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首战

玲珑自然是不会答应,她是去找池连尽的,万一人找到了她还带个男人,这让师兄怎么想?那醋坛子还不得翻了天去?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如今是血刃堂的头号悬赏,到时若来了大批杀手自己也应付不来,有个武功高强的保镖在身边其实也还是不错的……

这样想着她其实也挺纠结。

没有薛沉雪的阻拦她很快就收好包袱下了山,只是这人一路尾随着她,骂不走也打不着,索性就由他去了。

想不到堂堂伐剑山庄的少庄主私底下竟还是个跟屁虫。

玲珑给秦玉留了封书信,让他在彷月居好好养伤,有什么需求就知会其他师兄弟,等她回来就行。

此去汴州一行,能找到池连尽固然是好,若是找不到……玲珑也不愿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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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血刃堂全体齐聚在了荒弘台前。池连尽站在外围,细细数着,这天字竟还有四十余人。

他在凌州之时已经斩杀过近十几位天字,想不到短短数日就已经补上了许多,看来江湖中大多数武人还是挤破了头想进这血刃堂了。

池连尽的目光渐渐聚焦在立于最前的谭岐身上,他微眯了眼,打量着这个人。

据说此人从未参与过堂内任何的势力斗争,却仍有大批追随者,或许单纯只是崇尚于他的武力?

他本人似乎并没有争权夺利之心。可他的追随者却不这么想。如今仍有有一部分人认为袁破竹德不配位,想要拥护谭岐做总堂主,于是这些人的名字全部被列在了名单上。

趁这些人还未生反叛的意图,袁破竹便想通过他的手将这些人逐一埋葬在摇篮里。

而光是名单上就足有十数人之多,这袁破竹究竟是有多不得人心……

正思索着,他的余光又捕捉到了人群中那抹紫色的身影。

此时她正与身旁一红白渐映的长纱女子嬉笑,池连尽集中了心力,也能隐约听得几分对话。

“阿紫,你可知你的名字又上了饕餮榜?”

“怎的?朱食啰那条猪狗忽然就想不开了?”

“朱食啰早几日前就死了!让一个玄字来的小哥越级杀掉了呢,兴许你的名字也是他贴上去的。”

“哦?长得怎么样?若是个俏郎君我便留他一命……”

“我听来长得可俊俏,你到时留口气也给姐姐我尝尝鲜儿……”

两人说着还笑得一顿花枝乱颤,殊不知外侧的池连尽盯着她的双眼已现出寒芒透骨。

流漓紫忽觉身后一阵刺寒,猛地回头看去,在她内息所能察觉的范围内,却什么都没有,心里渐渐起了一丝不安。

“诸位,今我血刃堂立足江湖已七十年有余,全凭英雄们抛头颅洒热血,为我血刃堂荣誉而战!由于前任东堂主邪人飚已战死凌州,袁某深表哀痛!而今东堂群龙无首,特邀诸位英雄一争高下,为我东堂择一明主!”

袁破竹立于荒弘台上,洪亮的嗓音打断了流漓紫的思绪,不过她可没心思听这些场面话。

东堂战她本就毫无兴趣,也不会去参与,但身位血刃堂的一员这东堂主的争夺战是怎样也得亲眼见证的。

当然,有一个人例外,此人说是堂中人,却也并非堂中人。

袁破竹在台上声势浩大的讲了大半时辰,底下的拥护者呼声四起,天地玄三级人员加起来总共有一百七十人,一时间整个荒弘台的气氛被烘托至了**。

池连尽早知这儿如此无聊,还不如回去蒙头睡觉。他现在站在天字的队列,李子衾人在玄字,也不能帮着搀他一把。

此刻他左半边身子依然麻痛不已,抬不起左手,稍微动一动便会牵扯伤处。肺腑间的贯穿伤只是稍微喘几口气都会疼得他冒汗。

也不知这样的状态待会儿该怎么打首战。

只希望这堂中不会再有第二个朱食啰了,本身实力与排名并不相符,几乎超过了他预想的极限。

情报不足可真是让他吃了大亏。

李子衾位列玄字,进堂不到两年,也并不了解天字的人员,能够给他提供的信息也实在有限。梁青尢又十几年不在堂中,更是没法帮他。

唯有这袁破竹,还是个不靠谱的。

池连尽越想越愁,硬着头皮也得打这一战。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想留下一口气再去见她一面也好。

这边上午才举行完开战仪式,下午便已分好了擂台。

此战总共参与三十六人,算下来他至少得打三场才能进最后的决战。

不同于其他江湖势力中人,互相只适当切磋点到即止,尽量做到不伤及性命即可。

但只有血刃堂的战事几乎都是生死不济的,能在台上活下来就已经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胜利了。

有一人死了便马上会有人补上来,没有人会在乎你的性命。这也许就是堂中会聚集大量武道狂人的原因之一吧。

和池连尽同时上台的人叫做裴阵江,他披散一头凌乱的中发,窄脸凸眼,两颊凹陷,身材又高又瘦,像只麻杆。

很符合血刃堂的风格是真的,听闻此人位列天字四十七,是个中立派。池连尽真是要松一口气。

此时台下几乎围满了人,他的名气已经相当大了。自从上回和朱食啰战后以来,他成了堂中有史以来唯一越两级斩杀天字的玄字中人,凡是有他的地方必定会有玄字馆的人来观摩一番。

另外还聚了不少天字,他扫了一眼,稍微眼熟,像是之前生死台下的同一批人。

自己耳力一直不错,在人声嘈杂之下,只要静心下来还是能辨得清哪些人在窃窃私语些什么。希望能听到一些对他有用的情报。

“你看啊,他果然在这儿。昨日受了那么重的伤,都来不及修养,偏偏战事还提前了,今日就要比擂,可真够倒霉的。”

“是啊,都这样了还非要参与这战事做什么?要是我早就弃权了,我倒要看看他今日还能不能继续赢下去。”

“我倒想看他输,裴阵江可是有出了名的疯病……”

“哈哈哈……你怎么比我还变态?我也想看……”

“要是让我遇上他……嘿嘿嘿,我要先抽他的骨头出来……看看美男子的骨血有什么不一样。”

……

听完他觉得还不如不听。

池连尽长呼出一口气来,想试探一下肺腑的伤处能承受的极限。才稍微粗重些气息便忍不住咳了出来,抬手掩面,已染了一手血沫。

他正随意地用手背擦了擦口角,忽而又袭来一阵头昏,害他身子晃了晃,用剑尖撑地才能勉强站稳。

对方见他状态不佳,嘲弄笑了几声,“真可惜啊,你要是长丑一点儿兴许我还能发发善心让你自己下去算了。”

裴阵江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持起长刀指着他,“可惜可惜,你真是我最理想的类型,我又怎会轻易放过你……”

池连尽听着他说得这番话,浑身的不适感几乎要盖过了伤痛。这人怎么看着就让人反胃呢?

接着那裴阵江却高高仰起头来,一双细眼随之睁开,忽而从眸中迸发出某种极端的情绪,瞳孔正以一种十分不正常的节奏大幅震颤起来。

“你的惨叫声……一定非常好听吧?!”

他笑声尖锐,本该仰起的头突然垂了下来,改为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瞧着池连尽,带几分癫狂可怖。

这人多少是有些精神不常了。

池连尽微微蹙了蹙眉,比之朱食啰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真是不想什么偏来什么。

还未等他缓过劲来,此人猝然尖啸一声,躬身直冲过来。那速度极快,许是习了与那身形相应的功法。

只听利刃破空之声席卷面门,池连尽视线都还未能来得及聚焦,濒死的危机意识已经比他的理智还要更快地控制起他的身体,挥起剑来横挡开来自眼前的这一刀。

这刀力道不小,他现在气虚体弱,仅仅只这一击便震退了他好几步,持剑抵住身后的台面才站稳了身形。

伤处被他的动作牵扯,从肺腑到筋骨皮肉都一块儿疼得他几乎窒息,险些一口气跟不上来。

早知如此,真该找梁青尢弄些镇痛药物来才好,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好……真是太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裴阵江见他神色压抑,眉宇间流露出一丝苦色,顿时一股疯劲直冲颅顶,人已经越发癫狂,当即咧嘴大笑起来。

那手里持着长刀在突袭而来的空中发疯似的比划,看似毫无章法却能又让人感到刀刀致命的压迫力。

池连尽站在原地甩了甩脑袋才清醒了几分,强忍着身体的痛楚深吸一口气,将其凝聚在丹田心肺。

只要这口气不散,他便还能撑得住。

紧接着锐目一睁,手中利刃已如迅捷风雷,向其迎击而去。

两人一刀一剑对峙之下,仿佛将二人处于狂涌的风暴中心,刀剑锵鸣之声连绵不绝更似狂风暴雨般汹涌澎湃。隐约还能得见偶尔迸裂而出的星光花火。

这样的战斗十分消耗他所剩不多的体力。能留给池连尽的机会不多,他必须尽快找出对方的破绽,在这口真气耗尽之前给这家伙致命一击。

裴阵江的刀法速度极快,加上那尖锐地笑声也相当影响心力的集中。尤其是在已经渐渐无法忽视身体疼痛的情况之下,随着体力渐失那裂伤之苦正如同巨石重压般在他身上层层堆叠起来。

那人双眼突瞪得老大,嘴角几乎咧到了耳后根,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齿来。许见池连尽久久不曾落于下风,竟然急迫至心生恼意。

焦灼之际他起身一个跳劈砍向其面门,被池连尽侧身躲过后,紧接着又极速反身横向劈去一刀。

只听一声铁器凄厉的尖啸,池连尽瞳孔一聚,举剑正面硬接了下来。

刀锋与剑锋之间互相呲磨,相抵之下锋刃已渐渐压向了池连尽,他似乎开始感到无力了。

就在裴阵江两眼放出兴奋的凶光,投入了更多的气力,几乎要将刀锋压至他的咽喉。他却在快要被压至极限之时突然矮身后仰,将剑锋也随之往下一横,顷刻间长剑直抵刀镡。

池连尽自知气力即将耗尽,便借机扣住他的刃口,调转剑身带着那把刀柄旋转起来,迫使其挣脱于手。接着又翻身一脚正踢中裴阵江的头侧。

长刀被挑飞出去插在了远处,裴阵江也被这一脚踢得耳目顿塞,脑内一阵嗡明。不等他回神,跟着的一剑已经捅进了他的胸膛。

可惜这剑余力不足,未能捅穿他的身体。裴阵江在这剧痛之下不仅没有退却,反而震颤着身体再次笑了起来。

“……呵哈哈哈哈哈哈——”

他此时瞳孔聚缩起来,因疼痛而布满了血丝,张口大笑时血从齿缝间溢出来。

池连尽心中一沉,粗喘着气息尽可能恢复几分体力,咬牙用发颤的右手再次将剑锋抵进几分。

谁知那人竟挺着胸膛往前一顶,剑刃穿膛而过的同时也被他拉进了距离,此时挥起一拳正中池连尽的下腹。

“咳啊……”

这一拳根本不是他现在的身体能够承受得住的,当即便受一击重创,整个人往后倒出十余尺去。

“好疼啊……真疼……你这该死的……”

裴阵江口中喃喃自语着,然后强忍剧痛,龇牙咧嘴地将胸膛的剑硬拔出来。

这个场景倒有些似曾相识………

池连尽仰躺在地一面咳血一面自嘲笑了笑,看着裴阵江持着他的剑一步一步走进自己。他亦只能半撑起身体,往后挪动,一直挪至墙边退无可退,看似认命一般,靠着墙根拼命喘息着,任血顺着下颌脖颈流淌下来。

“……你叫,纪连迟是吧?”裴阵江持着带血的剑一步一踉跄地缓缓靠近了他,终于是眯回了双眼,莞尔着笑笑。

此时他真气溃散,全然没了还手之力。对方笑他便也跟着笑,一直到那人在他面前缓缓蹲下,似乎恢复了神智,可挂在此人脸上的微笑却仍令人森寒不已。

“……我是真的喜欢你——即使身处绝境还笑得出来,既不露怯也不求饶,像你这样的硬骨头我是没见过几个。”

说着,他用手抹了一把池连尽颌边的血渍,沾进嘴里品尝起来。

“香……太香了,现在才是好戏开始,越硬的骨头,逼迫出来的惨叫才会越好听不是吗?!”

裴阵江望着他此刻无言又冷漠凌厉的神色再次睁开了眼,扬起手里的剑锋就朝着池连尽的膝盖一剑刺了下去。

世间还有什么,能比去逼迫这张脸、这个人,竭尽全力生不如死地苦叫哀嚎,痛彻心扉地拼死抵抗,即便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也不肯求饶,再用这双锐利而又宁死不屈的眼神狠狠瞪着你……还要更加动人心魄的事吗?

然而这剑落下裴阵江却并没能听见他最想听的。剑锋并未入肉,不见一丝鲜血飞溅,而是散出了一地碎石,仅仅偏开了半寸之差深深扎进了石台上。

这人正惊异池连尽曲腿避开了他此剑的一瞬,随着眼前一道寒芒闪过,手中顿感剧痛,那剑柄叫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握住了。

他的四指竟然被池连尽持着短剑硬生生削了下来。

“呃啊啊……”

裴阵江痛苦的嚎叫才将将出口,紧接着又被那寒芒狠狠割开了脖子。

直到台下众人唏嘘渐静,池连尽才颤颤巍巍从墙角爬了起来。

他一手扶着墙面垂首不断低咳呕血,冷汗已然浸了他一身,从未感到身体如此沉重。

即便浑身痛得他连呼吸都要衔接不上,他也仍要站起身来,蹒跚走到裴阵江的尸体边,抬脚将其断头踢下了台去。

“真是……令人作呕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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