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既回来命人将泡烂的尸体先停置在隔壁他平时做工的空屋里,想着替人打口棺材让死者入土为安,也好瞑目。
经此一事,外面都还一片骚动,发生这等怪事哪里能叫人心安,怕是今夜都提心吊胆,难以入睡,冯景怡局促地回到家,又一边听杨既的话把门关得严实,他背对着冯景怡,凝重地说道。
“...切勿向外声张太多。”
“可...”
姐姐她那么聪明,总会发现的。
冯景怡一瞬黯然,他不想对她有所隐瞒。
“不管如何,她都不该掺和太多事情。”
已经被马痞子一行人盯上了,这对她已经是棘手的事情了,若是再牵连更多,只怕百害而无一利,他没办法看到自己的外孙女去送死,就像当初他没能阻止他的女儿一样。
在他看来,沈云携知道太多,也就更危险。而且貌似她还不知赵观澜的身份,他有些不确定赵观澜是否会护着她了,即便他赌上那天与他商议的筹码,他说一码贵一码,无法混为一谈,杨既也没什么资格能与他谈判,唯一的希望就是寄托他能看在夫妻面子上护她一护了。
夜幕临至,夜深人静,乌啼镇到后半夜才彻底安歇下去,黑夜中回响接二连三的虫鸣声,总是给人无形之中增添一抹危险气息,仿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藏有一双如狼似虎的眼睛盯着看,令人内心油然升腾起隐隐约约的惧意。
沈云携站在房门前,终是思索几番,还是叩响了他的门,斟酌一会儿,便昂声道。
“...赵观澜,你睡了吗。”
里面传来一阵动静,但却并未答话。
她觉着,他或许是生气了,吃饭时的那股不知由来的气还未消解,加上她又擅自独行,将他闲置一旁,没功夫去搭理他,导致他更加不满。
沈云携低头垂首,垫起一只脚尖在地上随便乱踢,沉声道。
“我知晓我们之间与寻常夫妻有所不同,但确实一直以来,我受了你不少恩惠,也...多谢你。”
最后那句话饱含不少情真意切,她是真的发自肺腑的感激他,如若没有他,她也许这辈子都重见不了光明,可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回去,回到本该属于她的地方去。
“...我必须要去查清楚这桩悬案,其中牵扯的太多,或许会有我想要的答案。”
“倘若我能回来,我就把一切全都坦白告诉你吧。”
沈云携自知这辈子与赵观澜再无别的可能,到底二人共同经历见证不少,也让彼此愈加信任依赖,不管发生何事,她都得护住赵观澜,算是对他利用的歉疚的补偿吧。
说完这些话,她抬腿一点点挪动脚步,心底浮动几分期待,可那扇门始终对她紧闭,不曾动摇分毫。
临终,她还是咬牙毅然离开了。
高山之上,冷风萧瑟。
在这片深林尽头,枯崖峭壁,寒风料峭,抬头只有一轮弯月高高悬挂,好似触手可及,四周漆黑却暗藏危机。
一头野狼匍匐在某个人脚下,猛兽叼着一块肉,那坨肉已经被撕咬得不成样子,隐隐约约能看出是一张人脸。
男子身着一袭玄衣,双眸在暗色中闪着精光,浑身散发出一股冷戾气息,一副生人勿进的姿态,一只秃鹫扑棱翅膀盘旋在半空中,那人一挥手,它便跟随指令飞了下来,稳稳落在他肩膀。
他摸出一封信,卷进竹筒里,秃鹫高翔朝远处飞走。
“主人。”
那人撩下帽沿,露出一张精致绝伦的脸,明明与平日里一般无二,长着同一张脸,却总感觉判若两人。
“东西找到了吗。”
他开口,嗓音低沉冷冽,像结了一层冰霜,声线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跪在地上的人久久不起,终是道。
“...还没进展,端国公咬死都不开口。”
“继续审,本王不信,他的骨头能比铁块硬。”
底下的人一听这话,霎时觉着毛骨悚然,后背升起一股恶寒,他懂了这话的意思。
那人手里摩挲着一枚十字架项链,捏住时扣开机关,十字架底部出现一道锋利的暗器,他记得她惯会使用这等绣花针来护身。
赵观澜又细瞧了一会儿,便又收起妥帖放好。
“殿下何时回东女,陛下她...”
终究还是没说下去。
赵观澜在南越忍辱负重多年,也获得重新下地行走的机会,他也该回去认祖归宗了,至于那端王府,只要他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就地绞杀。
反正南越的天已经变了,自打那妃子毒刺杀之后,那皇帝小儿便一病不起,全凭着一口药吊着续命,而真正的掌权人已然变为皇后一众人,他们只手遮天,朝中百官虽有不满,可皇后膝下有一子,她母凭子贵,自是有些地方,能说上话的。
倘若那皇帝真驾鹤西去,他们也将拥护太子即位,到时才真正的不再是李家的天下了。
“快了。”
他淡淡说道。
“那那位女子...”忽地意识自己多言了,他又连忙改道,“是属下失言了。”
“本王会为她寻一处平安之所。”
意思是他不会带她回去。
如此一言,跪着的那人也稍稍安心了些,此行前来他也是奉命打探靖安王的私人消息。
陛下多少知晓他在南越的事,自然也瞒不过他成亲一事,陛下闻此勃然大怒,这端狗贼竟打着为赵观澜着想的名号给自己牟利敛财,收割了不少好处,让他娶了一个没什么背景实力的庶女。
简直荒唐!
好在,静安王与此女无甚感情,到时给些好处补偿,一刀两端便可。
沈云携收到冯景怡的暗号之后,来到相约地点,他在草丛后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等来了沈云携,完了又往她身后张望一顿。
“看什么呢?”
小孩诚实得很,“我看看你那位夫君来了没。”
沈云携好笑道:“他不会来的。”
“你也给他下药了吗。”
冯景怡惊叹,随之心底生出一股不知名的失落。
她好像还挺在意那个人的。
沈云携没答话,随手拍拍他的肩膀,二人一直往深山而去,夜里凉,山路崎岖,一路上都静悄悄的。
“要不你告诉我具体位置吧,我一个人前去。”
一听这话,冯景怡脸色大变,急忙摇头,“不可不可。”
“为何?”
冯景怡咽了咽口水,小心瞟视一圈周围颇显阴森诡谲的环境。
“姐姐,其实我们要去的地方它叫...弃婴塔。”
所以,在出发前他才再三确认她到底要不要去。
即便那个地方再危险恐怖。
“弃婴...塔?”
这三个字一下子唤醒她的记忆。
她脸色惨白,不可置信。
沈云携恍然明白,这儿的一切规则都由现实世界产生,所有的真实都投影在了这里。
他们就像被困在牢笼中的人,不知世界就是牢笼。
那座塔中被丢弃的尽是各种各样出身的女婴,有一些还未来得及睁眼瞧上世界一眼,便命丧黄泉。
还有一些是被活活掐死的、闷死的、淹死的、饿死的、打死的...
总之,都有。
这座塔位于交界边缘处,它设立在巍峨陡峭的高山之上,接近藩邻国,里头被抛弃的婴孩大多数出自他们国家的手笔。
藩邻国是一个重男轻女非常严重的国家,那儿的女子从被生下来就要受到世人冷眼恶意,她们这一生与苦字绑在一起,日子过得猪狗不如,而他们男子的地位非常崇高至尊,每一户人家但凡生了儿子,便是祖上积下来的美德。
他们觉得贫穷无碍,若是没有儿子便是没有倚仗,那么这辈子都别想有翻身的机会。越是穷困潦倒的家庭,他们就生得越多,有的人家生了三四个男儿,他们就会感到无比骄傲自豪,还能挺直腰杆拿出去说道说道,引得人人都夸赞和艳羡。
而有一些人家可能命中就没有儿,一个两个都是女孩,他们失望透顶,一个接着一个地往塔里送,纵使母亲哭得声嘶力竭,也无法改变现状。
她哭任她哭,她也是觉得男儿好,只有男子才能改变劫难,再是不舍也得割断。
这种现象就导致藩邻国少女多男,虽然藩邻国还是不如东女和难越,跟他们差一大截,但能挤进三国之中,也是有此缘由在其中的。
藩邻国勇士居多,打起仗来一气呵成,十分猛烈,可谓是势不可挡,不过他们发展滞后,只靠蛮力显然不是什么长久之计,这也是败给南越的原因。
而东女国位居首位,无人进犯,也不主动出招,就连南越都要忌惮几分,什么都要躲得远远的,更别说藩邻了。
沈云携一路上都心事重重,倒不是说她恐惧害怕,而是有些不敢相信摆在眼前的事实,她将面临的又是一场怎样的触目惊心的浩劫。
“可那具井底尸首与弃婴塔又有何关联。”
冯景怡愣了愣,杨村长嘱咐他不能告知她的,可都到这个份上了,恐怕他也瞒不住。
“因为...死者的女儿可能就在弃婴塔中。”
文中一切因剧情需要虚构,切勿随意代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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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弃婴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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