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低头，发现腿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孩。
那孩子看着大约十岁左右，穿着有些不合身的宽大麻衣，头发也有些乱，像是好几天都没有打理过一般。
虽然脸上脏兮兮的，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却依然清澈明亮。
见状，弗兰微微弯腰俯下身，轻声询问道：“怎么了，孩子？”
话落，只见对方红了眼眶，不过片刻眼底便蓄满了泪水，有些哽咽道：“姐姐……你们能不能……能不能救救我妈妈……”
见此情形，一旁的罗蒂屈膝蹲下，伸出右手搭在对方轻颤的肩膀上，指尖闪着淡淡的、不易察觉的蓝色微光，尽可能温柔地开口道：“小朋友，这里那么多人，你怎么就确定我们能救你母亲呢？”
闻言，女孩吸了吸鼻子，抬手胡乱抹了把脸上眼泪，声音依旧哽咽地解释道：“那是因为……”
“因为你们身上都很干净，而且……”
“大家都在求教皇大人救命，只有你们站在这里一言不发……”
“所以……”
“所以我觉得，你们肯定不是普通人……”
……
“咳……咳咳咳咳……”
“妈妈……妈妈……”
女孩手中捧着药碗，侧身坐在老旧的床边，轻声唤着躺在床上的母亲。
床上的妇人苍白着脸色，紧拧着眉头缓缓睁眼，瞧见窗边的女孩，勉强扯出一抹笑，安慰道：“格瑞丝……咳咳……妈妈没事……咳咳咳……”
见状，格瑞丝连忙打断对方的话，轻抚其后背顺气道：“妈妈，我喂你喝药，喝了药就会好的……”
“咳……不……不用……咳咳咳……”
那妇人断断续续地说着，眼里咳出泪花：“咳咳……格瑞丝，妈妈的病不要紧……咳咳咳……别浪费钱……”
格瑞丝连忙道：“不浪费钱！妈妈，你的身体要紧！我们先把药喝了好不好？”
“咳……咳咳咳咳咳……”
待喝完药后，格瑞丝帮母亲顺了顺气，扶着她重新躺回床上。
女孩舒了口气，一只脚刚踏出房门，迎面而来的便是一碗黑乎乎的药汤。
杰蕾娜一只手端着药碗，面上笑眯眯道：“呐，这还有一碗，别浪费，正好预防一下。”
闻言，格瑞丝轻道了声谢，抬手接过对方递来的药碗，接着仰头一饮而尽。
将碗放下后，女孩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弗兰，随即出声道：“谢谢姐姐们的药，你们想要调查什么，我一定把我知道全都告诉你们。”
话落，站在格瑞丝身旁杰蕾娜立马探头，好奇道：“真的假的？你都知道些什么？”
“上至政府教廷秘辛，下至邻居家的狗生了几个崽崽、是母是公我都知道！”
“这么厉害！”杰蕾娜闻言双眼发亮，继续问道：“保真吗？”
“当然！”格瑞丝自信点头道：“除了假的全是真的！”
此话一出，杰蕾娜一时没反应过来，欣喜道：“那真是太好……诶？”
“啥……啥玩意儿？”
见状，一旁默不作声的两人没忍住，接连笑了出来。
看着杰蕾娜有些呆愣的样子，边上的女孩忍住想笑的冲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笑过瘾之后，弗兰牵着身旁的少女，抬脚朝格瑞丝走去，轻笑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就先说说这座城最近发生的事情吧。”
“最近的事？”
“对。”
弗兰顿了顿，又接着补充道：“就比如，这场疫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当地的政府官员们都采取了那些措施之类的。”
“这个嘛……”
格瑞丝想了想，回答道：“先说这场疫情吧。”
“大约是两个月前，从城门口那边开始蔓延开的。”
“当时好像是有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乞丐，才进城没多久就晕倒了，被护城的老守卫一家好心捡了回去，结果没几天就死了。”
闻言，弗兰拧眉，追问道：“死了？怎么死的？”
格瑞丝摇摇头，回答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但是听我母亲说，他是半夜失足，掉进河里淹死的。”
罗蒂接着问道：“是横穿整座城的那条河吗？”
格瑞丝点头道：“是的，城里平时洗衣做饭都是从那条河里打的水，因为这件事，我们后面有一个多月都没从那条河里打水用了，只有等家里水缸中储存的水用完后才会再去河边。”
“原来如此。”杰蕾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格瑞丝说着顿了顿，继续说道：“自从那人死了之后，先是收留那人的老守卫家的小儿子高烧不退，接着他们一家子都陆续病倒。”
“然后不到十天，那附近的人家也都接二连三的生病、发烧、离世……”
此言一出，弗兰眉头拧得更紧，冷声询问道：“那你们当地的政府官员呢？都死了吗？”
话落，格瑞丝点点头，又摇摇头，解释道：“被差遣去调查的小官员几乎都死了，至于大官员……”
“他们都跑了，一个多月前就跑了。”
“什么？”
“跑了！”
听闻此言，杰蕾娜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嘲讽道：“呵！还能这样？就因为一场小范围的疫情，二话不说就抛下了当地的居民自己当‘逃兵’！陛下养他们干什么吃的？”
“咳嗯！”
弗兰掩唇重咳一声，打断了杰蕾娜接下来的话。
拜托！现在掌权的人可是她啊！
那老赘婿养的官员和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见状，杰蕾娜有些紧张道：“陛……小姐，您没事吧？要不我再去给您煮碗药？”
闻言，一旁的罗蒂也忍不住咳嗽一声，眼神示意对方停止现在这个话题。
然而面前的女子似乎压根就不理解两人的暗示，还一本正经地问道：“你眼睛抽筋了？还咳嗽！该不会也被传染了吧？”
此话一出，对面两人齐齐扶额，弗兰咬牙切齿道：“没、有！我俩不会被传染，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说着，罗蒂也转移话题道：“既然官员都逃跑了，那教廷呢？他们有干什么吗？”
格瑞丝摇头道：“并没有，反而是城里的居民几乎都跑到教堂去求救……”
话落，女孩眼底染上一丝嘲弄，继续道：“结果你们也看到了，平日里每天在神相下虔诚跪拜的信徒，如今一个个都被拒之门外。”
见此情形，弗兰垂眸，左手指尖不自觉摩挲着右手上的手链，利用契约关系和小白对话。
弗兰：“这场疫情的源头是河里淹死的那个人吗？”
小白：“回女王陛下，这场疫情的源头，是他，又不是他。”
弗兰：“什么意思？还有其他的源头？”
小白：“哦不！我的陛下，这座城的疫情源头的确是他，但……”
弗兰：“等等！难不成其他地方也有疫情？”
小白：“哦~是的陛下，不过您也不用过于担心，给这座城带来疫病的那个人，就是您在母国下令烧死的那群人当中侥幸掏出来的一个。”
准确来说应该是原主下的命令。
弗兰在记忆里搜寻一番，才发现这件事其实就发生在原主出嫁前十天左右。
当时的起源似乎是在母国的一个很小的镇子上。
因为此病以目前的医疗手段无法治愈，死亡率和传染率也极高。
所以原主就简单粗暴的下令，直接将那些患病的人隔离起来，死掉的人就把他们的尸体全部烧掉。
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个漏网之鱼，甚至还阴差阳错地逃到了迪斯城。
所幸被她们几人碰上了，也算了解了一件未完成的事。
想到这，弗兰突然察觉到不对，立马质问道：“小白你既然知道有漏网之鱼，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还白白死了这么多人！”
小白：“哦~我尊贵的女王陛下，对于这些死去的居民，我本人……呃……本骨感到很抱歉。”
弗兰：“所以，这次疫情的传播途径是什么？呼吸道传播吗？”
小白：“哦不！陛下您猜错了，这次的疫情无法通过呼吸传播，那些生病的人，是因为喝了被污染的生水。”
弗兰：“被污染的生水？是指居民们打水的那条河？”
小白：“是的，城中心的居民大多距离河流较远，因此会一次性在家里储存较多的水源，但小城所处的位置在河流下游,河水流速几近平缓，哪怕是过了一个月，污染的影响也依然存在。”
弗兰：“原来如此，所以居民被传染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其实是因为他们不喝开水？”
小白：“准确来说，应该是他们和陛下您不一样，他们没有将水烧开后再喝的习惯。”
据研究表明，开水经煮沸后可以杀灭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细菌、病毒和寄生虫，大幅度降低感染肠道疾病的风险。
所以说到底，这场疫情大范围传播，果然还是直接喝生水的缘故。
看样子得让一些简单的净水器以及“喝凉开水”这个好习惯尽快普及。
毕竟目前还没有研究出什么高科技净水产品，没办法过滤出直饮软水，自能先普及凉白开了。
至于剩下的那百分之一的细菌病毒，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