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罗百镒抬头，一副怔愣的样子看着自己，席失心中也是更加烦躁。

这人就不该是这副样子。

“你是不是很不礼貌地在想，那个十七对裴谦想做的事被我猜中，是因为我可能对你家先生也有这样的想法。”

虽然重点好像不太对，但是两人的脑回路，好像对上了。

罗百镒感觉心里的火又要开始冒了。

什么想法，你说清楚什么想法！

席失感觉不到罗百镒的这些奇怪脑回路，只是觉得这人好像恢复了些精神。

“有关骨遗香那段推测我没有说谎，还有说今天在地牢了一直盯着十七这段话也是真的。

我今天想到十七哪怕对着裴谦的注定死去的判决都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在听到裴谦托孤后虽然还保持着沉默，眼神阴鸷的情况有的大致猜测。

十七在来投案之前就知道裴谦应该活不了了，他指甲里面□□，应该是知道裴谦会将所有罪名都揽到自己身上。

按照我朝的律法，除了死刑，就是流放杖责徭役。

要是裴谦注定会死，哪怕律法不判他死刑，他也会自戕随裴谦而去。

但是裴谦却想要托孤，将十七托付给自己的兄长。

十七哪怕是监牢都跟着来了，又怎么会同意让裴谦将自己送走。

裴谦的这个举动，在十七心中应该就等同于抛弃。

指甲里面□□，不是自己求死就是要杀极为亲近之人。

明明都做好了一起死的准备，这人却突然要抛弃自己。

加上种种形势判断，知道他要做什么，知道他们在哪儿也算正常吧。”

席失这一大段解释，虽然让罗百镒知道了今天席失所有猜测的由来，但还是没有说到罗百镒的心坎上。

自己想要知道的不是这些啊。

席失虽然没有猜对罗百镒的心思，但是在罗百镒张口继续问之前，恰好开了口。

“罗百镒，你不用担心，虽然我能拿准十七的心思，但是我对叔是不会这么做的。

你不用担心你家先生的安全。

莫叔说过会保护我，我们就像是家人一样。

你不用担心我会像十七对待裴谦一样对他，你不用担心叔的安全。”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罗百镒还能说些什么呢。

这逻辑通顺得都让他忘了自己最开始问出这个问题的目的是什么了。

反正自己在意的应该就是自家偶像的安全，这段解释应该没什么问题。

家人……吗？

怎么感觉这火气还是没有消下去，好烦啊。

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又要陷入凝重的时候，莫寻来敲门了。

说府上备好了晚膳，现在正好去之前的厅上用餐，刚刚已经叫了齐挽歌，她已经在等着了。

饭桌上，原本气氛还算正常，只是有些安静。

齐挽歌莫名地站起来给几人一人敬了杯酒，三人都没怎么反应过来。

等这一顿散了之后到了第二天。

又是不出所料，齐挽歌又走了。

留了封信，表达对三人各自的感谢，留下了一本落霞剑谱给罗百镒，还有一个信物说是可以到落霞山庄所在之地的罗家质库，拿取山下一片药田的地契，和一些金银。

席失看着手里说是信物的一个小坠子，再看看旁边的身份猜测应该是罗家少庄主的罗某人。

将手里的坠子扔到他正捧着的剑谱上，微微一挑眉。

罗百镒瞬间就懂得了他的意思，跟上去。

去广信。

莫寻原本还在纠结林为峰昨天说的那些话，想着要不要去广信，要不要去见姚措这件事。

现在一看自家两个孩子已经做了决定，正眼睛亮闪闪地盯着自己。

也是完全没有抵抗力。

去，不就是姚措嘛，又不是直接面对那人。

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在自己没想好之前，先躲着点。

三人稍一合计，就想好向广信而去。

等三人向林为峰告辞后坐上之前被赶来郡守府门前的马车，随时准备好出发后。

罗百镒也是暗恨，昨天三人都各自想着一些事情，齐挽歌那突然敬酒的举动，自己就应该能发现她是要走啊。

现在又和之前一样了。

她一人在前面快马跑，三人在后面马车追，又是不知道要拉开多远的差距。

自己对齐醉寒这人当初就有过向往，现在这一路又像是以前在话本里看过的行侠江湖。

要是错过了见证这件事的机会，自己怕不是要后悔死。

马车平稳行进，出了城后渐渐快了起来。

之前席失和罗百镒想着莫寻赶车辛苦，都说要学来分担一下。

但是如今出南尹的大多都是山路，莫寻不放心两个新手，于是说好等出了南尹上了官道就让两人轮流替他。

因为觉得让莫寻一个赶车寂寞，驾车的地方又坐不了三个人，干脆就将车帘子全都绑了上去。

席失和罗百镒就坐在马车门口，守着莫寻。

但是这两人好像就是天生犯克，现在出了城，周围又没有什么人烟。

本性秒秒钟暴露，马上就开始在莫寻身后吵闹起来了。

莫寻对这两个活宝也是头大，此行去广信，按照他们马车的速度怎么着都得十天半个月，要是一直就由着他们吵，自己的耳朵一定会出问题的。

“罗百镒，你是不是想和我学剑。”

离开南尹郡大概两个时辰之后，莫寻找了个阴凉地让马匹休息，三人也找出干粮和水准备歇会儿。

正在掏水囊的罗百镒突然听到莫寻这段话，也是眼神一亮。

自己最喜欢的就是传闻中那些使剑的江湖大侠，自己也很喜欢剑术，一直在找师父在学。

现在自己的偶像，罗家情报当中剑术已臻化境的剑客突然这么问。

冷静，冷静，好好回答。

“是的先生，学生对你崇拜多年，其中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向往您的剑术。”

席失在一旁啃着这里因为离城不算太久，勉强还算松软的馒头，看着面前突然正经的两人。

“你的剑法我看过，你们罗家有家传的武学，其中最为精妙的身法步伐你已经算是大成，可以看出你在武学上是有天赋的。

但是剑法，不知道你有没有意识到过这个问题，你的剑术，不连贯，看着还成样子是占了身法的便宜，勉强有着剑法的轻灵。”

这个问题沈复师傅说过，之前席失看他舞剑的时候也说过，如今莫寻再提，罗百镒也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我知道，但我不知道如何改善。

之前教过我一年的剑术的沈复师傅也说过这件事，但他只是说那门剑法不适合我，让我可以博采众家之长，多练练，或许可以走出自己的道路。”

“沈复的名字我听过，虽说以铸剑扬名，他的剑法也算不弱。

他说的有些道理，但是我的看法是，你因为练习罗家的身法步伐，让你的身体习惯了某些动作。

而当你握上剑，两方不平衡才使得你的剑术有问题。

沈复的方法可以试试，但是要花的时间太长，我们可以简化一下。

剑法中的刺劈撩挂云点崩截，只练这些。

顺序随机，只要你能想办法自己把它们连起来，再去学习那些组合剑招，或许比你直接照着前人的剑法练习要好。”

席失听着莫寻给罗百镒讲解剑招，因为不懂武功所以一直听得云里雾里的。

反正想着应该不关自己的事，看他们应该短时间内聊不完，就干脆拿了个小筐打理之前因为走得太急，放得有些杂乱的药材。

“基本的剑招你都没有问题，接下来其他的我不一定能直接帮你。

你可以自己练习，或者观摩别人的剑法。

若是你自己练习找不到感觉的话，你可以找小席看着你。

小席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对于这些招式有着他独有的直觉，什么时候他觉得你的招式没什么问题的时候，这个方法或许就算小成了。”

正在马车尾部扒拉着箱子的席失突然听到莫寻叫自己，从马车后面勉强探了个头出来。

不是，人罗百镒练剑关我什么事，我看他做什么，他那断断续续的剑招看得人眼睛疼。

虽然对于莫寻的提议席失有些意见，但是想着不能给自家叔拆台，默默地又将伸出去的脑袋撤了回来。

继续趴在箱子旁边找东西，就当没听到。

罗百镒听了莫寻的分析，心中大致也是明白了些什么。

对于自己的剑术，自己或许走不了前人的路子，只能自己蹚。

剑是外器，自己曾经过于依赖从小习得的身法，而剑术学习又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

自己学剑的时间本来就晚，现在想要学上乘剑术，除了勤勉还需要巧力。

三人在那儿也就歇了一个多时辰就重新上路。

后来几天，大多时候马车都是每过两个时辰就休息一段时间，一天当中大概五六个时辰都在赶路。

而罗百镒在马儿休息的时候就会拉着席失看他练剑。

席失也不想看啊，罗百镒的剑招，和他眼中“美”的样子，实在是差得有些远。

但是这回罗百镒难得态度好，也算诚恳，加上莫寻的暗示，自己也就没有拒绝。

三人一路向广信而去，如今路程已经过半。

因为车上的食物的消耗，三人准备在前面找个地方停一下，置办一些东西。

而且这几天一直赶路，不是睡野外就是睡马车，三人也想着稍稍歇一会。

进城的时候席失往城门上看了一眼。

郁林郡。

这次进城的时间约么是午时，郁林郡里正好罗家的产业里有家客栈。

郁林郡最大的客栈。

找个在繁华地段的客栈入住一直是莫寻的习惯，因为在这些地方消息传播最快，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更安全。

三人进了客栈后开了三间相邻的房间，席失居中，叫了吃食送上来。

原本到这里都还好好的，但是后面……

用餐结束的时候，原本还在商议需要准备些什么，门外就有小二敲门，说罗家郁林郡掌事求见。

席失敏锐地注意到，罗百镒的脸色变了。

似乎整个人都阴沉了下去。

“进吧。”

这句话的语气不像是那个一直和自己插科打诨的罗百镒。

现在他的身上似乎有着一种很难形容的气势，不像是平常的他，是一种威严又悲伤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