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从侧后方敏捷靠近,一手轻柔却坚定地环住她的肩膀,同时用自己的整个后背,严严实实地挡在她和师父的藤条之间。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徐无虑睁开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角月白色的衣袍,即便在沉沉雨夜里,也自带柔光。然后,闻到了那股比雨水和泥土清新无数倍、让人莫名安心的淡淡药草气息。
她抬起头。
恰逢一道闪电划过,不算明亮,却足够让她看清眼前人的侧脸。
卧!槽!
徐无虑的词汇库在那一刻彻底宕机,脑子里只剩下最原始、最直接的惊叹。
这是哪里下凡的仙君?皮肤怎么可以这么白,睫毛怎么可以这么长!五官组合在一起,简直就是“温润如玉”这个词的**说明书。雨水顺着下颌线滑落,像是在拍偶像剧。
徐无虑的心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晕乎乎的。“师兄……”,她无意识地喃喃出声。这就是原身记忆里那个总是温柔浅笑、会给她偷偷留晚饭的师兄,温知著?
原主的记忆里他只是个模糊的好看影子,哪有现场版这么具有视觉冲击力。这颜值放现代,妥妥的出道即顶流,能靠脸拯救内娱的水平!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环住自己肩膀的手臂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温度。
“完了完了,”徐无虑脑子里弹幕飘过,“这谁顶得住啊!师父,要不您还是抽我一下吧,让我清醒清醒!”
师父一看自己最器重的大徒弟居然“叛变革命”,跑来护着那个不省心的小孽徒,气得胡子都翘起来,手里的藤条差点没直接戳到温知著鼻子上。
“知著!你让开!今天非得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不可!再惯下去她迟早要上天!”老头儿嗓门洪亮,震得屋檐下的水珠都抖三抖。
温知著不慌不忙,他轻轻把徐无虑往自己身后藏了藏,这个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无数遍,用自己那身月白袍子把她挡得严严实实。
他朝着师父微微躬身,温和清润,瞬间就把师父的火气浇熄一小半:“师父,您消消气。无虑年纪小,贪玩忘了时辰是她不对,但您看她满身狼狈,想是在山里吃了不少苦头,定然已经知道错了。如今安全回来已是万幸,若是再打坏了,心疼的还不是您老人家?”他顿了顿,带上一点恰到好处的担忧:“而且雨势这么大,她浑身湿透,若再受惊吓寒气入体,怕是又要病上一场。到时候,岂不是更让师父您劳神费力?”
徐无虑聪明地顺势躲得更深,只露出半个脑袋。废话,有挡箭牌不用,傻子吗?管他是不是天仙帅哥。
几句话下来,徐无虑看着师父那张黑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狂风暴雨”转向“多云转阴”。其实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哪里真舍得往死里打这个从小看到大的皮猴子?只是规矩不能废。现在大徒弟给了这么漂亮的台阶,他哼唧两声,顺势就把扬着的藤条放下来。
“哼,就你会护着她!”师父没好气地瞪温知著一眼,又狠狠剐了徐无虑一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背过手,下了最终判决:“从今天起,你这丫头,每天给我去药房罚跪一个时辰!对着祖师爷牌位,好好背诵药典!不给我记住三十个药材的名字和特性,就不许吃晚饭!”
说完,老头儿是生怕自己反悔似的,脚步蹬蹬蹬地就走了,只是背影怎么看都带着点“还是很生气,但不跟你们一般见识”的傲娇。
徐无虑:“……”
好吧,虽然避免了皮肉之苦,但这罚跪加背书的组合拳也没轻松到哪里去,原主的记忆里那药典跟大石头似的厚。
她垮着一张脸,抬头看向身前仿佛自带圣光的师兄,内心泪流满面:“师兄,你的温柔是真实的,但师父的惩罚也是实实在在的啊!”
师父的身影刚消失在回廊尽头,温知著立刻转过身,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盛满担心,轻轻扶住徐无虑的肩膀。“无虑,吓坏了吧?师父就是脾气急点,不是真舍得打你。”他生怕刚才那一出把这小师妹给吓哭了,“别怕,啊。三十个药材名字听着多,其实不难的,师兄帮你一起记,好不好?”
他微微弯下腰,试图看清她低垂的小脸,语气愈发轻柔:“要是真记不住也没关系,师兄还在老地方给你留饭,保证饿不着你。”
徐无虑此刻哪儿还听得进什么药材名字和晚饭啊!她全部的感官都被眼前这张放大版的俊脸给占据了,师兄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雨珠,随着他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看得她心跳都漏好几拍。
“嗯…嗯嗯…”她凭本能点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家。
温知著看着她脸上挂着泥道道的模样,忍不住笑出来。他伸出手用指节轻轻刮一下她的小鼻子,满是亲昵:“瞧你这副小迷糊猫的样子,是不是连师兄刚才说什么都没听清?”
鼻尖传来微凉的触感,徐无虑猛地一个激灵,魂魄总算归位。
“啊?啊!我听清了!三十个!药名!晚饭!”,脸蛋“唰”地一下就红了,尴尬得脚趾头都能在原地抠出三室一厅。
视线胡乱飘着,一低头,正好看见师兄那身原本一尘不染、仙气飘飘的月白袍子上,赫然印着几块清晰无比的泥水印,正是她刚才的杰作。
“完了完了!”徐无虑瞬间忘了害羞,指着那污渍,“师兄!你的衣服!对不起对不起!都让我给弄脏了!我、我帮你洗。”
看着她急得团团转的小模样,温知著眼中的笑意更深。他浑不在意地拍拍衣袍上的污渍,然后伸手揉揉她湿漉漉、乱糟糟的头顶。
“一件衣裳而已,不打紧。倒是你,”温柔的关切,“赶紧先去泡个热水澡,把湿衣服换下来,再让厨房煮碗姜汤驱驱寒。若是感染风寒,那才真遭罪呢。”
徐无虑抬头,撞进他满是温柔和包容的眼眸里,心里那点慌张和不好意思,忽然就烟消云散。
呜呜呜,师兄是全世界最好的师兄!
徐无虑把自己从头到脚用热水刷得干干净净,裹着干燥柔软的被子,窝在硬邦邦但很有安全感的木床上。手里捧着厨房大娘特意送来的、辣乎乎的姜汤,小口小口地嘬着。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淅淅沥沥的尾声,乌云散开,一轮清亮的月亮偷偷探出半个脑袋,柔和的月光洒进屋里,驱散些许黑暗。
屋子里安安静静,只有她喝汤的细微声响。这种突如其来的宁静,让她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不由自主地想起另一个世界。
“唉……”她轻轻叹口气,“也不知道我的手机泡水了没有,我的《中药学》才背到一半呢…还有我囤的酸辣粉,才吃了两包…”想到那些熬夜刷题、点外卖、跟室友吐槽老师的日常,鼻尖竟然有点发酸。那些曾经觉得苦逼又平凡的日子,现在想起来,居然有点亲切。
意识来到古代,那身体呢?现代的那具身体会不会变成植物人?爸爸妈妈会很伤心吧···如果是原身穿进去,那会不会被诊断为失忆?
低落像窗外的湿气,悄悄弥漫开来。但很快,另一种情绪又冒了头——对这个陌生世界的好奇和一丝隐秘的期待。
“这里好像也挺有意思的。看起来凶巴巴其实心软的师父,还有颜值逆天、温柔体贴的师兄,而且,药材种植大师的徒弟诶!这专业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她吸吸鼻子,眼睛在月光下微微发亮,“就当是参加一个超级逼真的全息模拟经营游戏,还是永久VIP那种。”
至于那些未解的谜题,以后慢慢探索呗。然后,一个微弱的念头像流星一样划过脑海:“况且,说不定……哪天睡着睡着,就又穿回去了呢?”但这念头太虚无缥缈,她甩甩头,仰头把碗底最后一点姜汤灌进肚子。辛辣的味道从喉咙一路暖到胃里,也把那些杂七杂八的思绪压了下去。
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桌上那块即使在月光下也难掩光华的美玉上。
“这玩意儿怎么处理呢?”徐无虑摸着下巴,职业病开始发作,下意识评估其药用价值,啊呸,是“经济价值”和“风险等级”。
“交给师父?”她脑补了一下师父吹胡子瞪眼的样子,“估计下一秒就得被追问来历,然后大概率充公,说不定还得再罚跪两个时辰……亏本买卖,pass!”
“偷偷卖掉换银子?”财迷的她眼睛一亮,仿佛看到小钱钱在向她招手,“有了启动资金,说不定就能实现我的商业帝国第一步——开个小药铺?”
正当她沉浸在卖玉佩,当富婆,走上人生巅峰的美好蓝图里时,脑子里突然“叮”了一下,像是触发什么关键词。
一个原主的记忆碎片毫无预兆地蹦出来——
画面里,小小的原主在师门里乱窜,不小心溜进严禁进入的旧书房。好奇地东摸摸西看看,在一个落满灰尘的旧书箱底下,瞟到一本破旧的、画着各种图腾纹样的册子。其中一个纹路特别复杂,像龙又像云。
而现在,那个纹路,正和她手里这块玉佩上雕刻的繁复图腾,完美重合!
紧接着,另一个碎片闪过:师兄温知著随口提过一句,那种特定的龙形绕云的纹样,是当今皇室专用的图腾!
徐无虑拿着空碗的手,僵在半空中。
她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再次看向桌上那块玉佩,眼神彻底变了。
刚才觉得它像个金馍馍,现在觉得它像个烫手山芋!
“皇…皇室?!”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声音都劈叉,“那个麻烦本体…是皇室的人?我不仅砍了他,还捡了他的身份证明!”
徐无虑瞬间觉得,自己离“走上人生巅峰”的梦想,中间可能隔了一个诛九族的距离。
“完了完了完了…这哪是玉佩啊,这分明是个定时炸弹,还是绑在我身上的那种!”她的手抖得像装了马达,“诛九族”三个字在她脑子里循环播放,虽然师门大概率不算她的九族,但那个“麻烦本体”一看就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到时候顺手把她和师门一起诛了,她找谁说理去?
上交师父?不行不行。师父他老人家虽然见多识广,但把这烫手山芋丢给他,岂不是把整个师门都拖下水?万一师父压力太大,提前高血压怎么办?她可赔不起。
卖掉换钱?更是自寻死路!拿着皇室的东西去当铺换启动资金?怕不是下一秒就被官兵包围,直接押送京城嘎腰子……啊不,嘎脑袋!
徐无虑盯着那玉佩,仿佛盯着一个狞笑的恶魔。挣扎半天,她一咬牙:“算了!富贵险中求……个屁!小命要紧!”,蹑手蹑脚地翻出原主那个装宝贝的小木匣子,把里面几颗光滑的小石头、几根颜色鲜艳的鸟毛什么的腾出来,然后用一块干净的软布把玉佩里三层外三层地包成个木乃伊,狠狠塞进匣子最底层,还不放心地用力按了按。
“给朕在箱底好好待着!永世不得翻身!”她恶狠狠地小声嘀咕,啪嗒一声合上盖子,还不忘假模假样地上了把小锁。
搞定“炸弹”,另一个严峻的问题浮上水面。
“启动资金啊启动资金……”徐无虑瘫回床上,愁眉苦脸地掰着手指头,“玉佩不能动,原主的小金库比我的脸还干净……难道我这商业帝国的宏图伟业,就要夭折在第一步吗?总不能去抢师兄的私房钱吧?”
她正胡思乱想着,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伴随着温知著的温柔嗓音:“无虑,这么晚了,怎么还亮着蜡烛?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徐无虑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把那个“罪恶”的小木匣塞回原位,扯了扯被子,故作镇定:“啊?没、没有!师兄我这就睡!”
温知著似乎没走,声音里带着笑意:“没事就好。快些歇息吧,明日辰时,我们还得去药田伺候药材,可不敢迟到。”
辰……辰时?!
徐无虑眼前一黑。
那不就是早上七点?换算过来,相当于六点多就得爬起来!
从一个需要早起上课背书考试的可怜药学生,变成了一个…需要早起下地干活的可怜药童。
“不是吧师兄…穿越了居然还有早八?”她忍不住把内心的哀嚎脱口而出,虽然外面的温知著大概率听不懂什么叫早八,但这并不妨碍她感受到命运深深的恶意。
“什么早八?”温知著果然疑惑地问。
“没、没什么!师兄晚安。我立刻马上睡!”徐无虑赶紧吹灭蜡烛,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黑暗中,她悲愤地握紧拳头。别人穿越要么公主王妃,要么开局自带空间灵泉,她倒好,开局一把小镰刀,捡了个炸弹,受了罚,明天还要早起种田!
这穿越体验,真是差评!必须差评!
同时,门外的师兄慢慢放下敲门提醒她的手,静静地站在木门前,目光复杂。以前虑儿从来不晚睡的,早八、看自己的害羞眼神、那种突然见到英俊公子的陌生神色···
师傅和玄灵大师终究还是成功了。
温知著闭眼,收起一切表情。算了,都是为了虑儿好。再睁开时,已如常温柔。他转身离开,向师父院子走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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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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