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那个混蛋，真有种……！”

腹部撕裂的伤口发出阵阵痛感，中原中也勉强用手压住，仍然无法阻止不断渗出的鲜血。

……白濑。

“嘶——”

一个恍神，按压伤处的手擦过伤口，中原中也倒吸一口气冷气。

刀上涂了药，他对毒素的抗性很低，身体没有力气，愤怒也软绵绵而无力。

无力挽回了。

一切都在那个自杀小鬼的计划当中，和港口Mafia的对抗不会有好结果，从今往后，「羊」大概就会成为擂钵街的历史。

中原中也强撑着起身，扶着石壁的时候，一张卡片从破掉的口袋里掉了出来。

那是一张名片。

浅棕色的卡片被匕首刺穿挖了个洞，边缘沾染小片血迹，皱皱巴巴，破烂的不像样子。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脸色复杂。

他很少收到毫无缘由的善意。

擂钵街的环境不容许生存其中的人有多余的善意，铃时明一给的糖被他分给了羊的孩子，只有这张名片留给了自己。

【如果需要就来找我，我会帮你。】

明明之前还想过要不要……现在看来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港口Mafia，GSS，「羊」。

夹缝生存困难重重，GSS对「羊」的承诺像是无根浮萍，没有了重力异能，无论是港口Mafia还是GSS想要拿捏羊都易如反掌。

只有能力相当的伙伴才有资格谈利益，如果不是，那么等待着的只有被吞食的命运。

有些承诺从说出口的那刻就不会实现。

情谊不可信赖，利益是背叛的根源。说到底，什么都不可信，还是要靠他自己。

中原中也的手扶着石壁慢慢挪动，因为失血，他的体温逐渐降低。

海边的风好冷。

中原中也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兰堂，那个执着于「荒霸吐」，最后被搭档背叛的男人。

把对方葬在这，风大概也会吹冷他。

*

“我会给织田的作品投票，”铃时明一点头微笑，眼神中带着几分涌动的深沉：“你想要第几名？”

……这是可以想要的吗？

察觉到不得了的暗示的织田作之助委婉地说出了自己想法。

“我写得还不够好，能够被人看到就已经很满足了，并不执着于名次。”

所以千万不要动什么歪脑筋。

铃时明一眨眨眼，开朗地说：“我是想说你在我心里排第几名，你想到哪去了。”

……原来不是那个意思啊。

织田作之助长出一口气，“能被你喜欢我就很开心了。”

他第一次动笔，相比于夸赞或捧高，更在意自己需要改进的地方。

“我以后还会有很多作品，等到那个时候，你可以选一本真正喜欢的。”

“哇！好厉害啊织田！感觉霸气起来了！”

铃时明一很捧场地鼓掌欢呼，织田作之助看着他软了神情，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下午时分，灿烂的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照亮了坐在窗边沙发的两人，像是为生活披上一层光环。

平凡，安宁。

中原中也收回注视着的视线，挪动着缩回墙后的角落。

少年穿着没来得及更换的绿色夹克，腹部的伤口只是简单处理，麻酥酥的痛从小腹蔓延半身，挺直腰背都会感到抽痛。

伤口很疼，中原中也却释然地呼出一口气。

铃时明一只是普通人，港口Mafia的关注对他来说充满危险，自己不该再把普通人扯进漩涡之中。

港口Mafia和羊的事已成定局，别无选择了。

他本来就不该来。

中原中也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何种心态出现在这里，好像只是无意识地走走，就走到System。

「羊」的成员被港口Mafia的人带走，他要向mafia投诚，成员们才能活命。

中原中也并不怨愤，成王败寇，他的确输了。

要说不满，也只有那个耍手段的混蛋太宰。

这个混蛋轻描淡写地离间他和大家的关系，就像是抽走大楼中承重的支柱，崩塌只在一瞬。

中原中也的神色忽然落寞，他低下头，踉跄地直起身想要离开。

他不是一位合格的组织首领。

情况已经不能更糟糕，所以，现在再不能伤害到对他有过善意的……

“中也？”

熟悉的声音，低落出神的中原中也被突然的招呼声吓到跳起来，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又斯哈斯哈地捂着肚子跪了下去。

“嘶——”好痛。

铃时明一被中原中也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语气惊慌，“中也？！你没事吧？！”

他有这么吓人，怎么和见了鬼一样？

“他受伤了。”织田作之助对血的气息很敏感，“先带他回去吧，我帮他处理一下伤口。”

铃时明一点头，和织田作之助一起把中原中也架起来准备带走。

中原中也痛得脸都白了，“等，等等！我……”

铃时明一看着虚弱的少年，倍儿有责任感地说：“放心吧！你不会有事的！”

会有事的是你啊！

无奈中原中也柔弱到无法反抗，被织田作之助和铃时明一合力抬进书店。

贴心的系统非常担心皮薄血脆的铃时明一发生意外导致任务失败，所以店里常备多种常用药和医疗用品。

系统出品必属精品，铃时明一还没用过，这次都给中原中也抢先体验了。

织田作之助处理伤口的手法很老道，但系统出品超级疗效的外敷药依旧疼得中原中也嘴唇发白，额头直冒冷汗。

铃时明一用手捂着眼睛，从指缝里偷偷看。

中原中也颤抖着抬起手，“你害怕个屁……分明就是在偷看……嘶！”

铃时明一持续偷看，手张得更大，“你都这样了还有力气和我拌嘴？”

织田作之助手一紧，中原中也的身体反射性一缩，等到青年整理好纱布，赭发少年已经像被晒干的咸鱼瘫在沙发上失去了理想。

织田作之助摘下手套，提醒道：“之后小心一点，伤口不要反复撕裂，你的身体素质不错，恢复得应该很快。”

中原中也勉强扑腾了一下。

专业人士出门处理医疗垃圾，铃时明一踩点凑到中原中也身边，小声道：“怎么受的伤？”

刀伤，捅得不浅，中原中也的能力完全不该受这种伤，似乎没有防备的样子。

中原中也半眯着眼，“意外。”

铃时明一嘟囔了一句，“真敷衍，行吧，不说我就不好奇了。”

不说就不说，他有外挂。

铃时明一在心里呼唤万能的系统小精灵，【系统系统告诉我，中原中也怎么受的伤？】

系统：【……】这就是你的不好奇？

“哎呦——”

“不要招惹病人，让他好好休息。”归来的织田作之助敲敲铃时明一的脑袋，把人从中原中也身边推开。

他看向中原中也，以一副大人的姿态道：“抱歉，他有点闹。”

铃时明一反抗道：“我才刚说了一句话！”

两个人的互动熟悉又亲近，态度自然亲昵，中原中也看着，有点向往两人间的默契。

果然是很好的朋友，应该认识很久了吧？

中原中也又开始出神。

“……我是在认识中也之后，才认识了织田。”

三个人坐在茶桌前，手边摆满零食和饮料，铃时明一手法熟练地给织田作之助添茶。

“欸？那不是才认识三个月？”

完全没想到在聊天中会问出这种答案，中原中也颇为意外。

中原中也看向织田作之助，织田作之助点点头，示意少年说的没错。

“大家认识的时间都差不多，所以就不要用落寞又羡慕的眼神看着我们了。”

铃时明一自然地拨开中原中也身边的零食，“等你伤口好了再吃，我先替你尝尝。”

然后被织田作之助抓住了偷吃的手。

被点破心思中原中也没有反驳铃时明一的说法，他安静靠着沙发，窗外世界的阳光落下少年身前的一片阴影。

“其实……我遇到了一点事。”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

中原中也愿意分享，铃时明一和织田作之助会是完美的聆听者，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着，直到中原中也迷茫地停止倾诉。

“为什么他们认为我会背叛？”

少年钴蓝色的眸子满是阴霾，从喉咙里挤出的疑问带着被背刺后流淌的鲜血。

被认可的同伴背叛，心灵上的伤口撕裂成渊，远胜于白濑的一刀。

“大概，是因为恐惧吧。”铃时明一扯了扯身上的毯子，分给中原中也一角，盖住了少年短暂的狼狈。

毫无相似点的人无法成为朋友。

中原中也和羊的众人之间宛如天堑的差距，足以他们惴惴不安。

恐惧被抛弃，恐惧中原中也的强大，最后发展到恐惧中原中也本身。

时刻都在怀疑，他们真的能够站在中原中也身边吗？中原中也对他们的保护难道不是施舍吗？中原中也真的看得起他们吗？

不安在沉默中蔓延生长，他们不断试探中原中也的底线，被放纵，然后继续更加过分的试探。

每一次侵占都是在确认中原中也的底线，少年会不会一直承担他们的任性。

就像找存在感的熊孩子一样。

铃时明一觉得中原中也应该他们打一顿，道理是讲不通的，打一顿，摆明不可触犯的底线，熊孩子就会自动乖乖听话。

不过现在，讨论方法已经失去了意义。

铃时明一觉得自己有乌鸦嘴的潜质。

不存在的避风港，偏执的背叛者，和破碎的他。

竟然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