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几乎刺进费奥多尔的胸膛。

费奥多尔的嘴角露出微妙的笑。

失误？才怪。他当然不会给自己的行动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

不知道现在的状况是否在他亲爱的盟友预测之内？

拥有领先一个世界的情报的首领宰，在每一处都表现得近乎全知。

无论是对坂口安吾身后的异能特务科，还是恶名远扬的异能监狱默尔索，甚至是H·G·威尔斯和欧洲当局……一切的一切，似乎没有什么是他无法掌控的。

计划严丝合缝得仿佛所有人都是舞台上的木偶，只会按照操作者的想法行动。

作为对手他让人恐惧，但作为合作者，费奥多尔只觉得终于终于找到一位眼里有活的同事。

可惜太聪明的盟友也有一点不好，那就是要时刻防止对方的背刺。

为了防止首领宰搞事，费奥多尔决定先下手为强。

首领宰并不知道「罪与罚」的异能效果。

费奥多尔深深地怀疑这是对方放出的诱饵，但在情报的单方面压制下，他的几次试探都没有结果。

对他来说，感觉真的很不好。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他也只有一个选择。

如果风险是可接受的，收益是超出想象的，那么就永远都不会缺少压上筹码的赌徒。

真正克制「罪与罚」的只有「人间失格」，除此之外，他不惧任何人。

费奥多尔的紫眸浸透着鲜血般的深红。

铃时明一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就让他的「罪与罚」……！

想法很好，但就在死亡降临前的一刻，有什么更早地发生了。

「罪与罚」是以生命体的死亡为判定发动的异能力，而在刀刃没入胸口之前，比死亡更快的是——

异能力「第四视角」！

白光乍现。

留在费奥多尔眼中的最后一秒，是无穷无尽的光。

灰白色的阴影以少年手中的利刃为中心，犹如觅食的白蚁，瞬时吞噬了整个世界。

艳丽的色彩飞速后退，被灰白色涂抹的人和物就像是被塑造成型的石雕，不仅仅眼神、动作、摇晃的桌椅，飞起的衣角，在这方空间，连意识也被静止。

万籁俱寂。

除了一人。

铃时明一缓缓收回匕首，心里松了口气。他不出意料地对着静止的灰白色的空间说：

“还不出来吗，要我请你？”

三秒之内，无事发生。

铃时明一深吸一口气，“三，……”

下一秒，一颗温暖的大光团悄然出现，呲溜滑到少年腿边，亲近地蹭了蹭，试图表达友善。

“想见你一面可真难啊。”铃时明一半真半假地抱怨，他俯身把光团抱到怀里，确定它跑不掉之后，才半是威胁半是纵容地问。

“失联好玩吗？”

大光球的撒娇贴贴立刻一僵。

自从五千亿骚乱开始，铃时明一对【系统】的呼唤就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系统】单方面失联了好几天，直到此刻被人抓到怀里。

光团拱了拱少年：【你来找费奥多尔，太危险了。】

“我有把握。”铃时明一边说边抱着光团坐到费奥多尔刚才的椅子上。

费奥多尔的异能力「罪与罚」可以在杀死自己的对象身上重生，除了太宰治的「人间失格」，寻常人和异能力很难实现有效击杀，大概率会被反杀。

但铃时明一本来也没想着杀死费奥多尔，他只要触发「第四视角」就足够了。

「罪与罚」的复活机制会导致击杀者的bad ending，而「第四视角」会在关键时刻阻止玩家触发be。

利用费奥多尔的异能力成功上岸，接下来的时间足够让铃时明一和系统在这片静止空间好好谈谈。

铃时明一若有所觉摸了摸怀中圆润的光球，“感觉你今天好像不太一样。”

沉稳，冷静，摸着还暖乎乎的。现在的情况如果是他家蠢系统，大概早就开始吱哇乱叫，说一句话要带三个感叹号。

【初次见面。】

随着这声问候，凝聚在光团周围的光点缓慢逸散，剥下层层的壳，露出最核心的本体。

那是一本合上的书，深棕色的封面和封底，内里荧白色的书页散发淡淡的光芒。

【融合了全部分身，这才是我真正的模样。】

祂的声音冷静、温和，像是历经风霜，充满故事的旅者。

真正的三合一的「书」。

【在你向我提问之前，我会先向你解释一件事。关于一切的根源，“天灾”。】

“天灾”，即来自高维世界的入侵。

世界屏障最主要的作用就是保护世界，阻止异物入侵，但面对高维天灾，屏障的作用小之又小。天灾可以随意穿越世界屏障，无视风险。

天灾本质是上世界维度的压制。

就像一岁的孩子握着笔可以在纸上涂抹，三岁的孩童能够轻易撕毁一本漫画，世界的压制是绝对的。

高维生命对低维生命的压制也是绝对的，哪怕用尽手段，低维生物也很难对高维入侵者造成伤害。现实如此，结论不言而喻。

“天灾”降临之后，原住民必将迎来一场一面倒的、永远不可能胜利的战争。

所以，「书」找了到铃时明一。

“你找我干什么？”铃时明一反问，“按照你的说法，我也是天灾，我……”

【事实上，你的确是。就算你真的杀死费奥多尔，罪与罚也不会生效。】

身份就是保护牌，作为“天灾”，铃时明一遇到的所有问题都是有解的。

【至于为什么选择你……你很喜欢这个世界，不是吗？现在的生活是你想要的样子，你并不渴望复活，并不急于完成任务，所以才会一拖再拖，像是被推着向前。】

这是「书」促使铃时明一融入世界的重要原因之一。

将对游戏的喜爱转化为这座城市、或者城市中某些人的喜爱，只有铃时明一和世界的交集不断加深，才有可能站在他们这一边。

哪怕是那个时刻。

「书」的判断准确击中了少年的想法。

铃时明一蓦然沉默。

他的确并不眷恋原本的世界。

但是……

【或许你已经发现了，这个世界是残缺的。物质的富裕不代表着精神的充实，对人类来说，二者之一就足够生存，但对于世界来说，它的发展已经走进绝境。】

【这也是天灾降临的原因。】

不平衡的畸形造就了极端的矛盾，分裂了「书」的核心，诞生了完全意义上的、与「书」平行的第二位世界管理员。

就像是书的封面与封底，同为世界管理员，二者的想法背道而驰。

面对已经千疮百孔的世界，「书」希望通过内部的自救逐渐改善，而后诞生的「氐」则想要彻底清除寄生于世界的虫豸，将一切推倒重来。

双方都无法说服对方，也无法改变坚持的信念和道路，于是……

【“游戏”开始了。】

【就像是人无法扼死自己，我们也无法伤害世界，只能通过代理人的形式进行角逐，但是「氐」比我更加…】祂的声音顿了顿，【…冲动一点。】

毁灭总比创造容易。

接轨全新的世界，彻底碾碎现在的世界，在毁灭中新生，就是「氐」的做法。

【你身边发生的闹剧，我会用我的力量剪除，只要抹去了引导混乱最初的可能性，一切就会回到正轨。请当做一场无聊的梦吧，等醒来后，世界就会恢复正常。】

【在这之后，我大概要沉睡一段时间，还有……】

铃时明一忽然出声问道：“平行世界的太宰治是「氐」选择的代理人吗？”

【并不是。】

【太宰治的世界已经毁灭，他希望拯救那个世界，这不可能的。】「书」斩钉截铁地说。

被剔除的可能性世界已经不具备任何发展潜力，有什么价值呢？复原这样一个世界完全是无稽之谈，首领宰的希望不可能实现。

“……不，是有可能的。”

书吃惊地看向说话的铃时明一，铃时明一肯定道：“是有可能的。”

就像「书」的做法一样。

扭转世界的性质，以主世界的发展为可能性，以被剔除的可能性为主世界，就可以让毁灭的世界于新的时间线之上获得重生。

“他才是真的救世的神明。”

只不过他和「书」想拯救的，并不是同一个世界。

铃时明一看着书，少年的神情似乎没有变化，又似乎有哪里改变了。

“代理人的规则是什么？……你想赢吗？”

......

“……明一？”

“明一，醒醒……”

铃时明一的意识昏昏沉沉，隐约间，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他迷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趴在System书店桌子上睡着了。

暖融融的阳光撒进室内，晴朗的天气让人的心情随着太阳一起明媚。

书架旁竖着一块白板，桌子上摆着刚泡好的茶，坐在左手边的织田作正疑惑地看向他。

织田作之助伸手摸了摸铃时明一的额头，微微皱眉：“昨晚没有睡好？”

看起来晕晕乎乎的。

“……嗯，是没睡好，最近咖啡喝太多了。”

铃时明一揉了揉太阳穴，抬起胳膊时，看见了被压在桌上的一叠草纸。

泛黄发脆的草纸写满文字，现在却只留下大片大片被涂黑的痕迹，像是被洒出的墨水大面积污染，无法辨认具体的内容。

织田作之助也注意到，他轻轻扒开看了看，“被墨水污染成这样应该很难修复了吧？”

铃时明一想要捡起，碰了一下，泛黄的纸啪嚓一声碎成几片，指尖碾过，就变成细细碎碎的颗粒。

他看了看，道：“……算了吧，不需要修复了。”

……

【……系统？】

…………

果然不在了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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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0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