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1月11日是曙国最重要的传统节日——曙光节，与伽西的新生节一样，寓意新生与希望。

曙国人认为“1”是万物的起始，而节日前夕为“0”，从0到1，代表着旧岁的终结与新生的开始。

在曙光节前夕，家家户户都不得点灯。关系好的邻里会在太阳落山而天还未完全暗下来的时候进行“盗火者游戏”，将蜡烛或灯笼藏起来，让上门的邻居找，被发现的火种作为寻获者的战利品被带走。

在零点来临之际，人们会在门前点燃用稻草或彩纸扎成的“旧年之船”，船上写满了一年来积攒的遗憾与烦恼，让它们在曙光节来临的时候化为灰烬。

当零点的钟声敲响，人们可以点燃“盗取”来的火种，但仍要遵守不得点灯的禁忌。

曙光节当天，每家每户都会敞开大门迎接曙光，吃传统美食三色糕，期盼新的一年平安顺遂，生活多姿多彩。

苏词对曙光节没什么特别的感情，这个节日对他来说很无趣，小时候在福利院，曙光节前夜那群小孩总会特别特别吵，到了苏家后，又是另一个极端。

从小到大，能在他记忆里留下深刻印象的曙光节只有一次，星历404年。

曙光节前夜，也就是他的生日当天，彼时，他已经被关在阁楼里一整年。苏梨终于大发慈悲地放他出来，可他不想下去，他只想在这一天给苏梨添堵。

夜晚，宅子里没点灯，但并不暗，苏梨会购置好发光植物放在每一个楼层，既不坏了规矩，也不需要摸黑行事。

但阁楼是没有的。苏梨想让他下楼，自然不会给他光源。

苏词并不在意，这个阁楼他已经完全摸清了，有没有光对他来说都一样。

“叩叩……”阁楼的小门被敲响。

这个家里，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做——

“大哥，我能进来吗？”苏梓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苏词给她开了门，想让她赶紧下去，却因入眼的一幕怔住了——星星点点的光朝他飞来，苏梓沫捧着一个发光的透明罐子对着他笑。

是萤火虫。

“这都是我抓的，送给你。”她献宝似的将罐子举到他面前。

“大哥，曙光节快乐。”

此时，钟楼敲响了零点的钟声。

曙光节到了。

苏词关于曙光节的美好记忆，只有妹妹抱着萤火虫罐子对他说“曙光节快乐”这短短的时刻。

他的生日在曙光节前夜这天，也让他一直坚信自己是不被命运眷顾的孩子，这一天是旧岁的终结，是希望被抹去的一天。

正如他不被期待的出生。

苏词在十岁以前幻想过自己的父母来将他带回家，后来就没有再想过了，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是不被爱的。

他不喜欢曙光节，更不喜欢曙光节前夜。

今天，要不是顾客提醒不得点灯，他甚至不记得这天是曙光节前夜。

他完全没有过曙光节的经验。

小词：「煜煜，今天是曙光节前夜」

煜煜：「嗯，我处理完事情马上回去」

煜煜：「图片」「图片」「图片」

煜煜：「宝贝喜欢哪一种？」

苏词点开看，是各种蜡烛。

小词：「蘑菇」

煜煜：「好」

两小时后，南景煜来到小木屋，提着一个大袋子。

“这是什么？”

“嘘，”南景煜凑到他耳边说，“是火种。”

苏词愣了两秒才意识到，南景煜想玩盗火者游戏。

“怎么玩？”

“在傍晚的时候，我们悄悄把这些火种藏在各个地方，让他们去找。”

苏词点点头。

南景煜笑笑说：“我还以为你不想玩，所以没有提前准备。”

苏词疑惑，他确实没想玩，和南景煜提一嘴也只是因为顾客告诉他这件事。

不过，为什么南景煜会觉得他不想玩呢？星历408年到419年期间，他和南景煜根本没机会一起过曙光节。

很快，苏词想起星历412年在伽西国的那次生日，这才突然想明白，南景煜在他开灯前的欲言又止。

他根本不记得曙光节，而南景煜认为是他不喜欢过曙光节，所以才……

“我确实对这个节日无感，但如果是和你一起，我想玩。”

“好。”

傍晚，太阳渐渐落山，小木屋里的众人打算等夜幕降临便离开。

此时的苏词正踮着脚在书架上摆了一溜儿小蘑菇，白的、棕的、带斑点的，个个水灵饱满。

“店长在做什么？”有人好奇地问。

“我在放火种啊。”苏词拍了拍手上的灰。

“啊？”

把火种摆在明面上，还是第一次见这样慷慨的主人家。

“店长，你是不是不明白游戏规则？”

“明白啊，你们需要想办法盗取主人家的火种嘛。”苏词指着蘑菇说，“这一排蘑菇，只有两个是火种，其他都是真蘑菇。每人可以通过品尝异种蘑菇获得唯一的一次选择机会，选对了，火种归你；选错就当加餐了。”

“当然，店里其他地方也藏着火种，全凭本事找。”

南景煜靠在旁边的书架上看着，带着一脸纵容的笑，没说话。

“苏老板，你这可够损的。”一个熟客笑着抱怨，上前尝试了一个看着最无害的小白菇，咬了一小口，随即呸呸两声：“哎哟，又苦又涩！你什么时候能放弃异种蘑菇？”

“暂时不打算放弃，还有61种没记录。”

“算了，我选那个棕色的。”熟客小心地拿起一个其貌不扬的棕色蘑菇，轻轻一掰，是蜡！“哈！找到了！”他得意地举起这盏特殊的“蘑菇灯”。

另一个蘑菇火种也很快被一位细心的女士发现。苏词看着他们欢欢喜喜地拿走“战利品”，便扬声对还在店内摸索的客人们说：“剩下的火种就靠你们自己啦，我和南哥出去‘打劫’了，你们自己看店，要是离开了记得帮我关门。”

在一片善意的“去吧去吧”和“别空手回来”的送行声中，两人提着装有礼物的小藤篮出门，融入了门外的暮色里。

两人骑着悬浮车到街上，几个小孩在路边打闹，偶尔从窗子里传出几声惊喜的“我找到了！”，一点也没有身为盗火者的安静与从容。

但是管他呢，快乐最重要。

他们熟门熟路地走向几户关系比较亲近的邻居家。

第一家，院门虚掩着，喊了许多声都没人应，主人家大概也跑去别家盗取火种了。苏词猫着腰溜进去，南景煜则检查着廊下的花盆和门边的柴垛，找到了一个陶土形状的蜡烛。

苏词在窗台上一个倒扣的竹编簸箕下摸到了一条鲤鱼灯笼，高兴地举起来朝南景煜晃晃。

拿到了火种之后不能直接走，要给主人家留下祝福或小礼物。

两人在火种原来放置的地方留下祝福的小纸条和主人家小孩喜欢的零食。

第二家，苏词很快找到了一个苹果蜡烛。

“你不觉得它好像吗？”小孩探出头来问苏词。

苏词说：“想啊，看起来像，闻起来更像。”有一股苹果香。

“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接着。”苏词把苹果蜡烛抛给他，小孩双手接住。

“真的苹果没有那么重的，知道了吗？”

小孩把苹果从右手换到左手，又从左手换到右手，“也不重啊。”他将苹果抛回给苏词。

苏词给他抛了一袋饼干，“提前祝你曙光节快乐。”

“谢谢叔叔！”

在院角的葡萄架下，南景煜仔细端详挂着的葡萄。

“煜煜，在做什么？”苏词走过去。

“我在想，葡萄会不会是蜡烛？”

趴在窗边静静观察的小孩噗哧一笑：“不是不是！”

但是南景煜还是觉得不对劲，加上小孩的笑，他觉得这里一定有火种，只不过不是葡萄。

最后，南景煜发现了底下的一根细细长长的竹笋，“是这个吗？小明。”

小孩捂着嘴巴不说话。

南景煜笑笑，拿出一盒布丁往楼上抛，小孩双手抓住，兴奋地说：“谢谢叔叔！”

他们又走了几家，藤篮里的火种渐渐多起来。有的是伪装成了别的东西，有的是藏在不易发现的地方，有的是利用视觉效果来隐藏。每一次小小的发现，都带来别样的快乐。

抱着“盗取”来的火种，两人踩着熟悉的路回到「丛林中的小木屋」。

书店里还剩下三三两两的客人，“收获如何？”有人问。

“不错。”苏词把篮子放在桌子上，“天也黑了，你们早点回家吧，路上小心。”

一个棕发男子点点头，“也该走了。”他从苏词身边经过。南景煜正揽着苏词说悄悄话，问他有没有吃过三色糕。

毫无预兆地，那男子突然一把抓起桌上的篮子，朝着门外漆黑的夜色里狂奔而去。

苏词惊讶地看着男子奔跑的背影，随即他拉起南景煜的手也跑了起来。

他想的是，先去骑悬浮车。但南景煜却紧紧攥着他的手去追男子，一头扎进了昏暗的林间小路。

“景煜，车……” 苏词想提醒他，却被南景煜打断，“小词，这边近。”

于是，三人上演了一场你追我赶，银白的月光透过稀疏的枝桠，勉强照亮脚下蜿蜒的路径。

男子往潺潺流淌的溪谷跑去，苏词感觉到不太对劲。越靠近溪流，苏词心里的疑惑越深，溪谷的方向，竟隐隐约约透出点点的光亮，像散落在地上的星尘。

一种奇异的预感攫住了他，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景煜……”

南景煜却依旧牵着他往前走。

穿过最后一丛低矮的灌木，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溪流边的空地上铺满了散发着幽紫、薄荷绿荧光的蘑菇，如同天然的星灯，将整片空地映照得如梦似幻。

一群人站在那儿，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目光灼灼地望向他。两个少年模样的人手里捧着发光的罐子。

方才“抢走”篮子的棕发男子，此刻正站在人群最前面，将藤篮放在地上，转过身来。

苏词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

南景煜含笑看着他，牵着他，一步一步，走向那片为他而亮的光芒中心。

“生日快乐！”众人笑着扑上来，将他团团围住。

苏词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目光从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上掠过——齐青、苏梓秌、苏梓沫、南烟、林霖、墨予涵、安秉、季静、沈林风……最后，他看向南景煜，对方轻轻捏了捏他的指尖，低声道：“生日快乐，小词。”

棕发男子取下假发和假胡子，上前抱住他，“逍，惊不惊喜？”

是弗雷德。

苏词心里真是又惊又喜，竟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你为了不引起我的怀疑，还特地来了一周，难为你了。”苏词笑着说，语气却有些哽咽，“怕是期末周都没这么努力。”

“那可不 。”弗雷德夸张地叹气，“我甚至忍住没回答你的物理题，选择吃海绵味的蘑菇……你知道我的牺牲有多大吗？”

“总之，生日快乐，逍。”

“谢谢。”

俩小孩抱着萤火虫罐子上前，“哥哥生日快乐！”

苏词将两人抱住，“谢谢秌秌和沫沫，哥哥很喜欢。”

“小词生日快乐……”

“小词好久不见……”

“小词……”

要完结啦啦啦[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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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