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逢生

等梁青尢到达凌州的时候,天还未亮,他顾不得腰疼便匆匆忙忙赶过去看池连尽。

只见人安安静静躺在那儿,苍白着唇口,胸前衣襟是整片的血迹,如今都已干了大半。

这人显然快要因失血而死了,正用人参吊着命。他上前拨开此人的上衣检查他左胸的伤口,很明显的一处贯穿伤,已经用金疮药敷上,暂时止住了血。

但这都已是强弩之末了,摸着脉象已经微相当微弱。

“别的大夫看了怎么说?”

梁青尢又按着他颈部探脉,拨着他的脸来回仔细检查才问道。

袁破竹抱臂无奈笑道:“别的大夫让我挖个坑埋了。”

若不是实在走投无门,也不该厚着脸皮去找他吧?

老梁听着直翻了个白眼,嘴里不停骂着“庸医误人”,然后对着莫少倾道:“去,乘半碗水来。”

然后从药箱里拿出一把小刀,架在蜡烛上灼烧过后。等莫少倾端来了水,梁青尢再用刀割破了池连尽的手指,往碗中滴血,挤了半天才挤出来几滴。

最后将碗拿过,递给袁破竹,“半个时辰内,去找几个能与碗中血相融的人来。”

“啊?这是要滴血认亲吗?”

莫少倾抓了抓脑袋,没太看懂老梁的用意。

梁青尢听罢嗤笑一声,“年轻人,少看点儿话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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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连尽是从一片黑暗中醒来的,他感觉自己像是睡了一年那么久。

刚睁开眼,眼前的一切都还是模糊不清,只隐隐看到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儿。

这已经是梁青尢诊治他的第五日了,花了四五天人才醒过来,这些日子一直在观察他与外血的融合情况,好在没出什么意外。

“哟,年轻人,你醒啦?还记得我是谁吗?”

那老头儿在他眼前说话,池连尽听得见声音,勉强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此刻他仍然连推动嗓音的力气都没有。

“嗐,看来还差的远。”

说完老梁在他颈部扎了一针,让他又睡了过去。

袁破竹进门时正好看到这一幕,拱手奉承他一句,“还得是你啊,老梁。”

梁青尢见他来了,顿时心情都不好了,不耐烦地直摆手,“不行不行,人已经老了。”

他知道老梁一直不太待见他,当年离开血刃堂,也是他先让梁青尢失望在先。如今仍旧难掩愧色,这礼又行地周正了些。

“梁先生,多谢相助。”

梁青尢背着他起身,“该谢我的该这躺着的小年轻,干你袁总堂何事?”

当年袁破竹为了扩大血刃堂势力,毫无底线的吸纳了各种形形色色的江湖人士,那些人即便武力强悍,却最不服管束。

尽管为了压制这些人而设立了越来越多残酷极刑,但始终不能治本。久而久之血刃堂便开始了武力至上,只以拳头说话的时代。

什么陈规道义,早已形同虚设。

也正因如此,便最是吸引那些武道狂和天性自在之人。

如今十几年过去,血刃堂已成了整个江湖最令人忌惮的地方,但始终混乱不堪。不仅表面横行无忌,内里也早已互相结党,四分五裂了。

外人都只当血刃堂如同邪教一般,只敢做些利益往来。

而身为当时北堂主的梁青尢,也因深感无力而离开血刃堂,隐居在天河镇替人看诊看了十几年。

袁破竹二人自从知道池连尽有所好转以后,已经快一周没再来过了,梁青尢也因此乐得清闲。

中间人连续醒了几次,稍微吃了些流食又继续睡下了。如今已经一次比一次醒的久,偶尔也还能与他说上几句。

这天老梁从屋外回来以后,见池连尽正倚靠在床头望着窗外发呆,脸上仍旧没什么血色。

“池小友在想什么呢?”

梁青尢的话打断了池连尽的思绪,只见他转头望向自己,礼貌地笑了一笑。

“……梁前辈。”

“在想你那个同行的心上人?”

面对梁青尢的打趣,他腼腆着低下头去不出声。

想起在这十几年的枯燥生活之中难得又见到几缕年轻色彩,老梁顿时心情大好。

这段日子连续的重伤让他消瘦了许多。他只穿着单薄的中衣,虚弱且苍白的脸上显露疲态,竟为他增添了一种别样的易碎之感。

“小友怎会和袁破竹在一道儿?那纪小丫头去哪儿了?”

梁青尢率先打破了沉默,这一问让他面上渐渐失笑,神情也随之黯然。

许是失血过多的原因,他到现在说话都还断断续续不大利索。花了不少时间才将与玲珑在凌州分别的事给老梁交代清楚。

“……只是想不到袁破竹竟真的救下我。”

他微张着干裂的唇口,起先他是真的在当袁破竹信口雌黄,换作他是袁破竹的立场,甚至都嫌这种劳什子骗术太过低级,傻子才信。

当然还好玲珑真信了,不然当时骗不走她的话可就麻烦了。

其实玲珑平时并不傻,可能人一旦到了那个时候,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倘若他真的死了,这件事的真相恐怕才是她最不愿意接受的。

说罢他勉强抬起手,朝梁青尢行了个礼道,“晚辈谢过梁前辈出手相救。”

说到底还得是梁青尢大发慈悲,否则袁破竹就算真的想救他只怕也是有心无力。

老梁嘿嘿笑了两声,“谢我倒不必,你早些好了也早些回去吧,别让那纪小丫头等久了。”

说到这里,池连尽却有些失落,眼中又暗淡了几分,“可我已答应袁破竹终身入血刃堂了,虽然当时我也没当真。”

如今袁破竹已经履行承诺,他也没法反悔。

梁青尢真是一整个无语住,忍着急躁去戳他的额头。

“你这小子流血流傻了吗?你入血刃堂和纪玲珑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答应袁破竹终身不见她了!”

听罢,池连尽一瞬间好似豁然开朗了一般,冲着梁青尢释然的笑了,整个人充斥起生命力。

“前辈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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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池连尽已经一日比一日状态好了,梁青尢便想向袁破竹请辞,谁知袁破竹却转身对着池连尽道:

“前段日子东堂主邪人飚身死,东堂主补位之事在即,你若能下床走动了便即刻与我回血刃堂吧。”

随即又对梁青尢拱了拱手,“也请梁先生好人做到底,再帮忙看顾些我们池小友,袁某在此谢过。”

袁破竹的态度倒让池连尽想起了一个人,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让他当牛做马,这做派真是和纪无念一模一样。

只是纪无念到底于他有养育之恩,当牛做马也是应当。

而虽说袁破竹也救了他一命,但这剑是他捅的,力却是梁青尢出的,他倒先在这儿摆起谱来了。

“你不会想让他现在就参与东堂战事吧?”

梁青尢简直想指着袁破竹的鼻子骂,他当时为了救池连尽费了多大劲他现在就有多气急,根本就是不尊重他的劳动成果!

而袁破竹脸皮也是够厚,面对老梁的指责面不改色的继续道:“倒也不那么着急,大概还有三五日吧,请梁先生多想想办法了。”

池连尽紧了紧抓着被褥的双手,指节渐渐泛白,却并未面露不满之色,只是看起来有些无力。

“哼!”

梁青尢冷嗤一声,完全不想给袁破竹一分好脸色看。

他真是想直接甩手走人了,可一想到他这一走,池连尽只怕是有去无回,便也只能背对着袁破竹闷声发发脾气。

“对了。”袁破竹又扭头看着池连尽,“我已对外安排了你的死讯,从此以后你要改名换姓,入了我血刃堂以后,便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池连尽还活着。”

听到这里,池连尽心中一紧。

他还是要“死”吗?

玲珑若是知道了他的死讯,会怎么想,若是日后真当他死了,将他忘了可怎么办……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等到她的心意。

见池连尽望着被褥出神,良久没有说话,袁破竹便自顾自的开始给他想新名字了。

“你说,你要叫什么好?要不然跟我姓袁怎么样?”

梁青尢听了都替他害臊,这人怎得如此没脸没皮。

而池连尽却是轻轻一笑,“那我还是姓纪好了。纪连迟,就是我以后的名字。”

这个名字的目的很简单,但凡他以后成了名,玲珑只要听到这个名字一定会联想到他。

袁破竹抽了抽嘴角,“你这是迫不及待想入赘了?”

“你就当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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