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冉姐姐。”快快张开手。
周冉忙从陆庭文怀中接过快快,犹豫片刻,道:“麻烦你了。”
陆庭文微微点头,同样客气地回答:“举手之劳。”
“你刚才喝了很多酒……”
“头晕吗?”
不约而同的提问响起,问题出口的瞬间,两人同时安静下来,心照不宣的沉默中带着一种疏远的亲密。
“谢谢。”沉默片刻,是陆庭文率先开口,“我没事。”
“我,我也没什么,头不晕的。”周冉尴尬道。
就在两人即将陷入第二次沉默时,快快忽然开心地喊:“妈妈!”
她跳出周冉的怀抱,扑进走出宴会厅的宁逸然怀里,宁逸然抱起快快,笑着向周冉点头:“小冉,今天辛苦你了。”
她将目光投向周冉身边的人:“陆总,好久不见。”
陆庭文把领带夹放进快快手里,轻轻合起小姑娘的手:“听说宁主管准备离职。”
“总要试着闯一闯。一直受制于人的滋味可不好受。”宁逸然浅笑,“或许,我们会有机会和陆总合作。”
“我很期待。”
宁逸然拿出手机看一眼:“车到了,小冉,一起走吗?”
“我在东城区,一会坐地铁回去。”周冉摇头,“逸然姐,你先回去吧。”
她把六七分醉的宁逸然送上车,不放心地叮嘱宁逸然到家后给她发消息,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周冉和快快挥挥手,等车走远了,才慢慢返回酒店。
她叫了车,在酒店大堂前等待,等车的间隙,到底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陆庭文居然依旧停留在原地,正专心致志地看着手机。
他应该是醉了,蹙眉点击屏幕,片刻后为难地按一按眉心,似乎这样就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周冉眼见他反复尝试无果,叹一口气,还是走上前:“要我帮你吗?”
陆庭文有些惊讶地抬头,随即露出很浅的笑:“谢谢,我想我自己可以。”
他继续用不太精准的动作操作手机,试图打开网约车软件,指尖却一次又一次错过正确的图标,无意义的动作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
周冉实在看不下去,指着门外刚刚抵达的网约车:“你坐这辆。”
她转身示意陆庭文跟上,低头修改终点地址,一边帮忙拉开车门,陆庭文保持着得体的距离跟在她身后,快要上车时微微踉跄,扶着车身才勉强站稳。
见周冉看过来,他笑了笑,低声道:“不好意思。”
如果不是为了帮她揽下敬酒的任务,陆庭文大概不会醉成现在这副模样。
愧疚和关心最终战胜了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周冉移开视线:“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陆庭文还是彬彬有礼的语气:“谢谢,这么晚,就不麻烦你了。”
他上了车,强撑着和司机说完地址后便闭起双眼,忽然又想起什么,转头对车外的周冉说早点回家。
轻柔的关门声响起,周冉坐上车,和陆庭文隔着一人的距离,转头看向窗外。
陆庭文微微笑着,看了她一眼,却也没说什么。
没有更多的交流,下车后,周冉率先走进小区,陆庭文自然而然地跟在她身后,单调的脚步声一前一后填满安静的小路。
一直到单元楼门前,周冉才轻轻开口:“密码。”
陆庭文道:“我以为你记得。”
周冉低头看地上交叠的身影:“不记得了。”
陆庭文报出几个数字:“现在记得了吗?”
周冉推开门,低着头没有说话,她停在防盗铁门前,等陆庭文取出钥匙开门。
整个楼层只有陆庭文家还使用老式的防盗铁门,铁门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钥匙圈碰撞门锁发出细微的声响,在一众电子锁明明灭灭的感应灯光中显出一种古怪的坚持。
“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周冉一刻也不想多待,匆匆说完便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团黑影倏地冲出玄关,巨大的力道扑向周冉,她毫无防备地倒退一步,失去重心的身体向后摔去。
惊呼尚未来得及出口,有力的手便从后接住她,周冉摔入一个坚硬的怀抱,身下传来一声闷哼,她慌忙起身,正对上陆庭文沉如深潭的目光。
灯开了,陆庭文一手撑墙,手臂拦在她与地面之间,低头看向她。
“蛋糕。”
奶油色的尾巴从眼前闪过,周冉这才看清袭击她的毛团是久不见面的蛋糕,蛋糕喵喵叫着,脑亲热地蹭着周冉的手心。
剧烈跳动的心缓慢平复,周冉轻轻出一口气,摸摸蛋糕热烘烘的小脑袋:“你怎么在这里。”
毛茸茸的爪子搭上周冉的腿,周冉帮蛋糕顺了顺毛,小猫呼噜呼噜地伸个懒腰,晃着小肚子在周冉手边躺倒。
周冉搂着蛋糕,靠一只手撑起身体,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姿势有多糟糕,她半靠在陆庭文怀中,一只手撑在他的胸前,甚至能透过衣料感受到掌心下起伏的,带着温度的肌肤。
她强忍羞意,偏头小声道:“对不起。”
正挣扎着要起身,陆庭文忽然一手抚上她的腰身,微微按下去,让她摔回他的怀中。
“你要去哪?”他平静地问。
周冉张了张嘴:“我……”
突如其来的吻落了下来,唇齿相碰,温热的,浅淡的薄荷气息拂过周冉的脸庞,她认出那是是陆庭文常用的洗涤剂的味道。
周冉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挣扎起来,不料却在陆庭文怀中陷得更深,随着他的掌控一步步跌落。
她抬起目光,看向面前的人,陆庭文的神情清醒而冷静,丝毫没有醉酒的迷蒙。
骗子,周冉抓紧他的手臂,被欺骗的气愤和羞恼冲破了她的理智,她张口咬上陆庭文的唇角,愤怒地加重力气,他一直在骗她。
“周冉,”陆庭文低声笑着,“你知道这样咬人根本不疼吗?”
周冉气得要反驳,话音却被淹没在接连落下的吻里。
“别动,”陆庭文挑起长眉,故作正经地提醒,“小心摔倒。”
“你根本就没醉。”喘息的间隙,周冉用力握紧他的领带,“你说谎。”
“我道歉。”
那双上挑的桃花眼沉沉看进周冉的眼睛,陆庭文拨开她垂落的碎发:“要不要报复我一下?”
周冉偏过头不看他:“无聊。”
“你可以骗我。”陆庭文闭上眼,笑了,“就说,你想分开,这句话是假的。”
空气似乎凝滞了,漫长的沉默过去,周冉用尽最后的力气起身:“我先走了。”
“周冉,”陆庭文靠在门边,仰头从凌乱的发间投来视线,“真的不能骗我一次吗?”
周冉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出门前,她看见了贴在玄关门边的日程表,陆庭文很忙,这是周冉早就知道的事,他几乎从睁眼起就需要面对数不清的会议和应酬,表格里密密排满了事项,红色是紧急,黄色是待定,两种颜色几乎填满了他的时间。
可除此以外,日程表上还有一种温柔的,深蓝偏紫的记号笔,几片小小的色块顽固地扎根在满眼红黄色中,漂亮得像一簇小花。
色彩边,陆庭文用潇洒飘逸的字写下备注:周冉的时间。
*
回到家后,周冉换了身新的衣服,确定身上没有烟酒味后,带上要送给周春丽的换洗衣物打车去医院。
中心医院新建住院部的病房很大,是三人间,周春丽住在靠窗的床位上,离门边有一段不算短的距离。
另外两个病人不在,整间病房只有周春丽一个人,她半躺在床上,正在床头灯下认真看书。
“妈。”周冉放下袋子,在床边坐下,“怎么还不休息?明天要手术的。”
“知道你要过来。”周春丽从书上抬眼,伸手把灯光调亮一点,“特意等着你呢。”
周冉轻轻嗯一声,灯光很温暖,周春丽在暖光里微笑,周冉回应一个笑容,积攒整晚的情绪终于寻找到安稳的落点。
她趴下来,脸贴着周春丽温暖的掌心,慢慢闭上眼。
“累了吧。”周春丽摸一摸她的脸。
“有一点困。”周冉接过周春丽手里的《新华字典》,抬眼问她,“今天认识了几个字?”
周春丽认识的字不多,住院治疗以后,她发现自己认不得药的名字,也读不出那些奇奇怪怪的检查名称。
日子久了,她嫌每天这么糊里糊涂地躺着难受,就让周冉给她买了本《新华字典》,试着去学那些复杂的名词,起码能认出个一二三四。
字典里夹满了周春丽练字用的草稿纸,是周冉和字典一起买给她的,每一张纸都布满了周春丽认真的笔迹,从最简单的一,到复杂的验和镜。
“我数数。”周春丽拿出夹在书里的草稿纸,“五,六,得有六七个吧。”
周冉点一点稿纸边缘笔锋飘逸的大字,字迹很眼熟,让她想起一个人:“妈妈,你进步也太快了。”
“我倒是想有这么漂亮的字。”周春丽一看就笑了,“那是小陆写的,你高中和他坐了那么久的前后桌,还认不出他的字?”
“陆庭文?”周冉一怔,原来真的是他,“他……来过?”
“还有毯子和靠枕,都是他带过来的。”周春丽点头,拍拍身后花纹素雅的靠枕,“他说怕我躺久了腰疼。”
周冉犹豫着,问:“他说什么了吗?”
“他给我留了手机号码,说你最近工作忙,叫我有事可以给他打电话,他一天到晚都开着手机的。”
周冉干巴巴地哦一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周春丽笑了,伸手一点她的脑袋:“和小陆闹别扭了?”
周冉沉默片刻,道:“我也不知道。”
她看着周春丽温和的脸庞,突然变得很沮丧。
“妈妈。我应该是喜欢他的。”周冉低下头。
“可为什么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很害怕,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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