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善仁私立医院(三)

你知道吗?世上曾经有过一种相当残忍的酷刑,它没有具体官方的名称。一般来说,我们会称它为“兽腹之刑”。

这很好理解。如字面意思所述,这就是一种先将动物内脏掏出然后把活人塞进去缝合的酷刑。一般来说还可能留下受刑人的头在外面,别误会,这只是为了确保能让人受尽折磨而不过早死去。整个过程统常会分为好几个阶段,能体验到从窒息,中暑,败血病以及被虫咬蚀等多种折磨。如果运气不好的话,时间可能会足足持续两天甚至更久。总而言之,如果作为一个折磨人项目来评价,它绝对可以称得上是相当优秀。

这就是失踪的最终原因了吗?人群被菌种感染?柯索缪蹲在角落低头思索片刻,随即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蹙起了眉。

但这个顺序明显不对。如果按照宋致裘所说,医院的世界空间会随着时间交错轮换,从而能把人分门别类开。如果假设分辨标准是感染与没感染的人,那么岂不是根本没有任何机会感染新的人。这么来看,这里每个人人就只能都是所谓的“病源体”,而不是被感染者。

倒也还有一种可能,区分的标准是其它方面,只不过这里出了一个感染源把大家都祸害了而已。但这么说未免太过牵强,毕竟这就无法解释为什么感染源只刷新在这块领域。她轻轻耸了下肩,尽量压低声音活动起酸麻的脚腕。

“嗬……嗬……”

等等,他们真的能感应到声音与触感吗?

柯索缪回忆起刚才金属发卡掉在地上时的情境。金属从一米多高的地方撞击瓷砖,这种碰撞发出的动静绝对算不上小。但出乎预料的,没有一个人朝这边看过来。似乎比起听嗅觉灵敏的进攻者,他们更像是在漫无目的的游荡。

想到这儿,她试探性地站直了身体,身后鼓起的铁片被按进去又弹了出来,发出难以忽视的巨响。抬头看去,与她的想法相同,他们仍在自顾自地向前走着,全然是一副置若罔闻的模样。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当然,可惜的是这无法证明他们是否有威胁。哪怕真的没有任何攻击性,那些如青苔般厚重的菌种也是个问题。柯索缪思考片刻,从兜里摸出了一份一次性手套和口罩。这是她白天在医院瞎逛时在前台领的,当时只想着这里再怎么样也是医院,好说歹说至少能避免感染一些流行病毒。没想到居然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虽然说距离合规操作还差一副护目镜,但这毕竟也是紧急情况,能有就不错了。这么想着,她掐准时机,小心翼翼地伸手拉开了铁网。虽然现在四周仍有不少人,但比之前好上了许多。没到摩肩接踵的地步,注意一点还是能避开的。

“506室,吴春花?”

在第三次差点撞上从拐角出来的菌种人后,柯索缪终于来到了目标房间。虽然之前有短暂的在电梯中与这名身材娇小的中年女人打过照面,但从经验来看,她却隐隐觉得对方所住病房里可能还藏有其他线索。

“呜哇——!”

随着下沉的把手,一道尖利的哭声突然从房间里响起,直直穿透了她的耳膜。仿佛受到了惊下一般,那声音听上去又响又脆,显然来自年龄较小的幼儿。柯索缪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将门甩了回去。

“哇——”里面声音因这动静短暂停顿了几秒,随后哭的更大声了。

……现在她估计真得给菌丝人不甚灵光的听觉磕一个。柯索缪捂住头叹了口气,皱着眉看向掉漆的木门。

看上去像是能发出声音的新物种,是否具有攻击性未知。不过就从刚才的那一幕来看,对方似乎在关门状态下无法离开房间,且反应速度并不算快,至少达不到恐怖游戏中那种贴脸杀的效果。

众所周知,试探一种东西是否安全,最有效效的方法莫过于进行实验测试。一般来说比起先以身入局,更正确的做法先从无生命物开始,接着再从小白鼠或者兔子一类实验性动物入手。如果它们都安然无恙,那么你受到攻击的概率会大大减少。

可问题是,现在是属于临时测试。手头上那个金属发卡倒是可以投入测试,但她从哪里找剩下要用的活物?柯索缪思考片刻,将目光投向了身边正在缓慢移动的菌种人。

……反正带着手套和口罩,闭上眼睛的话应该问题不算大吧。仅仅犹豫了半秒,她在对方刚巧对准门缝的那一刹猛地再次拉开房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迅朝人形怪物背后踹了一脚。

“……嗬。”

随着一阵沉重的闷响,她合上了房门,相当嫌弃的在地上用力磨蹭了几下鞋底。

真是见了鬼的,这玩意儿的触感远比看上去的还要恶心,像是在臭水沟里泡成巨人观的尸体,不仅会发出“咕啾咕啾”的噪音,酥松的血肉里还满是令人头皮发麻的柔软。原地干呕了几声,她拧着眉靠近房门。除了幼儿依旧响亮的哭声,房间里还多出了菌种人那种听上去就后槽牙发酸的蠕动声。在忍受了长达两分半的听觉折磨,她再次试探性地拉开一条细缝,将发卡丢了进去。

“哇——”

……好吧,除了哭得更大声了些以外似乎无事发生。柯索缪撇了撇嘴,终于正式按下了金属把手。随着房门的逐渐打开,她终于看清了那个“怪物”的真面目。

准确来说,这应该只能算一个悬浮在空中的半透明球体。外部生长着许多幼儿的头颅,每一个都张大嘴巴撕心裂肺的哭号着。而在最里面则存放着一只大概五六岁的女孩。与其他人不同,此时她正背对着她,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蹲坐在底部。

“嗬……咳。”

之前踢进去的菌种人早已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尽管背后还残留着一块凹进去的鞋印,但却没有把半分注意力分散给站在门口的人。牠正死死盯着面前的球状体,停顿片刻后毫不犹豫地张开嘴撕咬住了其中一个人头的颈脖。臭而粘稠的唾液夹带着菌丝从嘴角滑落,在地上汇聚成了小小一滩绿色的黏液。

“哇——哇——!唔咕,噶。”

发黄的牙齿之下,纤弱的脖子被无限拉长,幼儿的脸皱成了扭曲的一团。像是传递最后的呼救一般,牠的喉咙里翻滚出一串意味不明的声音。随后便在不断的咀嚼中破碎成一团带着白骨的肉糜。那些糊烂的脑浆从口中飞溅出来,甚至有一小片滑落到了她的脚边。

好恶心。柯索缪向后退了几步,随着剩下人愈发震耳欲聋的哭声,一股不详的预感缓缓从心中升起。几乎没有片刻迟疑,她瞬间掉转了方向,用最快的速度冲向电梯方向。

“咯吱……咯吱。”

但这一切似乎还是太迟了点。在一片喧闹声中,骨节快速摩擦的声音显得分外微弱,却莫名地让人背后发凉。如同恐怖片中的慢镜头般,她站在铁网前,无法抑制的慢慢转过头。不知何时,走廊的灯早己暗淡了下来,只剩下了少量菌种人在原地徘徊打转。随着光源的不断闪烁,一个伏在地上快速爬行的生物出现在了走廊尽头。

不,她实在不知道是否能将其归为“活物”那一类。那种东西除了骨骼以外,似乎并没有立体的身躯或明确的肢干区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张薄而柔软,像灯笼似的搭在肋骨之上的布片。半透明的肉黄色皮肤除了附着在上面的扭曲五官,还多了许多如同手术刀疤般鲜红色的缝合线。与之前出现的两者不同,牠显得由为清爽,爬行时甚至能清晰的看见对方身后没有留下任何类似水渍的发光痕迹。那双枯黄干瘪的眼球在凹陷处缓慢滚动,紧接着便向上翻起,与电梯前的人对上了目光。出乎意料的,对方并没有过渡理会怔在原地的柯索缪,只是顿了顿,然后掉转方向,直直的冲向506室。

“咔哧……咔哧。”

房间里依然充斥着菌种人的进食声,但紧接着便是一阵骨头撞响地面的声音,周遭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趁发软的手脚勉强能够活动,柯索缪飞快的拉开铁网跑进了电梯,用最大的力气摁下了下行的按钮。随着铁网合拢,在老式电梯运作的噪音中,她清楚地听见了喉咙吞咽巨物发出的声音。

柯索缪慢慢抬起头。余光中,那个缝皮怪很快的从房间里爬了出来。与进去前不同,此时牠变得臃肿了不少,像一个撑满了的卷饼。那只菌种人被死死包裹在里面,布满绿斑的脸在地上摩擦着,露出了高突的颧骨。

“唔咕……噶”

对方的爬行速度似乎慢了不少,紧接着,牠高仰起□□皮包裹着着头骨,用喉管发出了一串怪声。

……她听过这个声音。这是幼孩球在被撕咬时发出的声音,像是在传递着什么信息,也正因此召唤出了缝皮怪。不管怎样说,也许很快电梯就不再安全了。回忆起铁网底部深深的抓痕,柯索缪看着数字沉思片刻,随后将停顿楼层定在了二楼。

她记得那里有一片花圃,这是目前唯一能对得上预言中“花”的地方。

如果牠们真是在向同伴远程交流的话,那现在其实去哪一屋都没有任何区别。当然,这并不代表她会信任一个没头没尾的预言意象。只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死马当活马医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叮咚——”

指示灯亮起。柯索缪抬眼向铁网外看去,也许是传达时间比较慢的原因,那里还暂时没有看见怪物的踪迹。但去花圃的各离电梯口尚且有些距离,去那里还要经过一段完全没有遮盖物的落地窗长廊。

如果那里有埋伏的话是最不好处理的。想到这儿,她咬了咬牙,还是拉开了铁网。

不过现在显然来不及思考这些。虽然相处时间只有短短几秒,但也能看出对方与之前大脑不灵光的菌种人不在一个级别。除了过于敏锐的视听与速度,它们也许还学会了合作包围。身后隐隐传来了骨骼摩擦的声音,音量比起先前大了许多,且在持续发出接连不断的闷响。

牠们大概己经到了三楼楼梯口,保守估计应该只需要半分钟就能追上她,时间这么短十有**到不了目地地。柯索缪看着身边发着绿色莹光的安全出口,随后干脆利落地顺手将木门落上锁。

这样加上对方撞门的时间就肯定够了,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如她所料,在跑出几十米开外后,身后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撞门声。但意外的是,那巨大的声响只持续了短短几秒。紧接着,走廊却再次响起了一串如同烧开水一样的低语。

那只缝皮怪是进不来了吗?

随着低语的结束,撞击声变轻了许多,却仍如同鼓点般有节奏的,持续不断的作响。明明听不出任何意义,但柯索缪却心中的不安感却越发加重起来,心跳声大到仿佛要刺穿耳膜。

没事的,牠还在安全出口那段,追不上她的。

但脚步还在不自觉的加快,直到看见独属于花圃的特殊门栏时才松了一口气。正要走上台阶时,她却感到一只干枯的手慢慢缠上了她的脚腕。

“这里的病人多半都是中老年人,为了方便通行,我们很少会安装台阶。”

尤其是高度超过半米的。此时此刻,柯索缪无法再做到控制自己血液的流向。在微亮的天光下,她有些呆楞的一点点朝下看去。首先映入眼帘是一张干枯的脸,紧接头颅后面蜡黄色的缝合皮,以及如同鲨鱼夹一般敞开着的肋骨。

“咕……哒噜嘎。”

生物从喉咙管挤出一段难听哭号,随后靠着后肢骨一点点直立起来。不知何时,远处的撞击声停了下来。在被彻底包裹入软皮之前,一张字条飘落到了面前。一瞬间,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的瞪大了眼睛。

那张字条上的房间号涵盖了所有带病号的楼层,既然五楼会刷新缝皮怪,那么她凭什么认为二楼就足够安全?不,这也许不是重点。早在撞击声变得规律时她就应该意识到,这根本就不是为了出来,是为了帮同类掩盖行动声音!这样一来,本来行动速度就格外快的缝皮怪就能解决唯一的弊端,做到彻底的无形捕猎。

是的,她早该想到的。皮肤严丝合缝的粘在了一起,看着眼前逐渐合拢的肋骨,柯索缪不再挣扎,有些疲惫的闭上眼。

反正她尽力了。不过现在也不算晚就是了,好歹能死的明白些。实话说,作为一名正常人类,虽然没到求死的地步,但她的求生欲却一直不是很旺盛。一直以来支撑她活下去的只有两个理由,一个是怕疼,另一个就是死不掉。

“可如果时机就在今日,为什么我却看不见呢?”窒息感席卷了全身,脸部似乎也因此变得发紫。她眨了眨眼睛,感受到的却依然微凉的机器。坚硬,粗糙,硌得她眼眶生疼。

……交了钱还发假货,合着这不仅是强买强卖,还来了个货不对版?

他妈的黑心商家。

仿佛为了反驳她的观点,就在这时,视神经却又传来难以忍受的灼烧感。眼前的空间再度开始扭曲起来,所有的意象碎裂开来,世界变得像是一桶沾染了许多颜色的油漆。有刷子在里边搅动着,从鲜亮到黯淡,最后慢慢汇聚成发亮的纯黑色。

“……渡鸦?”

时至今日,柯索缪终于肯将意象与了一天前被她狠狠吐槽过的名字一同联想到了一起。黑暗中,她感受到有四周有羽毛飘落。先是只有一片,紧接着变得纷纷扬扬。

“瞧我发现了什么?”

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随着耳边轻快的声音响起,震耳欲聋枪声贯穿了她身上正在收缩着的皮囊。身旁的肌肉随即软软的松驰下来,被箍紧的胸腔也再次感受到了氧气。她抬起头,视线对上了一张做工精良的鸦脸面具。

“看来你把我的工作做得差不多了呀。”对方缓缓蹲下身,随手将死去的缝皮怪从她身上拨开:“不过,在谈分红之前,先告诉我……”

“你是怎么知道我会出现在这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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