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太宰小榆:一次特殊委托—太宰反将一棋。

每把改装枪都是无声的名片。独特的打磨纹路、专属的结构改造,这些细节如同签名,能让人一眼认出出自谁手。

这支手枪被改造得相当漂亮,沈庭榆欣赏片刻,屈指勾住扳机护圈猛地一拉——

枪托在掌心灵巧翻转,随后金属零件碰撞声骤然炸响,枪管与机匣卡扣在指尖精准咬合处崩开,寒光闪帧,刹那护木已被单手扯下。弹簧与销钉悬浮在半空半秒后才猛然惊醒,随后簌簌坠地。

虎口抵住枪膛,沈庭榆的拇指像装了精密轴承般连续转动,击发组件在惯性中脱离框架,零件在空中划出银色轨迹。左手如蝶翼翻飞,卡榫、复进簧、枪机依次落在办公桌面,零件被摆放整齐地像是赌场里罗列的筹码。

最后一截握把套被食指勾起,在甩出的弧度里露出光滑的金属内壁,沈庭榆发出愉快的哼笑,宣告着这场“解剖”完毕。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从拉开枪栓到零件拆解完毕,不过是深呼吸三次的时长。

“宝贝你看看。”

沈庭榆像是法官尸检那样摆弄着枪支零件,指尖捏起枪管套,细细勘探内壁的打磨痕迹,“有点像港口黑手党技师做的,但我不能确定。”

她把金属丢向太宰,迈步走到那面碎裂的镜子前观察着弹孔,眼帘骤压,学着悬疑小说里的大侦探那般托着下颌,语气深沉:“倘若子弹是由这类手枪射出的,粗略估照冲击力分析,射击点与弹孔水平距离约为100米,考虑子弹弹道下坠高度,弹孔高1.5米,那么子弹实际出膛高度约为1.6米。”

没有打断伴侣的表演**,太宰的视线流过枪管套,自然顿在名侦探沈庭榆身上,她穿着黑手党之中常见的立领双排扣黑制服,身形挺拔,原本那散漫恣意的气息如今莫名为她添了几分危险韵味,像把上膛的枪。

卧室内宽而明亮的窗映着室外光景,作为神经时刻近乎紧绷的人,沈庭榆向来不会将脆弱的后背暴露给未知的室外。

然而此刻,太宰静静望着她的背影,沈庭榆的表情生动而自得,显露出几分深陷热恋的青年意图在心上人面前展露自我的跃跃欲试。

小榆在信赖我啊。他想。

对这视线若有所觉的人回过头,眉梢飞扬,向他展露微笑:

“一般情况下,射击者举枪高度与身高有一定比例关系。通常成年人举枪高度约为身高的60%-70%左右,虽然在犯罪现场想要依据弹孔反推出设计者身高相当困难,会因射击姿势个人习惯而有所不同,但通过调整比例系数……这位射击者的身高大约在1.7-1.8左右。”

“187cm的米柔pass掉了呢,不过我也不觉得是上野开的枪。”

四目相对。

发觉太宰只是用着看见什么新奇事物的眼神挑眉望着自己,沈庭榆原本昂扬的音调像是即将燃烧殆尽的蜡烛,慢慢灭下去:“毕竟,这面镜子根本就不是在这里被击碎的,而是黑川正……”

完蛋。沈庭榆现在有点尴尬了,早知道就不在他面前卖弄学问了,现在怎么收场。

可恶这人就不能装作很崇拜自己的模样哄哄她吗!

沈庭榆不吭声了,用脸骂着静静看自己表演的人。

太宰哑然失笑,他几步走到蔫吧下去女人身边,有些无奈地看着恋人掉下去的唇角,用着那种见到有趣可爱事物但强忍着不去逗弄的态度夸赞:“很棒哦,小榆好厉害啊……”话到末尾,他偏了下头,唇边溢出小小气音。

“所以改造枪的是Mafia的人吗。”

沈庭榆忍住一口咬在他脸上的**,蔫蔫继续问。

“是喔,已经让芥川他们去调查了。”

“什么时候发的消息。”

“嗯……在车上?”

“花袋?”

“国木田已经和他说了。”

果然啊,这个人又早就知道一切并安排好了呢,而且不仅如此吧?

虽说早年间和乱步搭档的经历已经让沈庭榆练就了相当强大的心脏,但如今被自家恋人用智力搏杀,沈庭榆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酸。

而且沈庭榆知道这人肯定还有事情瞒着自己。

嗯,虽然她也有。

「……」

压下心底骤然翻涌起的情绪,沈庭榆幽幽问:“菲茨杰拉德?”

“敦和国木田已经在去找他了。”

避开沈庭榆越发危险的眼神,太宰轻咳一声,他习惯安排,也觉得恋人这小小的攀比卖弄心理非常可爱,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沈庭榆的眉梢轻微地落下去了。

这细微的变化让他微不可察一愣,然而仅瞬息,沈庭榆面上那抹情绪就被光影擦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唯留下些佯装出的郁闷。

鸢色的眼眸微敛,太宰抿下唇,握住她的手。

前段时间异能用过头,现在遭受报应,能量核心不稳让「心种」后遗症突然犯了。

「心种」很好用,也逐渐成为我最频繁使用的异能力,但我一丁点都不喜欢这个它。

那些被篡改的潜意识如同精密齿轮,在他人脑海里无声转动。

看似天衣无缝的操控,却让我像它的原主人那样,容易心灵脆弱,坠入恐惧漩涡——当我能轻易重塑别人的认知,又该如何确认自己此刻的每一个念头、每一次抉择,不是被更强大的力量精心编排的戏码?

这吞噬理智的力量越是强大,我越觉得自己不过是被情绪洪流裹挟的空壳,连灵魂都在逐渐褪色。

它经年造就的精神损伤如同寄生在神经里的藤蔓,钟爱趁虚而入,意图悄然绞碎我的神志:无端的愤怒会突然攥紧心脏,没来由的恐惧令呼吸停滞,累积着的毁灭倾向,有时连最熟悉的人都成模糊虚影。

我像被困在某种迷宫里的困兽,在猜疑织就的罗网中越陷越深,连自己真实的喜怒哀乐都开始模糊边界。

我想:这没什么的,做好该做的事就好,保护好自己的心灵内核就好。

结果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恋爱叫人软弱。

尤其我和他敞开天窗说过亮话 ,将最易损的心灵软肋袒露给他,示弱寻求安慰的事情都做过。

我以为这些都是在某种「安全范围」内的事情,不会给他增添负累,可现实却像一柄锋利的冰锥,无情地揭开这层伪装——不知从何时起,我竟开始如溺水者般死死攥住这份关系,试图在他的回应里寻找救命稻草。

哇喔,好可怕。

我刚刚是想和他撒娇耍小性子吗?

这是我会做的事情?

虽说最近我心情确实不好,但就因为这么点的小事情而别扭……而且宝贝都顺着我了……

噫。

对在意的人随便展露负面情绪会叫我觉得自己很恶心。

结果这一自厌,后遗症更严重了。

宝贝紧紧蹙着眉,他握着我的手,轻轻安抚着。

我抓紧时间调整心态,努力以工作来压制那股莫明翻涌的烦躁不安:“办公桌底的暗格按理而言是主线宰托上野留给我们的讯息,不过显然被人动过手脚。”

“混淆视听,这把米柔添进去的枪不过是枚烟雾弹,费奥多尔要拖延时间,以确保他在获悉足够情报之后能够有时间在押运上野凉介的船只上动手脚。”

太宰的声音很舒缓,他垂眸在我的掌心描摹些什么,弄得我有些痒。

他此刻的神色相当神奇,好像在安抚什么炸毛的动物似的,让我感觉很好笑:“所以说……那份简历依然是真实情报?”

“是呢,毕竟「魔人」的真正目的是让我们登船来到灯塔。”

我了然点头,看来最终的那块拼图要由这位彩晴小姐补齐。

大概还有几分钟,松田管家就会带着电脑出现,感谢佣人什么都不在,这叫我们还有段可以温存说悄悄话的时间。

其实我现在有点不想要这段时间,想摆出很忙的样子来转移下注意力,可惜太宰攥着我的手:

“小榆,刚刚为什么生气呢。”

他漂亮的睫在眼睑投下扇形的阴影,我喜欢这片美丽的薄青。

我想了会儿借口,比如扯自己心情不好啊什么的,但还是算了吧,错了就错了,还是诚实些好:“抱歉啊宝贝,我还是第一次这样,有些失控啊。”

结果,一声轻笑猝不及防撞进耳膜,如同猎手扣动扳机的声响:

“我很高兴。”

呃……啊?

闻言我用着吃到怪东西的诡异眼神看向太宰,觉得这骗术也太低廉了吧?

可当那双鸢色眼眸撞进视线,里面翻涌的喜悦亮得扎眼,像团烧穿迷雾的火焰,把我所有想法都烧得灰飞烟灭,只剩满脑子乱麻理不清头绪。

“这代表小榆愿意依赖我、对我展露真实的情绪了。”

他突然凑近我,轻轻贴了下我的额头:“小榆很棒啊,有在继续努力对我展露心扉。”

“虽然我知道很困难,但……”

察觉到我的呆愣,太宰偏下头,于是潮湿温热的气音打在我的耳骨上:“可以拜托小榆辛苦一下,继续对我展露些不同的、真实的一面吗?”

……

这是言语暗示吗?

脖颈被缠着若有似无的丝线,我像是坠入蛛网的飞蛾,越是想要挣脱,越被细密的丝线层层缠绕,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太宰逐步拖向不见底的深渊。

危险啊好危险,但不想跑。

好像也跑不掉了。

我是中了九尾狐狸精的魅术了?还是猫又……亦或者魅魔?被这话哄得差点忘我,他的尾音很缠绵,“轰”的一下,感觉脑袋直接炸开了,根本维持不住神情,莫名地羞赧和痒意在心底蔓延,什么负面情绪恍惚感通通烟消云散。

太宰再一次身体力行的告诉我:这个人用情商直球起来是多么可怕。

虽然他还没正式回答我同没同意那个邀请,但我憋不住想告白了。

我能亲他吗?

可惜不能,因为松田管家在此刻抱着电脑进了门,看见我们贴在一起,管家的眼神瞬间犀利起来,他的胸膛重重起落几下,很想骂我们能不能有点精英侦探该有的模样,最终还是强忍着没发作,相当有职业素养地保持缄默。

这缄默在松田看见办公桌上摆了满桌的枪械零件后瞬间破功,松田惊骇瞪大眼:“这……这是?”

“从上野先生办公桌暗格里搜寻出的物件,管家先生知道它们的存在吗?”

听见我的问题,松田茫然摇头。

fine。

“维康艾希特医疗,了解多少?”

听见这个名字,管家眉心拧起,他似乎相当犹豫,然而最终还是说出口:“少爷曾经和他们谈过合作,也曾邀请过他们来府邸密谈,但最后不欢而散。”

不错,有问必答。

墙上的时钟滴嗒滴答。

我和太宰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见同个意味。

该结束了。

“管家先生,这面镜子是否曾有过修缮更换经历?”

捡起枪支零件,我走近那面镜子,对着角落重重砸磕几下,掰开灯带,长长的灯袋被撕下,露出镜子切割平整的边缘。

松田管家立刻回答:“在上个星期更换过灯带。”

我开启暴力拆迁模式,把镜子抱下来,对着地面就是一顿摔折,本就碎裂的镜如今迸溅得更可怜彻底,泛着冷冽的细小碎屑溅铺满地,想起威士忌酒中冰块,光被割成方方块块的。

“小……小姐?”

松田管家惊骇瞪大眼,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太宰,却发现对方面色有些凝重。

「哗啦」、「哗啦」

清脆悦耳的破败声音,有几处光怪陆离的色斑边缘显露出柔软的纤维,我蹲下身要去捡,结果手被拉住。

不知何时太宰已经戴上了手套,他拾起那几块夹着纸的玻璃,摊在手心里拼给我看。

其实不看我也知道这是什么:上野房间内的镜子在上个星期被替换成了内部夹有米柔照片的特质品。

异能力——「镜界穿梭」,只要镜子中显露出自己的映像(照片、样貌到达一定相似度的雕塑等皆可),既可通过该面镜子进入镜内世界。多面镜子都显露出使用者样貌境内世界即可构成夸时空通路进行穿梭,值得注意的是,多面镜之间的距离不能过远,载人不能超过一人,载物不能过重,否则通路会被扯断。

其实我有点遗憾,要是费奥多尔把小栗虫太郎也安排进来的话,案件的复杂有趣程度会升几个档次。

不过主线榆治好他朋友后让安吾把人收编了,费奥多尔接触不到人家,何况为了确保我们在特定时间登船,他也不会太叫我们费周章。

“当前局势已清晰可辨。只要将负责更换灯带的工作人员、上野集团高层管理人员,以及负责接送上野先生的司机三方通讯记录进行交叉比对,那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络中,必定会浮现出叛徒的身影。”

“嗯哼,就是他。”

我把早就收集好的情报编辑整合,发给乱步先生,对面很快就回复,发来几个姓名。把手机翻过来面给松田先生去看,叫他的视线捕捉到那些名字。

近乎瞬间松田的面色就变得肃杀,紧接着他反应过来,又有些不可思议地问:“等等,你们是如何拥有他们的通话记录的?”

“问就是武装侦探社深不可测。”

感谢花袋,辛苦银。

不打算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我敷衍管家,眼神示意大少爷帮我去看看电脑上的监控录像,把载着上野先生的车辆找出来。

对不起,首先我懒,其次我没他分析的快。

太宰瞥了我一眼,随后接过电脑放在办公桌上,不知道为什么自管家进门起他就有些寡言。

“管家先生在九点左右敲门时正敲听见屋内传来碎响声,然后进门发现少爷失踪的,对吧?”

松田听见我的话点点头,于是我继续:“按照这条线索来看,上野先生似乎是在九点失踪,而管家先生您是第一嫌疑人。”

听见这话,松田管家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他在少爷年幼时就在,算得上少爷的半个父亲,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而樱庭先生也无比信任他,因此直接出面担保。

“然而,实际上野先生的失踪先生要更早,只不过绑架犯们正巧在九点钟、也就是管家先生通常通知上野晚餐时间到的节点正巧播放了碎镜子的录音罢了,目的就是要你正巧在那个时候发现上野失踪。”

一个正巧能够发生些什么事叫美方某些人的想法由「拷问上野得到药物下落」转变为「活捉上野运输到总部」、又叫我们正巧接受能够登上运输船的时间点。

他们严丝合缝地卡着每个节点。

松田还想说什么,而我抢先开口:“至于为什么没有枪声却有弹孔,那是因为镜块在成功绑架走上野后被他们替换过一次,将原本完好的夹层镜换成被击碎过的夹层镜——一个碎片不少、连飞溅位置都算好的那种。只不过这个行径……”

我没继续说下去。

只不过这个行径是冲着我和太宰来的,仔细想想,哪怕霓虹警察再废物,连镜子被换过且内部夹有异物都不清楚不是很离谱吗?

就是让我有些好奇,费奥多尔想在我们分神调查枪支来源的时候做些什么。

思绪兜转,我继续道:“至于上野失踪后去了哪里……”

我打个响指。

“车的后视镜也是镜嘛。”

横滨港暮色低垂,起重机的钢铁巨臂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辻村深月盯着监控画面,瞳孔突然收缩——一辆黑色厢式货车停在七号货轮旁,集装箱吊装时明显倾斜,像是装载着活物。

辻村直起身,难掩激动“是!是这个吗?”随后又自顾自否定:“不对,或许又是敌人的障眼法……,要谨慎不能太过轻举妄动。”

不然的话大家就要遭殃了,违背大人物意愿而被谁谁莫名处罚什么的……

风吹乱她的发丝,思考到特务科现状,辻村有些颓废,相当无奈地对着站在自己身旁用着望远镜勘探情况的青年吐槽:“前辈,明明我们是国内最高层级的异能组织,为什么总觉得我们一到大事就会变得相当没用,这是错觉吗?”

站得像把匕首一样的青年——坂口安吾不语,对此他无话可说。

于是女人绝望叹气,认命地继续比对港口实时船舶动态。

半晌,辻村将平板电脑递给坂口安吾,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船名正随潮汐时间跳动。

根据推测,绑匪们计划搭乘今晚离港的邮轮前往洛杉矶,而横滨港每晚有十二艘国际邮轮停靠。

“符合条件的邮轮只剩‘信天翁号’、‘太平洋明珠号’和‘星耀号’。”安吾调出船舶资料,“信天翁号是货邮混装船,太平洋明珠号是豪华邮轮,星耀号……三天前突然变更航线,增加了横滨停靠点。”

“是它吗?”

安吾语气沉稳:

“不确定,武装侦探社尚未传来确切消息,星耀号半小时后启航,他们必须在它驶出领海前登船。联系海岸警卫队做好准备,告诉港口调度,倘若半小时后他们依然未到,就先以海关检疫为由拖延离港时间。”

闻言,辻村用着能够把脖子都扭断的力度猛地转向坂口安吾,音调高到像是看见绫辻老老实实和特务科汇报他的每个行程那样: “前辈这是打算违背上级意愿去抗压吗!?不行啊这搞不好会成为□□的!!”虽然这样说着,她却已经拿出对讲机开始吩咐了。

高处的风裹着雾气,吹过安吾的发梢,恍惚间他又听见那个人的话语。

「你问我有何种感触?和你一样罢了:在其位,谋其政,负其责,尽其事。」

「你问我为何要这样做?和你一样罢了,安吾。」

「无论如何,总有些事情高于其他。」

“话说真的没问题吗?武装侦探社的太宰姑且不提……把希望交给那位神秘而不可监视的特级危险异能者的小姐,一旦对方反水或者……”

辻村把余下的话咽进了喉咙,她瞠目结舌地看见这位精明能干、晋升之路堪称一路绿灯的异能犯罪防治专家罕见地露出一个笑容,可谓是灌下口冷茶被涩绷住牙关那般艰难扯出的神态。

“没问题。”

坂口安吾如是说。

灰宰,逐渐把恋人培养成依赖信任自己模样的可怕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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