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的时候,发动机的声音是最完美的背景白噪音,虞恒虽然看不到,但因为这种白噪音的存在也不会焦虑。
车开了不算久的时间,最起码没有比之前等CT的时间更久就停下。
片刻后有人打开他身边的车门问:“能走么?”
虞恒试着自己站起来。
他发现经过刚才那一段躺着和坐着的时间,头晕想吐的症状居然真的缓解了不少,不那么难受,可以自己走。
他现在打从心底相信那位神内医生的话了,估计真的过几天就好。
他自己摸索着车门和副驾驶座试图站起来,虽然身体上没那么难受,却忽略了失明带来的影响。
一个双目正常的人,是完全无法想象双目失明的人所面临的困难,因为虞恒自己就难以想象。
放在从前,他完全无法理解自己怎么会没办法从车上下来,但现在这件事情真实发生了。
就算那个下车的动作已经在脑内演练过无数次,但他在摸索车门的时候手还是不知道扶哪里,差点摔下去。
司印戎的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伸过来,一把将他扶下去,冷漠道:“站着别动。”
片刻后身侧传来后备箱被打开的声音,他听到轮子在地上滚压。
司印戎扶着他的手臂坐在轮椅上,推他走。
虞恒对周围一无所知,甚至猜不出来有哪些东西,不知道要被带到哪里去。
他也真是大胆,虞恒这样想着,一个人看不见该是多么脆弱,真的被卖了也不知道。
所以他才在那个时候本能地抗拒跟谢森在一起吧,哪怕报警叫警察来联络公司,都比跟谢森在一起强。
司印戎推着他走了一段路后停下,他听到了电梯门打开的声音,应该是被推到电梯里,又是电梯门关上的声音。
电梯一点点地往上走,他实在是受不了这种不知道目的和方向的煎熬,就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下午两点五十。”
虞恒大致估算时间,他是中午十二点半左右拍完的,也就是说从刚刚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
时间过得还真快,他都没有概念。
电梯门很快再次打开,这次没推几步他就听到密码锁开门的声音,紧跟着他被推入一个明显暖和的地方,被拉着站起来。
轮椅收起,门在他身后被关上,他自觉此刻应该是站在司印戎的家门口,不知道该做什么。
如果他能看得见,那一定是非常简单的,礼貌又客气地问客人用的拖鞋在哪,他自己脱了鞋换上。
但现在他可能连自己拖鞋这个举动都难以完成,因为他现在脚上还穿着系带复杂的柳丁皮靴。
这双鞋很难穿脱,尤其独自一人的时候绝对无法实现不动手就站着穿脱。
片刻后,他决定蹲下来脱。
他觉得一个简单的下蹲动作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但没想到他刚蹲到一半就感觉头撞到了什么东西。
虞恒:“……”
他这多灾多难的头。
幸好这次虽然撞得声音比较大,但并不怎么疼,推测是撞在了木板一类相对较软的东西上。
他揉了揉头,觉得没什么,但身边的司印戎却用格外冰冷的语气问:“怎么,还要试试你的头到底硬不硬?”
“……没有,我……”
他刚想解释自己只是想蹲下来脱鞋,但司印戎似乎不想听到他说话,只继续说:“虞恒,你有没有脑子,是觉得3ml的出血量不够多,还想再来点?!”
“不是!”虞恒忍不了了,大声反驳:“我只是想蹲下来脱鞋,不小心撞到的。”
他说完后,仿佛听到一阵磨牙的声音。
“你没有嘴么,不会说?”
“我又怎么知道……”
他心说他又怎么知道司印戎会不会帮忙脱鞋,毕竟对方说的是人-道主义救援。
而人-道主义救援,通常并不贴心。
但他的话说不下去了,因为他感觉到司印戎蹲下在帮忙脱鞋。
也许是这个密闭空间只有他们两个人,也许也因为这次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近些,虞恒闻到了司印戎身上的味道。
除了一点残留的消毒水味,剩下的就是干净的清香,很像雨后田野间的清新气息。
是他非常熟悉的味道。
时间仿佛过去很久,虞恒十分难为情,分手了前任还蹲下来帮他脱鞋这种事情,简直是尴尬到不敢用力呼吸。
“这个很难脱。”虞恒小声道:“要不然还是我自己来吧。”
司印戎没有说话,片刻后虞恒感觉鞋终于解开了。
“直接抽-出脚。”司印戎说,“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虞恒照做,双脚踩在门口的地板上,地板应该是木的,踩上去并不冷。
等他把鞋脱掉后,司印戎拉着他走进去,走了几步就让他坐下。
他试着坐下,感觉应该是坐在沙发这类东西上,之后听到司印戎说:“把外套脱下,放旁边。”
虞恒乖乖听话把外套脱下来,房间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的外套似乎是被司印戎拿走挂起来,再然后对方在房间里做了什么,他并不清楚,也没有留意那些声音。
因为他现在面临一件更加尴尬的事情。
该说不说,他从拍摄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去过卫生间。
一路“颠沛流离”这么久,他想了。
人吃饭喝水,永远都无法避免各种生理需求,这些生理需求哪怕他双目失明也没有放过他。
其实早在司印戎车上的时候就很想了,不过那个时候他还能勉强忍住。
而现在则是完全忍不住的状态,膀-胱要炸,简直一动就崩。
但他该怎么跟前男友说这件事情?
纵然他早就习惯在司印戎面前厚脸皮,但也没觉得自己的脸皮厚到可以在分手后面不改色地说出让对方扶着自己去卫生间这件事。
然而他实在是忍不住。
他开始在沙发上坐立难安,来回扭屁股,试图缓解这种感觉,但这并没有什么用,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唉,他这辈子就没有控制得住小弟弟的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他来回扭动的姿势太明显,过了几分钟后他听到司印戎问:“你怎么了?”
这个问题仿佛给虞恒一个台阶下,他脸上发烫,顺着这句话小声说:“我想……去卫生间。”
还是修炼不到家,脸皮不够厚,为了这种事情脸红。
偏偏司印戎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又问:“说什么,没听清。”
虞恒眼一闭牙一咬,干脆破罐破摔地大声喊:“我想去卫生间。”
他不知道司印戎有没有笑,反正他看不见就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对方没有笑。
不过好在片刻后他听到动静,司印戎走过来握着他的手臂,稳稳地把他扶起来,一步一挪缓慢地把他带到了卫生间门口。
司印戎在门口停下来,“去卫生间要穿拖鞋。”
一边说一边拉着他的手臂触碰墙壁,提醒:“在墙角。”
“哦。”
这次虞恒顺着墙壁方位的感觉,自己用脚摸索着碰到一双拖鞋,等穿上后又被拉到卫生间里站好。
“马桶在你正前方。”司印戎说,“洗手池在你身后半个手臂的距离。”
“好的。”虞恒干巴巴地说:“我知道了。”
但他说完后感觉司印戎没有走,就问:“还有什么事情吗?”
过了几秒钟他听到对方用一种不紧不慢的口吻问:“需要扶么?”
“扶什么?”虞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再然后秒懂了,恼羞成怒地说:“不用扶!”
扶什么,扶哪,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哦,天哪。
不用,真的不用,要是让前男友帮他扶那玩意,他能一秒爆炸。
他发誓这次说完后听到了一声轻笑,不是幻觉。
不过好在司印戎很快就出去,出去后他还听到关门的声音。
他大松一口气。
但当他拉开裤子拉链掏出小兄弟的时候,才发现这口气松早了。
因为他忽然绝望地发现,他可能也许大概,真的需要扶。
从前上厕所的流程是走到卫生间掏出来,自己扶着瞄准马桶。
现在他掏出来了,也扶着,但没办法瞄准,因为他不知道马桶在哪个方向。
虽然司印戎说马桶在他正前方,但他现在看不到,对正前方的概念都很模糊,真的非常容易弄偏,一弄偏就很麻烦。
但让他张口叫司印戎帮忙扶也不现实,他会尴尬到哭,字面意义上的哭。
而他目前胀满的膀-胱又不允许他再憋下去,那到底要怎么办?
忽然间他灵机一动,想到一个自以为绝妙的好主意。
他摸索着马桶慢慢坐上去,心想着他坐在马桶上就可以凭借双腿的触感,对马桶的位置有十分清晰的概念。
他坐在马桶上自我感觉良好,真是太机灵,能想出这种办法。
于是他背靠着马桶盖,将小兄弟往下压开始了。
片刻后他一脸木然,仿佛要升天。
完蛋,这下是真的想哭,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司印戎帮忙扶。
太绝望了。
因为他发现完全控制不住。
他憋太久了,冲击力不是一般的大,他往下压根本就压不住。
这下倒好,不知道喷到哪去。
他独自坐在马桶上,心如死灰。
到底要怎么认错,前男友才能原谅他做的这件蠢事。
司印戎:让我打屁股
虞恒:别,我自己来擦
司印戎:你确定可以?
虞恒:……你还是打屁股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回去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