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场上绿意盎然,天空蔚蓝澄澈,万里无云。
观众席围着绿茵场半圈,随着两位选手进场,顿时燥热起来,人声鼎沸。
解说人员默契配合,介绍着入场的两位选手。
“接下来向我们走来的是两位老将,刘立新是上届全运会的卫冕冠军,郁安是第一次参加全运会,今年在全国锦标赛上获得了冠军。”
“两位选手大赛经验都非常丰富,无论从心理素质还是个人实力上都是不容小觑的。”
“运动员已经就位。”
郁安检查着弓弦和箭羽,这一局由刘立新先手。
刘立新站到起射线,搭箭、举弓、开弓、撒放。
箭矢飞去,稳稳钉在靶上。
电子大屏实时更新环数,机械男音播报:“Ten.”
十环。
观众欢呼鼓掌,一瞬吵闹起来。
轮到郁安。
他屏息凝神,搭箭、钩弦、靠位、瞄准。
风向袋飘起,有大风。
郁安四指松放,箭矢飞出,咚的一声钉上靶。
机械男音:“Ten.”
全场沸腾起来,场面一瞬焦灼,第一箭是考察选手对环境的观察与判断,影响着后续的发挥。
显然,两人都适应良好。
刘立新表情不变,继续射箭。
“Nine.”
郁安紧跟着。
“Ten.”
二人一人一箭交替,机械男音冰冷无机质,氛围紧张。
“Ten.”
“Nine.”
第一局,三箭结束,环数29:29,平局,双方各拿一分。
紧接着,第二局28:27,郁安两分。
第三局28:29,刘立新两分。
第四局28:28,双方各拿一分。
比分4:4,来到赛点。
第五局两箭已然发射,18:18平分,只差最后一箭。
全场一片安静,微风吹过,发出细碎的声响。
每个观众都握紧手,身体向前探,一刻也不敢眨眼。
刘立新拉弓发射,十环,总环数已然揭出,28环。
成绩一经公布,场内又响起了窸窣的人声。
郁安深吸一口气,搭箭拉弓。
风向袋簌簌作响,又起风了。
郁安凝神,原本讨论的、惊叹的声音不再入耳,耳边响起了舒缓的呼吸声和紧凑的心跳声。
他开弓,右手仍旧急剧抖动,他找准时机,四指松放。
箭矢尖啸而出,稳稳钉靶。
声音顺势播报:“Nine.”
场馆寂静一秒,猛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惊呼声。
“我靠,紧张死了。”
“吓死我了,刘立新果然还是资历深,心态好稳。”
“啊啊啊我刚才都不敢呼吸!”
“好厉害,这才只是半决赛吗?!”
“刘立新!!刘立新!!”
呼声雀跃嘈杂,郁安却好似听不到似的,低头盯着自己的右手掌心。
上一世,郁安射中了内十环才赢得了比赛。
哪怕已经了解频率,失去了右手的稳定性,仍是一大隐患。
刘立新向大家打完招呼后,走了过来:“郁安?”
郁安抬头,笑起:“刘哥。”
刘立新伸出左手:“这次比赛,说是决赛也不为过。”
“我打得很尽兴。”
“希望等你的手好了之后,还有机会能跟你较量一局。”
“你怎么?”郁安呆愣着伸出左手,握上。
双手相握,一触即分。
刘立新食中指相并,从眉间向外一挥,“有时候,观察对手,也是比赛的一环。”
“祝你早日康复。”
“谢谢刘哥,希望以后有机会,我们再赛场见。”
郁安走下场,出口处站着贺羿、盛以诚。
两人在等他。
盛以诚紧张兮兮地瞥着郁安的脸,“郁…郁哥,你还好吧?”
闻声,郁安眼睛弯起:“当然,虽然挺遗憾的,但是我已经尽力了。”
上一世,是他打败了刘立新,与贺羿在决赛决战夺得金牌。
看来这一世只能争铜了,能回来已是幸事,郁安很乐观。
他勾唇:“橙子,咱俩铜牌赛见咯。”
盛以诚咽口口水:“不、不要吧,郁哥。”
“呜呜呜手下留情啊。”
盛以诚又想埋进郁安怀里被贺羿提溜住了帽子拽了回来。
“喂,你干嘛。”盛以诚怒而扭头。
贺羿没理:“郁哥辛苦了,我们回去吧。”
出口的廊道长而暗,三人并行,时不时聊着场上的趣事。
“贺哥最后一局直接三黄,给我都吓懵啦,我硬着头皮”盛以诚话音未落,一道声音硬生生插了进来。
“郁安。”
声音郁安再熟悉不过,他厉色抬头看去,在出口的尽头,一道身影伫立在那里。
出口光源打在那人身上,一片漆黑,只能隐约看到个轮廓,黑影上前一步,光亮中露出了全貌。
穿着一身黑,将衬衫挽到手臂,剑眉星目的英气长相,脸上却挂着轻挑散漫的笑意。
他晃悠两步就站立在原地,一步都懒得多走,仿佛知道郁安会跑过去一样。
是路越。
他的前男友。
郁安眉心敛起,他重生之后就发信息提了分手,没想到还会被路越找过来。
如果他没有猜错,路越这时已经出轨了。
三人走过来,刚好与他碰面。
郁安并不想搭理他,目不斜视走过。
路越伸手想拉住他。
被一旁的贺羿制住,贺羿捏着路越的胳膊,面如冰霜:“想干嘛?”
路越眉峰轻挑,想挣开,却发现对方的手如同铁钳,挣了半天纹丝不动,他怒目:“我找我男朋友,关你什么事?”
郁安不耐烦,冷冷:“我们已经分手了。”
听到此话,贺羿眉心松开,下意识回头望向路越。
盛以诚也很惊讶。
三人目光齐聚在郁安身上。
郁安带着烦躁:“我没有什么想跟你谈的。”
在贺羿松懈之际,路越挣开了手,开口:“我发消息你为什么不回我?我没同意!”
“拉黑了,红点你看不见吗?”郁安冷眼,“而且分手,不需要双方同意。”
路越一噎。
郁安下最后的通牒:“如果你不想我把你出轨的证据晒到你们公司的话,就滚。”
贺羿和盛以诚的怒火一下被点燃。
“什么!”盛以诚叫得最大声,“出轨?!你个傻逼还敢来找我们郁哥,滚滚滚!”
路越也没想到郁安已经知道了,他还想继续纠缠,不料贺羿直接侧身挡住了郁安。
贺羿身高体长,将郁安遮了个严实,他眼皮薄,垂眼时凶戾冰冷,启唇:“听不懂人话吗?”
盛以诚拽着两人的衣服就走,“不跟他废话了,教练在等我们呢。”
三人走得飞快,徒留路越在原地惊愕。
他凝视着三人,久久没能回过神,突然视线对上了一双锐利的丹凤眼。
贺羿扭头盯着他,眉毛压下又冷又凶,黑瞳冰冷,似是带霜的利箭。
一箭刺破他的虚伪和谎言。
路越打了个寒颤。
*
这次的比赛结束,李教练约的心理师也到了队里。
郁安与她约了时间面诊。
陈医生性格温和,笑眼弯弯,让人习惯在她面前放松自我。
郁安这次没说是梦,说是以前受过的伤。
经过一番交流后,陈医生得出结论:“你的手已经好了,但是这份记忆还停留在你的身体里。”
郁安手指一颤。
温柔的声音还在继续:“创伤记忆不止存在于大脑里,身体、神经系统仍然会有条件反射,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你需要重新建立起对于手的安全感,让身体知道,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疗程结束得很快,陈医生叮嘱好注意事项和下次疗程就离开了。
她在医院工作,并非驻队医师。
郁安久久无法从回忆中回过神。
鲜血、刺痛、警鸣声。
一切的一切好像就发生在眼前。
“郁哥?郁哥?”
郁安猛地从中脱离出来,他向着门口望去。
欣长的身影站在门口,不知伫立了多久。
贺羿穿着红白队服,双手环抱,正斜倚着门框,看到郁安视线过来时才站直身体。
“贺羿?”郁安站起身迎上去,“你怎么来了?”
“郁哥,你教我射箭吧。”
郁安浅笑:“好啊,什么时候?”
“现在。”贺羿黑瞳幽深,唇角勾起,“趁着教练还没发现。”
郁安半决赛输了之后,李教练又给他下了禁令,身体好之前不允许再多练。
郁安就这样被带去了训练室。
正值中午,大家都在午睡,训练室里空旷无人,地板被踩得哒哒响,两人一路跑过来。
贺羿拿起架子上的反曲弓,递给郁安一把。
郁安疑惑:“不是教你吗?”
贺羿晃动手里的弓:“先比个赛。”
郁安只好接过:“比什么?”
贺羿跑到靶处,在每个靶上都贴上了一张新靶纸。
纸上两人,一人右手持枪,左手环住另一个人脖颈,枪对准那人太阳穴。
贺羿贴好又跑回来,他气息微乱,吐着热气:“我们来玩拯救人质的游戏。”
劫匪身上标着环数,以环数为记,环数越大越困难,越是一击毙命的地方。
说着,贺羿伸手,搭箭、拉弓,手一松箭矢飞出。
直直钉在人质头上。
贺羿双眼弯起来,带着笑意:“成功拯救绑匪。”
郁安笑出声。
贺羿又抽出一支箭,递过去:“郁哥,到你了,试试?”
“好。”
郁安接过箭,钩弦拉弓。
前方的靶纸,劫匪脸上画着奸笑的表情,人质则是哭脸,贺羿的一箭正正好射在人质头上。
郁安瞄准着,怎么看怎么好笑,笑得肩膀一抖,箭也飞了出去。
他抬头看箭。
也直直钉在人质头上。
两个箭矢,左一个右一个,彰显着两名进国家队的选手的真实实力。
二人对视一眼,猛然笑开。
郁安笑得一颤一颤,直不起腰:“千万不要让教练看见。”
贺羿单挑眉:“如果是拯救绑匪游戏,我们应该不分上下。”
他低下头,与郁安眼睛对视,满目笑意:“但现在,我们都是零蛋。”
郁安:“那怎么办啊?”
贺羿一愣,眼前人笑开时脸颊竟然有两个酒窝,杏眼弯起,瞳仁又黑又亮。
他身体有些发麻,麻得他心间有点泛痒。
贺羿不动声色后撤一步,担心砰跳的心脏被郁安听到。
他转过身,拉弓,又射一箭。
箭矢直接擦过靶纸,掉在地上。
心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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