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您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们吧！”有人忍不住打破了沉默，急切地催促道。
白榆勾唇浅笑，这才懒懒开口：“白檀麟果，每五百年结一次，既然你方才说是它会让人白日飞升，那可有见过或是听到过？”
弟子摇了摇头：“……并未。弟子只是看书上是这么说的。”
“不会有什么所谓吃下就会飞升的果子或丹药，只不过那是神君飞升前爱吃罢了。”
白榆言辞幽默，引得弟子们轻声窃笑。
“这麟果，其实没有什么特殊效用。”
此言一出，那悬于空中的青色果实在众弟子眼中瞬间失去光芒，如同凡物。
“但它若是与霓裳草一同捣入药中，不但会加强霓裳草的药用，还能掩盖妖血带来的异味，使人难以分辨其身份是人是妖。”
“诶？那岂不是留有隐患？”有人窃窃私语道。
“怕甚？现在天下太平，神君为冥界下的结界最是牢不可催，断不会有任何危险。”
弘康在一旁小声道：“话不能说的太满，就算结界坚固无比，也怕会出现别有用心之人。”
“是，是，道心最难稳固，就怕出现……”
那人话还未说完，就被旁人截断：“诶呀，胡说什么？你们是不信神君还是不信自己？”
堂下弟子议论纷纷，霁薇站在人群之中，一言不发。
她静静地看向麟果旁边，那株十分妖艳的霓裳草，腹诽道：
书上说，霓裳草有融合妖兽血脉之用，世人为怕祸事丛生，早已将其根除。目前，只有地势险峻，危机四伏的北邙山，才会有其踪迹，但恐怕只能是北尧那般境界才有能力进山。
北邙山连妖物都进不去，所以有何而惧？
白榆瞧着众人议论纷纷，轻轻叹息一声，并未理会，只继续讲述着剩余的百种药草。
……
随着夕阳西下，疲惫和饥饿感席卷而来。有些许人微垂着脑袋，连连打了几个哈欠。
白榆长老连绵不绝的声音充斥在耳畔，有些人开始力不从心，慢慢低下脑袋，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
弘康低头深深打了个哈欠，轻声抱怨道：“白榆长老，每次都拖堂……唉！”
霁薇此时也有些疲累，她轻轻抬脚换了换重心，挺背悄悄抻了抻身子。
白榆长老长袖一挥，终于到了最后一味草药，她也发觉几乎无甚有人在听，于是缓了口气：“最后一味，说完就下学。”
弟子们这才勉强打起精神，抬头看向那滩粘稠胶状的液体。
“这是什么？这也是草药？”
“没见过。”
霁薇上下打量那滩液体，心中忽然涌起了强烈的好奇，目光希冀地盼着白榆长老快些讲述这液体的来历。
在她期盼的目光中，白榆拉长声音，不急不缓地开口：“这是玉橡胶，取自凤凰栖息时梧桐神树上的汁液，是千年难遇的神药。如今，世上仅剩下一棵梧桐神树，”
“留存于吹雪宫。”
随后，白榆接着道：“玉橡胶千年难遇，十分珍贵，属于吹雪宫的镇宫之宝。只有几百年前吹雪宫首席弟子离姮和我派前任掌门贺无妄大婚时，离姮师娘带来的一罐，其他门派便未曾有过这样的宝物。”
“是大师兄的父母？好生厉害！”
“他们夫妇是近百年来唯一一对飞升成神的人，真是让人羡慕。”
凌霜峰前任掌门贺无妄，是现下几位长老乃至掌门的尊师。
霁薇心中一默。又听白榆讲道：“玉橡胶难得，因此世间关于它的记载极为稀缺。今日提及，并非是要你们知道它如何妙用，而是要你们铭记，将来若得到玉橡胶，千万不可用以炼制固灵丹药，”
“虽是神药，却并无提升灵力之用。”
“诶，白榆长老莫非在暗示我们，这届问道大会的头筹是玉橡胶？”
“有可能。”
“可它对灵力增进毫无用处，要来有何用？”
“物以稀为贵吧。”
霁薇垂首，静静听着弘康与卓飞舟的对话。
每三十年擢选，七十年问道，她来时恰好还有十年擢选，二十年问道。
问道大会只有金丹期的弟子才有资格参与，按照霁薇的计划，她势必要在二十年内顺利渡劫金丹，在问道大会取出名次，拥有一席之地。
白榆喟叹一声，道出了令人兴奋的话语：“今日就到这，听说明日问道场同门切磋，诸位今夜好好准备。”
话落，白榆长老收回法术，理了理衣袖，抬步离开学堂。
她走后，学堂之中叹息声不断，紧接着人潮涌动，络绎不绝的跟着离开。
霁薇也深觉饥饿，但看眼下众人纷纷涌进食堂，吵嚷不已，失了兴致。
左思右想一番，霁薇打算去找霜霜，顺便笼络一下与他们的情分。
而药谷内，阮玲玉正跟着贺溪亭徘徊其中，她随意摘了枝玉髓芝含在嘴边，跟在贺溪亭身旁问道：“师兄，你拿麟果做什么用呀？”
贺溪亭在侧应道：“师尊想吃。”
他语气平淡，回答的利索，令阮玲玉噗嗤一笑；“掌门竟然还喜欢上吃麟果了。”
接着，她喟叹一声：“真羡慕掌门呐。”
“羡慕什么？”
她狡黠一笑，看向贺溪亭，调皮道：“羡慕掌门足不出户，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吃上师兄摘的果子呀~”
贺溪亭听后，侧眸瞥了她一眼，有些严肃道：“不可在后议论长辈。”
阮玲玉嘟着嘴，讪讪地应了一句：“知道啦。”
“师兄，你怎么不问问我在山下有没有遇到过特别的事？”
“你想说，自然会提。何况你回来那日不已经讲了一遍。”
阮玲玉双手掐腰，气鼓鼓地道：“哼，我下山这么久，遇见的事哪是一时半刻能说完的，不行，师兄你必须问一下，不然……”
她顿了顿，快步走到贺溪亭面前，拦下他的路，无赖道：“不然我就不让你走了。”
见她如此，贺溪亭驻足半晌，而后抬手抚上她的脑袋，将阮玲玉推到一边，抬脚边走边道：“那你说说，还遇着什么事了？”
阮玲玉向侧退了几步，摸了摸头顶，步伐娇俏地跟上他：“除了我回来讲的那些，琉璃仙珠还给我分配了另一个任务，让我收集足够多的眼泪。”
“嗯。”贺溪亭淡淡回应着，这类任务在偌大的修真界早已见怪不怪，并没什么特别，只是难在耗神费力。
流泪产生的情感繁复杂乱，喜极而泣倒还好，但若是悲伤苦恨，那便极为考验收集者的坚定，但凡稍有偏差便会深陷其中。
阮玲玉在旁絮絮叨叨：“眼泪嘛，刚开始收集起来十分简单，我就在山下等着哪家人户发生好事，或是等着哪家发丧起灵。”
“之后，山下门户的眼泪被我收集的差不多，我就又跑到镇上，再到京城，往返许久，我几乎要将整个显国跑了个遍，任何地方都没放过，可那瓷瓶就是装不满。”
贺溪亭微一挑眉，疑惑了一声：“哦？”
阮玲玉连忙道：“是啊，时间久到我甚至都觉得自己要回不来了呢。”
“后来呢？”
“后来嘛，我就出了显国国界，去了大兴，我刚到大兴边界，就遇见了一个事。”
阮玲玉失了方才兴奋之感，忧闷爬上面庞，她微微愁眉，沉声道：“大兴国土之上，挂满了异国旗帜，我随意找了座小镇落脚，才发现里面当家做主的全乎是外邦人，他们好像要长期驻扎此地一样，在大兴内到处安营扎寨。”
“连续过了几座城池，都是如此。于是我又来到大兴都城，都城内却不尽然。”
贺溪亭身形一顿，正色道：“割让城池？”
阮玲玉抿唇，沉重地点了点头：“我破了规矩，去了王宫，当朝君王告诉我，是楼兰。是楼兰挑起了战争，已经灭了许多国家，扩大了版图，大兴尚且实力雄厚，但还是不敌，拱手相让了十六座城池，才勉强止住了战争。”
“昔日，天下太平，大兴一向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即使是雄师百万的显国，也没有想要掠夺的心思。”
“怀瑜可知道？”贺溪亭轻声问道。
他看向阮玲玉，目光如同深秋的月光，清冷而深邃，投射在阮玲玉的身上。这位素来娇纵高傲的女孩，如今却如同一只迷失在荒野中的白兔，眼中流露出无尽的哀愁与彷徨。
阮玲玉眼神漠然，心底积压隐忍地情绪一朝唤起，她蹙眉，轻声道：“没有，我没告诉他，他也不知道。”
他们都已经来到修真界，不该再留恋凡世纷扰。
阮玲玉想起自己置身于大兴往日国土之上，俯瞰整个大兴。
原来，她一直都未曾发现，大兴以西的土地早已战火连天，火光四射，那团黑压压的雾气正以极快的速度吞噬掉整个大兴。
于是她看到，一道赤红光线将十几座大大小小的城池从版图中割下，失了庇护的城池如同被射杀的鸟群，缓缓掉在地上，消失在黑雾之中。
那里面，是她的子民。她受到过他们的爱护和敬仰。
可惜她明明一身扭转乾坤之术，却只能冷漠地袖手旁观。仿佛，这些早已与她无关。
更戏剧地是，她那看似漠然的眼神，滑落出的眼泪竟然是琉璃仙珠的最终任务。
瓷瓶终于满了。
回山之际，阮玲玉在显国京都遇见了千渊和李怀瑜，那两位都是来自楼兰之人，正热情地向她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