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是背不下来。”齐筱感叹道。
柳花间掏出一本小书,神神秘秘道:“这书记载了关于剑心宗的大小事宜,只要三文钱,保你过文试。”
齐筱接过书,递给她三文钱:“我要了。”
如果说武试决定了能不能进剑心宗,那么文试则决定了能进谁的门下。
文试很简单,每人一张案几,一张又长又多的试卷,总共两炷香的时间。
柳花间花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写完了。试卷上的东西她大多背过,对她而言毫无困难。
倒是齐筱写得抓耳挠腮,许是被难住了。
文试结束后,参加文试的修士都去三秋院休息了,顺便等待结果。
虽然还没揭榜,但众所周知,过了武试便能留在剑心宗,哪怕没被师父选中,做个普通的外门弟子也是好的,不过是闲散些罢了。
“出去逛逛?”柳花间挽着齐筱的胳膊。
“不了,我想去三秋院休息。”齐筱揉了揉发红的眼圈,一副疲惫的样子,看来被文试折磨得不轻。
“那好,我逛完了去找你。”柳花间道。
待齐筱走远,人群慢慢散去,她这才快步朝山下走去。
上山虽然麻烦,下山却轻松多了。柳花间顺着长长的石梯一路走去,穿过崎岖的山路、流淌的小溪就到了崤山脚下的河谷镇。镇上依旧热闹非凡。
柳花间接着往前走,穿过集市,一直走到了镇外的土地庙。这庙是柳花间去河谷镇的路上遇见的,她有幸在这歇过一晚。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离镇上不远,但离黄沙界也不近,是个实打实的荒郊野岭。
推开破败的木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阵尘土飞扬,她扇了扇风,边咳嗽边走了进去,顺手关上了门,以防万一还贴了张匿音符。
破庙里年久失修,佛像老旧得不成样子,香炉里除了一堆厚厚的香灰什么也没有,连根线香的影子也见不到,不知多少年没人来供奉,功德箱更不用说,比脸都干净。
她掏出一个海螺模样的小巧法器,对着法器自言自语道:“已成功进入剑心宗。”说完揣回兜里。这海螺看似普通,实则可以千里传音,是柳花间随身带来的。
她下山只为这一件事,办完又上山了。快到晌午,柳花间在山下买了两个包子,边吃边去三秋院找齐筱。
崤山太大,柳花间不识路,随便找了个路人问道:“请问三秋院怎么走?”
这人相貌堂堂,看样子年纪比她还小,头顶金冠,装束繁杂,穿着老成的枣褐色素面锦缎袍子,额头系着红色抹额,腰系玉佩,项戴璎珞,左手扳指,右手护腕,通身都是值钱的金银珠宝。
他皱着眉毛,指着自己,诧异道:“你在和我说话?”
柳花间又重复了一遍:“对,请问三秋院怎么走?”
他指着北边,嫌弃地捂住鼻子:“往北走。”
“多谢。”柳花间说完,忙不迭离开。
她顺着北边走去,却发现越走越偏,和三秋院一点都不像,明显是走偏了。
原本的楼宇不见踪迹,一座小小的荷花池静静躺在她面前,池塘里飘荡着荷叶和荷花,整片水池都是幽深的墨绿色。
池边还有几颗桂花树,风一吹便掉下许多桂花,星星点点的花蕊散落在水里,花香与荷叶香杂糅在一起,说是飘香十里都不为过
不过奇怪的是,竟然有人在这钓鱼,因为池塘里似乎空空如也。准确讲不是钓鱼,因为这人只是把鱼竿随意地放在水里,自己悠闲地躺在竹椅上。但没一会儿,一条锦鲤便游了过来。
柳花间走上前,礼貌地拱手问道:“叨扰前辈了,晚辈不认路,想知道此处是什么地方。”
钓鱼的人穿着白袍,装束朴素,容貌清秀,目光和善。她薄唇轻启,声音如泉水击石般悦耳动听:“此处是玉泉峰。”
“多谢前辈。”柳花间说完,转身离开。
她继续往前走,走进了一片竹林中。竹林狭窄,竹子又多,将本就不多的日光几乎遮完了,整片竹林阴森森的,她总觉着有什么东西藏在暗处,只好加快步伐。
好不容易走出竹林,柳花间一看,竟然又是那座荷花池。她不信邪地往前走,果不其然,钓鱼的白袍女子还在,她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原点。
而白袍女子见柳花间来了,也不意外,像是早就料到了,还笑眯眯地同她打招呼:“好巧,又碰面了。”
柳花间僵硬地笑了笑,心想这到底该怎么出去。
白袍女子仿佛看穿她内心想法:“我这一上午都没钓到鱼,不如这样,你帮我钓到鱼,我就带你出去。”
柳花间望着那片池塘,迟疑地点点头:“好。”
于是白袍女子起身,将竹椅让给她,在旁边站着看戏。
柳花间的想法很简单,就算一条鱼都没钓上,这人估计也会给她指路的。毕竟这人一上午都没钓到鱼,她一时半会儿怎么可能钓得上,单纯逗她玩吧。
谁知她才想完没多久,就有一条锦鲤慢慢游了过来。她霎时间瞪大双眼,不可思议道:“这就钓上了?”
“小友运气不错啊。”白袍女子高兴道。
柳花间看她熟练地将鱼儿捞起,放进竹筐,犹豫地开口道:“这鱼还小,要不再养养,等它大了再吃?”
依她看,池塘里的鱼终究有限,小鱼吃完吃大鱼,大鱼吃完就没了。而且小鱼刺肉少刺多,吃着也没意思。
本以为白袍女子不会听,没想到她随意地笑了笑,接着就把鱼放回池塘了。
“你说得对。”白袍女子认同道,没有不满,也不问缘由。
“您不问我为什么吗?”柳花间好奇道。
“为什么要问?你钓的鱼就是你的,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白袍女子道。
柳花间听到这话,忽地怔住了。在以前,都是她服从别人的命令,很少有人会尊重她的意愿,想让别人听自己,只有靠拳头,她甚至习以为常。直到今日,她来到崤山,才知道被人尊重的滋味是这样的。
她跟在白袍女子身后,穿过那条阴暗的竹林,很快便豁然开朗,看到了满天红霞,和一条平坦的小径。
“话说前辈,为何我自己走会迷路,跟着你就出来了?而且池塘里明明没什么鱼,怎么我一下就钓上了?”柳花间疑惑道。
白袍女子背着手,不疾不徐道:“玉泉峰有禁制,外人擅闯会迷路,而且你是朝北走的,方向都不对,自然走不出去。至于钓鱼,你刚刚钓的鱼叫灵善鱼,喜欢向善者靠近,越想抓它反而抓不到。”
柳花间想起她钓不上鱼,有些怀疑她的善恶,不禁握住剑柄,蓄势待发:“那你是恶者吗?”
白袍女子转过身,轻松弹开了柳花间手中紧握的剑,莞尔一笑道:“你觉得我是吗?”
柳花间认为她不是。
白袍女子话音落地,一群红白相间的鱼儿顺着荷叶游了过来,为首的锦鲤圆润白胖,足足有手臂那么粗,围着她游来游去。
而她熟稔地往鱼群里丢了一把豆渣,鱼儿们纷纷争先恐后张开嘴抢食。
“其实是我把鱼赶走的,我今日没带那么多鱼食,喂不饱它们。”白袍女子一边喂鱼,一边温和道。
“那你来钓鱼干嘛?”柳花间疑惑地看着她。
“我不会钓鱼,但有人送了我鱼竿,放着不用也是浪费,所以想拿出来用用。”白袍女子无奈道。
柳花间没说话,心道,好奇怪的人,头一次见假装钓鱼的。
快要离开时,她终究没忍住,扭头问道:“你们剑心宗的人,都这么奇怪吗?”
“猜对了。”白袍女子眨眨眼,很是俏皮。
柳花间无言以对,眼睁睁见她连跃几步,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到三秋院,她找到齐筱,见她睡得正香,也躺下睡觉。
她睡了整整一下午,睡得头昏脑胀,一觉睡醒,才睁开眼,就听见窗外有人高声喊道:“揭榜了!揭榜了!比武台看榜了!”
吓得她一个激灵就翻身下床,顺便把齐筱也从被子里叫醒。
她们一路跑去,穿过拥挤的人群,费了好半天才挤了进去。
柳花间望着这张金色的、宽大的、写满了黑字的榜单,从上往下,又从下往上看了几遍,终于在第三行看到了自己:柳花间、拜入玉泉峰、师从曲剑。
她接着往下看:齐筱、拜入肃德殿、师从李平威。
“恭喜你,齐筱。”柳花间看到自己拜入曲剑,不由得眉开眼笑。
齐筱开心笑道:“也恭喜你,柳花间。”
柳花间还想和齐筱说会话,外圈有人喊道:“所有弟子看完榜,速速去拜师,不要挡路。”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道:“回见。”
“回见。”
柳花间兴冲冲地朝玉泉峰走去,脑海里慢慢浮现出金榜上的字:“玉泉峰,师从曲剑。”
她又想起下午遇到的钓鱼女子,忽地反应过来,她师父是曲剑,崤山掌门,而她要拜入玉泉峰,这意味着,她下午在玉泉峰碰到的人,是掌门,也是她师父曲剑。
一想到这,她除了开心又多了几分愁绪,担心下午的言行举止不够得体。
她沿着之前的路,穿过竹林,又回到了荷花池边,白袍女子还在。
柳花间走上前,对着她行跪拜礼,恭敬道:“弟子柳花间,拜见师父。”
白袍女子,也就是曲剑,她温和地笑了笑,把柳花间扶了起来:“起来吧。”
柳花间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弟子之前多有失礼,望师父大人不计小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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