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故人(2)

言初景所在公司在上海也开有分公司。那边财务部主管突然辞职,言初景被调去担任该职务。

临行前,他特意去向胡经理告别,表达自己的感恩之意,并表示一定不辜负她的期望。

胡经理说:“去了,你就一定要好好干。我很看好你,有貌又有才。等你熟练了财务部的职责,没准过几年可以回到这当财务部经理。”

听到这话,言初景感到的不是窃喜而是不寒而栗,她的言外之意是会使计让这边的财务部经理离职。上次胡经理为了财务部经理逼得黄主管辞职,如今竟想和财务部经理斗一斗。可是她真的有那么大能耐吗?

言初景难辨真伪,但眼前这位胡经理阴险狡诈再明显不过。她睚眦必报,非将和她有过节的人逼得山穷水尽才肯罢休。

万一哪天自己不经意间得罪了她,那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言初景掩饰好内心的担忧,笑着答应了。

他已经学会隐藏自己的感情,也已经看惯了职场上的勾心斗角,不知不觉中学会了左右逢源。

和秦善吃了一顿饭,说明情况后,言初景来到了中国上海,重新扎营安寨。

言初景喜欢这样的改变,换一个城市,可以欣赏到另一种风景,从不同的视角看待生活。

同样是上下班,在另一个城市,却滋生了难以言状的乐趣,原来已被消磨的激情重新沸腾了。

上海和言初景的家乡同属南方,他很快就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干起工作来也是游刃有余。

安定下来后,言初景约江皓出来叙旧。江皓摸着满是下巴的胡渣,问:“那从此以后你就在上海定居了?”

言初景耸耸肩,说:“哪里需要我,我就去哪里。”

江皓掰着手指,说“我,你,一峰三个人,还是你混得最好。一峰现在在老家当老师,我呢,每年也余不下钱。就你活得最自在,看来读书还是有用的。”

“我自在?那也只是表面的。你们都找着对象了,就我还是单身。”言初景瞅了眼江皓的啤酒肚,怎么我们都变得不是从前的自己了?

江皓摸着脖子上的金项链,说:“你愁什么,还是单身好。有对象就得考虑买房买车的问题,压力大。”

“每个人都有难言的烦恼。”

言初景看着江皓一身的世俗气,心里有些鄙视。其实他自己何尝没有染上这股恶俗的市侩气息呢?

但凡活在这个世间慢慢长大的人,谁都逃不了,因为这种气息就像空气时刻围绕在身边,躲不掉的。

原来当年亲密无间的兄弟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交谈的,更别说谈心。

在上海工作两个月之后,言初景把爸妈接到上海游玩。越长大越明白爸妈是这个世界最爱他的人,无论对他们发了多大的脾气,他们都不会怨恨他,反而会责怪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

如今言初景在外工作,一年回家一次,陪伴爸妈的时间越来越少。他希望爸妈能慢慢老去,让他有时间用自己的能力好好孝顺他们。

爸妈来到上海后,免不得要问言初景有没有谈恋爱。言初景苦笑说:“我们不是说好三十岁之前结婚吗?”

妈妈说:“你快满二十七岁了。时间不多了,现在就得抓紧呐。”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抓紧,遇到合适的人我会主动的。”言初景心想,明年年底我一定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言初景爸妈不习惯大城市紧张的生活状态,且舍不得多花儿子的钱,住了半个月就回老家了。

这天言初景工作累了,走出办公室活动活动,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人影——张诗君!

她好奇地打量着公司的环境,言初景猜想她肯定是来面试的。张诗君见到言初景,惊喜地睁圆了眼睛,连忙跑到他面前,轻声喊道:“言初景!你在这工作?”

张诗君剪了短发,染成红色。

她变了,这是言初景的第一反应,里里外外都变了,除了这张脸,一点不像从前的张诗君。

言初景笑着点点头,领着她走进一间休息室。

张诗君眼睛迅速扫了一遍西装革履的言初景,像猎人眼前跑过一只兔子。

她羡慕地说:“这家公司这几年越来越火了,我早就想来这工作了。你在这当什么官呢?”她一眼瞧出了言初景不是一般的员工。

当官?多么刺耳的一个词!

言初景淡淡一笑,说:“不过也就一个打工的而已,混了好几年,现在是这个分公司的财务部主管。”语气平淡,心中却不无骄傲炫耀之意。

“财务部,财务部。”每一个字像是被张诗君仔细吃透了一般,她呢喃念道,“我面试的是人事部。刚刚那个面试官是魏老师。”

言初景给她端来一杯水,说:“光顾着聊天了,来,喝水。”

张诗君楚楚可怜地看着言初景,丝毫不像高中时期的她,说:“你和魏老师熟吗?能不能……”

言初景一面心中暗叹,曾经骄傲内敛的张诗君竟变得如此外向大胆,许是和自己一样在社会的磨练中明白,厚脸皮比死要面子更加得益;一面张口结舌,凭自己的职位和人脉,让张诗君进去不是难事,可自己来到上海不久,尚未站稳脚跟,如此嚣张恐怕对自己不利。

他故意皱着眉头思索片刻,说:“我和他只是点头之交而已。不过你放心,只要你有能力,他会招你的,待会儿我去看看。”

张诗君沾沾自喜,说:“多谢,多谢……”

言初景问:“你不是在广州吗?怎么跑到上海来了?”

“谁能一直把握自己的命运呢?你不也从北京跑到上海来了吗?其实我……我男朋友劈腿了,工作也丢了,我索性到上海来闯闯。”

言初景问她怎么回事,张诗君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语气中满是抱怨与责怪。

言初景保持一个良好听众的习惯,或投以同情可怜的目光,或陪着苦笑,大概明白她的意思后,说:“既然来了上海那就好好奋斗吧,别再想那些烦心事了。”

张诗君心虚地点点头。其实是她嫌弃男朋友没钱甩了他,又换了好几份工作总嫌工资低,这才逃到上海寻找机会。

言初景不由得想到陈一峰,他曾默默地喜欢过这个女孩,不知道现在一峰再见到张诗君的这副模样会是怎样的心情。

往事成风,一峰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小孩,若是与张诗君重逢也顶多漠然一笑吧。

张诗君问:“你和高中同学还有联系吗?”已经无话可说了,总得找点谈资,而共同的过去是最能拉近感情的。

言初景说:“个别的几个还有,有空大家可以聚一聚。”这样的客套话见多不怪。

屈指可数的那么几个还有联系方式,也仅限于有联系方式,不怎么联系。分开了,关系也就逐渐淡去,自有他人代替。

张诗君要了言初景的号码,说:“老同学,多多联系。”

她又问:“你现在肯定有女朋友了吧?什么时候一起吃个饭?”

言初景感到别扭,多年不见,她竟如此直来直去,好像他们从未分开过似的。他坦然笑笑,说:“还没呢。”

张诗君问:“还没放下穆月吗?”从她嘴里出来,仿佛穆月是一个普通的陌生人,而不是她高中的闺蜜。

“当然不是,只是还没遇到合适的……”言初景本想问张诗君穆月的现状,可张诗君的神情、动作和语气分明在告诉他问了也白问,她不知道。

之后,两个人像大部分重逢的旧友一样,聊了一些往事,感叹一番人生,谁都没说掏心窝子的话。

张诗君离开后,言初景找到魏主管,问面试结果怎么样。

魏主管在张诗君和另一个女生之间委决不下,言初景便给了一个建议。魏主管自然顺水推舟,送了言初景一个人情。

张诗君得到这份工作后,请言初景吃了一顿饭。两人本就是旧友,如今又在同一家公司上班,自然走得近些。

对言初景来说,照顾张诗君这位老同学是理所应当的。可张诗君似乎不这么想,她经常借弥补多年不见的遗憾这个由头主动约言初景吃饭看电影,在公司也会无端出现在财务部的办公室。

如此,公司里与言初景关系好的几个领导都知道了她与言初景的关系不同寻常。

初时,言初景不以为意,次数频繁了,便对她的用意一目了然。言初景不禁感到痛心疾首,多年前的好友竟对自己阿谀谄媚,意欲借他上位。

如果是公司里其他任何人,言初景都不会觉得奇怪伤心,可这个人偏偏是曾经坐在自己前面的同学!

沧海桑田的变化也比不上人心的变化让人感叹万千。

言初景假装毫不知情,张诗君再开口约他,他便假托工作忙或有私事处理。

至于张诗君进出他的办公室以便自己熟识领导,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对她说:“上次我和几个同事说到新进来的员工,还是王钟正态度最好,你有空多向他请教,别总往我这小小的办公室跑,不然工作水平不如别人,你可要怪我了。

”这话奏效了,张诗君果然不再明目张胆地进出财务部的办公室。

言初景不是不愿意给张诗君打开方便之门,只是他痛恨被人利用。若是有机会,他一定暗中帮助张诗君,但不能容忍张诗君在他背后耍手段。

无论多忙,时间总是可以挤出来的。

有人抱怨没时间做自己热爱的事情,其实这不过是给自己的懒惰找了一个借口,或是热爱的程度不够深沉。只要愿意,能割舍掉无味的享受,能严于自律,怎么会没时间做些正经事呢。

言初景的第二部小说已经写出了六万字,估摸是五分之一,他自认为在语言和主题上都胜出第一部。

每当灵感枯竭,他都会走出封闭的公寓,呼吸新鲜空气,放空自己,灵感才能源源不断地冒出。

他的奇妙创意大都是散步时想出来的。

这天晚上,他手中的笔已经握了半个小时,却一个字都没写出来,如此下去数小时也不会有结果。他出了公寓,搭上公交车去南京路。

华灯璀璨的街道上人声鼎沸,言初景喜欢观察来往的行人,有欢乐成群的学生,有穿着西装革履的成年人,有手挽手的情人,有缺胳膊断腿的行乞人……有人突然吵架,有人突然大笑,有人讨价还价,有人匆匆疾去……所有的人都很热闹,在熙攘中宣泄自己的**。

言初景这个人很奇怪,他时而喜欢做一个局外人观看热闹,时而躲在安静的角落享受一个人的孤独。

热闹久了,他向往孤独;寂寞久了,他偏爱繁华。

言初景从口袋里拿出香烟,悠悠地吸一口右手上食指和中指夹着的软玉溪,吐出一团浓烟,透过烟雾看这个城市的万千景象:五光十色的高楼大厦、人山人海的街道、极尽吆喝的各大商店,一片经济繁荣的盛景。

这个城市的夜晚比白昼还热闹,永不安眠。

他的眼神在空中转了一圈,落在五米之外的电线杆下,那里站着一个女生,侧影像极了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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