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插秧

七月下旬是插秧的好时机,去年的时候我和外婆插了一小片水田,后来考虑外婆年纪太大了吃不消也就把那块地给租了出去。

这一年我外出求学,隔壁周大婶没少帮我照顾外婆,我想自己既然闲来无事干脆去田里帮帮忙。

第二天天不亮就起床,等我去田里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干活了。

“周大婶!周大神!”我脱掉鞋子赤脚跑进田里。

田地的土地湿滑滑,烂泥从脚趾缝中溢出,一脚下去好像踩在云里。

周大婶听到我的声音回头,看见是我笑了出来:“简丫头,你们跑到田里来了。”

“我来帮你。”

周大婶的儿子这两年在城里买了房子,本想将老两口接过去,可是周大婶夫妻俩在这乡下住了大半辈子,身边都是熟悉朋友,去了几个月后就赶紧回来了,说是城里闷死了,活像古代的大小姐,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有乡下得劲。

前几天,周大叔插秧的时候摔了一跤,此时正在屋子里躺着,田里的活自然是落到了周大婶一个人身上。

周大婶听到了我的话连连拒绝:“走走走!小姑娘家家的,别老往田里跑。”

我摇了摇,从她脚边抢过麦苗,随即熟练地插在了地上:“这活我熟的不能再熟了,再说了我就想多帮帮你,这一年来你帮我的不算少,这些小事没什么的。”

周大婶拗不过我,点头同意我留下来。

正午时分,阳光更加毒辣,我带着草帽遮阳,浑身大汗淋漓,活像刚洗澡了一样。

“简丫头,快过来歇歇,吃饭了。”我放下手中地麦苗,又在一边的小河道洗了洗手,这才走到了一片阴凉处。

周边的婶子大叔都停了下来,此时正吃着饭聊天。

周大婶给我倒了一杯水,我大口大口地喝着,瞬间觉得干渴的喉咙被解放,就像是雨水降临干涸的土地。

“简丫头干活真利索,你瞧瞧,周大姐,你家的地就这么小半天插了一大半了。”说话的一位与周大婶差不多年纪的婶子,我笑了笑并没有开口。

“是啊,不知道简幸以后会便宜哪家小子,也不知道谁家这么有福气娶到简丫头,对了,简丫头,你今年几岁了?十七该有了吧。”

我笑着将口中的饭吞下,回道:“上半年已经满了十七,明年就是十八了。”

那位大娘听后眼睛一下就亮了:“十八了呀,这么快,我记得你刚才村子的时候也就几岁,一晃眼就这么大了,可以嫁人了吧。”

我尴尬笑笑,并不知如何回答。

本一位这件事情就此翻篇,没想到那几位大娘越说越来劲,甚至想着明天就给我介绍邻村的一个男的,这可把我吓了一跳,还好有周大婶出来给我解围。

“你们别瞎说,简幸以后可是要考大学的人,那可是有文化的,谁能看得上你侄子啊,算盘都打在我的脸上了。”周大婶白了一眼。

没想到这句话让那位大娘不乐意,阴阳道:“女孩子读再多的书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嫁人生孩子的,我那个侄子条件好的不得了,多少姑娘排着队想要嫁给他。”

这句话一出,又引起周大婶的讥笑,眼看着俩人的气氛越发剑拔弩张,我赶紧将周大婶拉了过来。

太阳落山,西边的天空织出了一片绯红的烟霞。炫彩夺目,如画卷一般。

“走走走,简丫头我们回家,今天去周大婶家吃饭。”

我摇头拒绝了:“家中来了客人不太方便,下次吧。”

说完我提着自己的鞋子快步跑了回去,我赤脚踩在地上,一点也不怕被利物割伤脚,乡下的田间什么垃圾都没有,只有湿软的土地,不远处的溪流水是从山上山泉留下来的,甚至可以直接引用,村民门喝的水都去去那打的。

“外婆。”我一回去就看见她在外面绣花,他们三个就像好奇宝宝看着外婆绣花,甚至三个手上还都拿着绣绷子。

“简幸,你可回来了,你这一天去哪了。”

蓝吟率先开始质问,何易看见我更是直接站了起来,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忽略他的眼神,转身来到了水井边打水洗脚。

“我去帮边上的周大婶插秧了,她丈夫受了伤,一个人干田里的活很吃力的。”

“插秧很好玩吗?”陈美誉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我都被他蠢笑了,干活有什么好玩的,我转过头认真地说道:“好玩,特别好玩,村里就这个最好玩了,孩子们都喜欢。”

陈美誉地表情显然是被我说动了。

“那明天我也要去插秧!”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好啊,那明天你可不准跑,你跑了就是小狗,到时候可别对着我们汪汪叫。”我唯恐他后悔。

陈美誉一脸傲娇,抱着胳膊不屑道:“不就是插秧吗?不就是把苗放在土里吗?这么简单的事情谁不会啊。”

我忍不住低头偷笑,我可不敢笑的太大,生怕陈美誉后悔。

陈美誉答应后何易也去,蓝吟显然是不会放过热闹的,当即决定也去,我没有拒绝,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力量。

凌晨五点,天才微微发亮,我们坏心眼地将陈美誉给拉了起来,导致陈美誉起来的时候一脸怨气。

“去这么早干什么,这不是天还没亮吗?”

“早去早收工,你知道白天的温度有多高吗?”

“有多高?”陈美誉来的这几天就没有出来过,村里的老房子和城里的房子不一样,一进去屋子凉快的不得了就像是开了空调一样,所以来榕镇的这些天陈美誉还没被热到。

我没有说话,心里已经迫不及待陈美誉叫苦连天的样子了,何易与蓝吟也没有开口,只是不约而同嘴角处带着一丝淡笑,显然是脑补出陈美誉叫苦不迭的样子。

陈美誉将裤子挽到膝盖处,拿着一堆小苗缓缓插进泥地里,插完一个后还神气地看着我,仿佛再说插秧不过如此。

我没有说话,继续干手中的活,随着时间的流逝,某人就坚持不下来了,阳光毒辣晒人,三伏天是最热的时候,更别说一直在地里弯腰干活。

看着陈美誉屁股简直要和土地连在一起了,我还是忍不住嘲讽道:“某人要当小狗喽。”

陈美誉唰的一下就从田埂上站了起来:“我只是休息一下,休息一下而已,我干了这么久的活难道不要休息一下吗?”

我点了点头,继续看着他狡辩,许是陈美誉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狡辩很是苍白无力,干脆转过身干自己的活。

一上午的时间悄然逝去周大婶站在田埂处对着我们喊道:“小伙子们,快过来吃饭喽。”

听到要吃饭的声音,陈美誉眼睛一下就亮了,一下就扔掉了手中的麦苗,呲呲呲地往地上跑。

这可让不远处的我遭了殃,几坨黑泥溅到了我的脸上,身上,我怒骂道:“陈美誉!”

陈美誉回头看了我一眼:“对不起对不起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整个人往地上一倒,彻底成了一个黑人。

“哈哈哈哈。”嘲笑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不止是我们就连周边的大爷大婶看到了都笑的合不拢嘴。

“小伙子,你是个傻子哦!这里都能摔倒,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从非洲来的人一样,哈哈哈哈。”隔壁的大娘说着一口乡音,话音才落下又响起了一阵哄笑。

陈美誉坐在水田中,一坨黑泥直接从他脸上划了下去最终掉在田间,整个模样看起来滑机又搞笑。

“她说什么!”陈美誉一脸困惑。

我死死咬着嘴唇,手指掐着大腿根,不敢笑出一点声音,可是大娘一本正经的嬉笑再加上陈美誉这副滑稽的模样我就忍不住。

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冷脸回道:“她说你聪明。”

陈美誉紧皱着眉,眼睛紧紧地盯着我,像是在判断自己有没有在说鬼话,忽然,他从边上抓起一坨黑泥直接往我身上扔,精准打在了我的下巴。

我气的尖叫起来,也顺手抓了一把泥巴扔到了陈美誉身上:“陈世美,你要死!”

陈美誉显然料到了我会生气,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一边跑一边还不忘殃及他人,蓝吟和何易无缘无故被他砸了一身泥。

“哼!谁让你们嘲笑我的,我不管,你们都得给我脏下去,反正我已经这样了,我一点也不害怕。”陈美誉一边跑。

我下意识转头看向何易。

何易是有些有些洁癖在身上的,不管是什么时候,哪怕实在炎热的夏天他身上也是清爽干净的,有时候甚至还有沐浴露的香味。

一开始他要跟过来的时候我们都是不可置信的,可他现在不仅下了田地甚至还抓起田里的泥往陈美誉跑去,就连蓝吟也参与了其中。

叫他们插秧反倒打起了泥仗,我无语扶额,好在几人玩归玩闹归闹,至少是往空田处打闹并没有殃及无辜秧苗。

“不要这样,你们不要这样,哥哥姐姐们,我错了,再也不敢了。”陈美誉一整个人被我们按在泥地里,浑身上下堆满了淤泥,他厚着脸皮卑微求饶。

只可惜我们上过一次当绝不可能上第二次。

何易用手肘压在他的后背,冷笑道:“刚才往我们脸上扔泥可不是这副怂样。。”

不仅是陈美誉,就连我们三个都没有一个好的地方。

陈美誉刚才就像一条滑溜的泥鳅,怎么也抓不到,关键是这家伙欠揍的很,不仅言语上挑衅,甚至从边上大娘那抢了一个篓子,一个劲往我们三个人身上泼泥水,害得我们三人叫苦不迭。

我从抓了两坨泥揉成圆放在了他的头顶,又摘了一片野草插在泥球上,再往他的干净的额头上写了一个土子,闻言也忍不住讥笑道:“世美啊,谁怂能怂的过你啊,刚才还不是嚣张宣战吗?怎么不继续了?”

“哎呀,好姐姐,我那是一时上头说的气话,你怎么能放在心中,我以为你的气量如海宽,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我冷哼一声,对着边上大喊道:“蓝吟,准备好了吗?”

“好了,我来了。”蓝吟快步跑了过来,蹲在我的旁边,何易也心有灵犀换了个姿势改成坐在了陈美誉的腰上。

陈美誉一脸困惑,我低声道:“世美啊,来毕个耶。”

陈美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比起了手势,直到蓝吟按下拍照键他才瞬间反应过来:“你们干什么!你们居然敢拍小爷的丑照,你们!”

一连拍了几张后我们赶快溜了,只留下陈美誉无能怒吼。

蓝吟笑的肚子疼,挥了挥手上的手机:“世美啊,丑的又不止你一个,你急什么,反正怂的就有你一个而已。”

陈美誉更加生气了,追着蓝吟跑,蓝吟趁机又拍了不少丑照。

被他们这么一搅合,我们的饭彻底吃不了了,干脆和周大婶告别,去不远处的小河边将身上污泥洗掉。

河流很小,只有两米宽,现在是夏季,水流量变小,水速也很是缓慢,正午的阳光落在水面像是一条银带,河两边杨垂髫,倒是清风凉爽。

我一踏入水中瞬间凉的一激灵,一抬头,一股水花直接溅到了我的脸上,我无语看去。

陈美誉已经脱光了衣服,穿这个短裤在河里游泳,他所经之处的河水瞬间变黑。

他仰面在水里游着还不忘告诫岸上的小孩:“小朋友啊,你们千万不要学哥哥,河里是很危险的,一个不小心就会溺死人,只有像哥哥这么勇敢强壮的人才能下河游泳。”

……

真是不要脸。

那几个小孩也只是路过,闻言更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哇!简幸!这条河里居然有鱼哎!”陈美誉双手合拢变成了一个小碗,捧着一条虾米大地小鱼走到了我面前。

我面无表情:“河里有鱼不是很正常吗?你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

陈美誉撅着嘴喃喃道:“我又没见过,云城哪里有河啊。”

我还想开口,忽然眼前一片漆黑,一只手覆盖在了我的眼睛上,那双手合的很紧,导致我一点也看不到前面。

不用转头我也知道是谁,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我还是任由他捂着我的眼睛。

“何哥,你干嘛捂着简幸的眼睛。”陈美誉困惑的声音在我面前响起。

“你不觉得你现在的样子很辣眼睛吗?赶紧去将衣服穿上。”

何易的声音就在我的身后,我甚至感觉到他有几分气急败坏。

眼睛被捂住,感官更加灵感,我能听到陈美誉离开时激起的水流声,何易近在耳侧的呼吸声,还有我的心跳声。

眼前的手忽然拿开,我眨了眨眼,眼前再次一片明亮,等回头想要和何易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是了,自从那天以后,我们已经没有心平气和地说过话,甚至觉得我们之间隐隐隔着一块玻璃,能透过去看到对方,可是永远都隔着一块玻璃。

我的心像是挤了几颗柠檬汁,又酸又苦又涩。

这不是我想要的吗?我又在矫情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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