻她的香气、亲吻她的红唇，她将完全归属与他。

她将全心全意爱她。

这个想法美妙地让他浑身战栗。

一瞬间他忽然理解了艾尔洛。

伊万罗娜唤他：“老师，你没事吧？”

尤利西斯回神，他收起鳞片，用「艾尔洛」的温和表情说：“没事，我们进去吧。”

踏入宫门前，他想：或者，让她把他关起来，让他完全归属于她，也不错。

“见过陛下。”伊万罗娜向王座上的人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