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夷都。
寻镜缓缓睁开了眼。
迎面的日光刺的她下意识抬手遮挡,隔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回神,耳边喧闹让她有些头痛欲裂。
这是…哪里。
她现在才发现自己似乎坐在一个商铺门口,周围熙熙攘攘人潮涌动,寻镜有些茫然的环顾了一圈。正疑惑着,肩膀传来了陌生的触感,她有些不习惯的耸耸肩,回头望去。
“小姑娘?”
“我方才喊你许久,终于有反应了。”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似乎是这个商铺的掌柜。
“…这是什么地方?”寻镜试探着张了张口,有些别扭的说了一句话。
那掌柜似乎被问的愣住了。
“江夷都啊。”他有些回过味来,警惕到。
“你是怎么进入江夷地界的?”他审视的目光扫过面前这个小姑娘。面庞白净,长发未束,身上只着了两件里衣,看上去不过将笄之年。
寻镜自动忽略了后半句话,江夷都…从来没有听过的地方。
面前的一切都是如此陌生的又熟悉。
陌生是她有意识起就在这个毫无印象的地方,熟悉是又觉得自己一睁眼就在这所谓的江夷都是理所应当的。只有寻镜……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是她所有意识里唯一肯定的存在。
寻镜试图回忆自己的过去,看能不能找出些有用的信息,可惜记忆里一片空白。身后的商铺老板还在不断絮叨着。她烦躁的捂住了耳朵,空气里如丝线一样的灵息相互缠绕,散布在每一个角落,不断的侵扰她的心神。
到处混乱的灵息让她有些迷蒙,不过很快顺着残余气息找到了那一缕。
“这是,我?”
我的灵息?寻镜困惑的偏了偏头。
她拂开肩膀上的手,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躯体,便直直走进中-央闹市中,不过片刻就在人群里消失不见了。
……
她跟着自己的若隐若现的气息向前走去,此刻乱线一般的思绪终于明朗了一些,她细细想了想自己现在的状况。
既无出处,也失内里。
她总感觉心口处似乎被人剜去了什么,空落落的。
寻镜考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四处游走一番。她一边穿梭在人群里,一边时不时停下看看附近闹嚷推搡的人群,还要时刻注意灵息的走向。
右前方似乎有些异动,她竖起耳朵听了听。
“银票换灵石,1千银票6灵石!诶小哥,刚来江夷都?我这儿的汇率是整个江夷最高的了,灵庄都没我的高!”
这是换汇的小商在朝路人吆喝。
“我呸,你也就骗骗刚上来的了,玄武街那有一旮旯一千银换8块灵石呢!”一个肤色黝黑的大汉朝那小商吼到。
……
为何一千银票只能换6块石头?寻镜有些不解。
还没想明白这里的事,左前方又传来一声哀叹。
一个玄衣修士愁眉苦脸的数着荷包里的灵石。
“唉,派遣驻守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为什么这里不能辟谷啊?师姐我想回宗门…我在江夷快吃不饱饭了…”
那位师姐也唉声叹气道。
“快了,长老说入冬就换高阶弟子来驻守,嗯…大不了以后师姐的馒头分你一半好了。
……
看来江夷都的生活举步维艰。
寻镜很快对此地下了结论。她选择略过这些琐碎的细节,继续向前。
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周围的人似乎满满淡下来了,寻镜感受着空气中错综的气息,全部都杂乱不堪。
不是这些,去哪了?
算了,继续朝前走吧。
她揉了揉鼻子,挥散了一些刺鼻的味道。
又过了半个时辰,她似乎来到了一个偏远的小巷,附近只有孤零零的几栋房屋,屋旁种了许多枫树,风一吹,叶子就簌簌的落下一-大片,青石地砖上铺满了金黄的落叶,每踩一下都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
就是这里,灵息到这里就彻底结束了,可是…周围什么都没有。还没等她想明白,落叶迷了她满脸,顿时什么都看不清了,正想伸手拂去落叶时,耳边悠悠传来一道温润和煦的少年嗓音。
“为什么跟着我?”
寻镜连忙将面上的树叶扒拉开,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个身着白衣,戴着帏帽的少年,身型纤细,帽纱随风吹起一角,露出白皙的肤色。
寻镜看着他,隐约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心里抑制不住的在生长着什么,这让她感到无所适从。她抚了抚心口,尝试平复下来,随后缓缓开口。
“我在找一些东西。它到这里就停下了。”
“是在找东西……还是找我?”那少年似笑非笑,摇了摇头。
“不要再跟着我,否则…后果自负。”
寻镜目光灼灼的盯着少年远去的身影。
一炷香后。
应尘还是接受了自己多了个小尾巴的事实。他试探了一下这小姑娘的修为,虽近乎于没有,确可以自然的吸收天地灵气,倒是个修炼的好苗子。
从白虎街一路跟到现在估计也是无心之举,便边赶路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寻镜。”
“寻镜?前面没有了吗,比如姓氏什么的。”应尘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她。
“没有。”这回她回答的很快。
“住在江夷?”
她似乎有些苦恼,眉头深深的拧成了一个川字。
“不知道,我一醒来就在这了。”
之后再问她什么,都是缄口不言。
一醒来就在江夷都?应尘思量着她的回答,慢慢陷入了思绪。
他又想到了两日前回给师尊的传音。
“师尊,江夷有何变动?为何还是用的加密符咒?”
“还未确定,不过我现在可以确认的是,以你目前的修为留在江夷并不安全。”风渡的声调与平日有些许不同。
“……我这就启程回寒沮玉门。”
“嗯。”传音那头似乎停顿了一下。
“若清,万事小心……”
……
应尘微愣,隐隐感觉不对,可对方已经掐灭了传音。
他远远望了一眼四街中心矗立的青琅主楼。
江夷都多年来固若金汤,就算风云突变,那位大人不可能毫无察觉,想必早已有了万全准备。
他看了看身侧的寻镜。
非下界人士,无亲无故,若此地真有什么变动,还是一同带她回宗门保险一些。
“我叫应尘,是镜云宗弟子,你若无处可去,可以同我一起回镜云宗。”
应尘一改刚才淡漠,朝她温和一笑。笑完才意识到帏帽下,她应当看不到自己的脸。
“镜云宗…”
寻镜听到这三字心念一动,还未想明白那是什么,一阵飓风呼啸而来,随着诡异蔓延的灵压,直朝着她面门袭去。
她瞳孔微张,身体几乎是下意识的瞬间就往后撤,应尘飞速带着她闪到一旁,堪堪躲开风刃。
风刃直旋而去,将他们身后枫树尽数割断。
他心里一惊。操纵风刃的人恐怕修为在大乘之上,更棘手的是…此人竟能忽略青琅城主设下的禁制法阵。
江夷地界被一层法阵覆盖,一旦进入所有人都被青琅城主的阵法封住灵脉,能在这里使用灵力......不知城中心四街状况如何,应尘有些不敢再想下去,细细感受周围铺天盖地的灵息,试图分辨出风刃的源头。
可攻击似乎就这样停了下来,飓风似乎在一瞬间失去了攻击目标,在他二人周围一直徘徊着,灵压随着飓风靠近越来越厚重,寻镜被压的难以呼吸,好似有人制住了她的喉管。脸色青白交错,忍不住俯身喘气。
“咳咳……嗬……”
应尘早就注意到她的异样,立刻反应了过来。
没有修为硬抗灵压,这样下去她撑不了多久。他赶忙从乾坤囊里掏出了几粒洗髓丹。得立刻让她到筑基,否则不须半刻钟便要当场暴毙于此。
“张嘴,咽下去。”应尘将她摆直,捏开下颚往口里送进去了一粒。
只能赌一把了,希望她的躯体能承受住。
寻镜艰难的咽下丹药,她几乎立马感受到了体内的变化。每一寸经脉都在飞速充满灵力,起初还能感受力量在体内周转的亢奋,可这源源不断的架势让她有些无法承受,身体每一处似乎都在叫嚣着、翻腾不止。
强制从凡人之躯突破到筑基,几乎是将骨骼筋脉重塑了一遍,难以忍受的疼痛让她虚汗连连,摇摇欲坠的向后靠去。
应尘稳稳接过寻镜,带她靠坐到刚才的断木。又不知从哪找来了一块布垫在她右侧,自己坐了上去。
寻镜:“………”
他静静听着身旁骨骼断裂重新生长的声音,打了个寒颤。
丹药强行突破至筑基果然危险至极。
匆匆在乾坤囊里翻找了一会儿,应尘掏出零零散散几个瓷瓶。似乎是临走前师尊塞给他的几壶丹药,不过都是祛热解毒,活血化淤的。和……一粒婴儿拳头大小的止疼药丸。
算了,全喂给她再说,人命关天。
…不过这样混着吃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他想到师尊面无表情的往炼丹炉扔各种灵草妖丹的惊悚场景,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
......
寻镜服下两壶静心活血丹和止疼丸后,面色从青白交加转变成了青紫交错。
“……你还好吗?”应尘踌躇片刻,上前替她顺了顺背。
她被噎得直干呕,颤颤巍巍的憋出了两个字。
“难吃。”
他不在意的笑笑。
“良药苦口。”
反正也不是我炼的。
那飓风似乎静止不动了,它迷茫的在空中晃了一圈,便直直向四街中心—青琅主楼飞了过去。
应尘目光沉沉地看着笼罩在江夷都城中心的灵压,心道不妙,城中心下界居民分布广泛,各宗驻守弟子恐怕无法一次性照料这么多人…
城内无法使用灵力,有法器伴生的恐怕也只有几位高阶弟子……青琅城主应该早就知晓此处变动,为何迟迟不出手?
罢了,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寻镜送出城外。
他打点了一些护身法器,又顺了点清心丹塞到她的布袋子里。
“一直朝北走就能出江夷,你刚强制突破,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出去先找个山洞躲起来,我之后会来找你。”他将她往前推了一下,却纹丝不动。
寻镜定定的看着他,轻轻扯了扯那帏帽散下的薄纱。“不,我跟着你。”
“不行,城中心还不知道什么状况,你跟着我会很危险。江夷都和别的地方不一样,这里除了琅琊卫其余人都不能使用灵力,只有法器和招式保留。”
“听话,快些走吧。”
寻镜只是复述到。
“我要跟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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