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沙尘暴已经过去,她的面前只有钟涸,和没有尽头的沙漠。
两人对坐,相顾无言。
秦泩生就这么看着他,试图从钟涸脸上看出什么调笑来,以此证明如今无事。
可惜,没有。
他只是默默的看着她,眼里只有安慰。
秦泩生又站起来,望向四周,其实与之前的景象一般无二——望不见尽头的沙漠。
她眨巴眨巴眼睛,嘴巴张了又张。
这里莫说人影,连一点行走的痕迹都没有。
“对不起。”她说,是她连累了钟涸,她想,可是如今竟是除了一声对不起,她什么也做不了。
钟涸对着她笑。“又不是你的错,不过以后可要多吃点饭。”他的额头上冒着汗,又粘着细细的沙。
秦泩生的眼睛红了红,眼见着要哭,钟涸连忙拿手接在她的下巴上,又连声说着“哎呦,水资源,水资源。”
惹得秦泩生哭不出来,还没忍住噗的笑出声。
“好啦,好啦,别哭哦,最见不得眼泪了。”他说。
“又不是你拽着我走的,我是自愿的,知道吗?是我愿意的。”他的手指弯曲,在空中做着擦眼泪的动作。
“是我愿意的。”钟涸又重复。
秦泩生也知,事到如今,哭泣,道歉,全都没有用,便努力的憋回眼泪来。
她双手去捧钟涸的左手,本来只是有些偏黑,如今却是带着大片的已经结痂的擦伤。
秦泩生抿着唇,安静的看着,良久才抬头,对上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比以前受的伤轻多了,这次运气真好。”他说。
“而且我装物资的小包还在身上,没给黑哥,也没在沙尘暴里弄丢。”他拿出个压缩饼干来。
“虽然只有些压缩饼干和两瓶水,但也比没有好,已经很幸运了。”
“我就说有用吧。”
钟涸转移了话题来,又大咧咧的笑着,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
秦泩生便也笑着,只是看起来很勉强。
钟涸问她“你的手机呢?”
秦泩生四处搜着,哦,没了。
钟涸也不意外,说得亏自己全身上下都是口袋,每个口袋都有拉链。
他晃了晃自己的手机,看起来很得意。
他说自己的定位器摔坏了,不过没关系,手机里也有,只是相比起来,黑哥找他会花更多时间。
他说这里离聚集地一定不远,先前都走了好几天了,就算黑哥找他们要花些时间,我们自己也能走出去。
他说得亏手机里有指南针,现在也不怕迷路了。
他没打算瞒自己,也说的很淡定,像是一点都不担心。
夜幕将落,钟涸说明天再赶路。
秦泩生只望着他眼里的疲惫,默默的点头。
她没问自己晕了多久,钟涸为了保护她又做了什么,她只知道这辈子在她心里,没人再能比的上钟涸。
她心中那个无人能比的人此刻背对着她,用自己的手臂遮着光,安安静静地躺在那。
秦泩生便静静地坐着,感受太阳落下,再看着它漏出丝丝的光亮,然后天渐渐变黑。
看着远处的沙丘从一个清晰的模样变为一道黑色的影子。
天上沉沉的,还飘着沙尘,瞧不见星星。
夜渐深,也逐渐变凉,秦泩生也躺了下来。
她不敢往四周走一步,感觉腿麻的时候,也只敢微微的调整动作,或许是因为太过无聊,她竟又有些倦意,只是睡不着。
秦泩生戴上外套上的帽子,躺在钟涸的身边。
她闭着眼睛数,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她该睡的,明天要赶路呢,可是夜晚好冷,她只能缩着,
身边的钟涸似乎睡的也不安稳,她悄悄的看过,只是大半张脸被手臂遮着,只能看见皱起的眉间。
秦泩生又想起今天钟涸说的话,怎么会不怕呢,他肯定也是怕的,他也是第一次进沙漠,更是第一次走丢,怎么会不怕呢?他只是怕自己会害怕罢了,不然为什么总是惊醒,又扭头看自己呢。
她闭着眼,假装不知道钟涸的动作。
钟涸怎么可能不怕呢,他定然是害怕的,不然怎么会悄悄的靠近,感受她还在这呢?
秦泩生翻过身,将头靠在钟涸的背上。
对方似乎对这个动作十分惊讶,竟是一动不敢动。
“秦泩生?”他轻轻的开口。
“嗯?”她回。
钟涸不说话了。
“钟涸,你觉不觉得好冷?”她问。
对方似乎很迟钝,半天才缓过神来。“嗯,冷是正常的,现在是冷。”
他似乎很纠结,半天才补了一句“我也冷。”
说完,就又不说话了。
正当秦泩生思考要不要再说两句时,钟涸转了过来,慢慢的抱住她。
“对…对不起,只是,只是抱着就不冷了。”平日里巧舌如簧的人,这一句话说的有些结巴。
“取个暖。”他又补了一句。
秦泩生没吭声,只是默默的伸出手去,更靠近了一些,表示自己的同意。
钟涸抱的更紧了些,却也不算用力。
第二日,天边刚泛起白,钟涸便醒了,连带着叫醒秦泩生。
他说早点出发,早点离开,如今气温也刚好。
他将压缩饼干递过去,自己盯着手机。
他说朝西南走吧,西南是那个村庄,有人养羊,最近。
钟涸拿着那瓶水,看起来有些为难。
秦泩生看出来原因,只低头笑了笑。
她接过水来喝了一小口,润了润嘴。“省着点喝,我知道的。”她故意寻了个由头,像是根本没想到钟涸在想什么。
钟涸的脸有些红,微微泛着点颜色。
两人朝着西南走,走在沙丘上,就像之前和队伍走在一起时一样,钟涸在前,秦泩生拉着他的背包。
太阳直直的照下来,在这个季节,却冷不冷,热不热的。
只是为了早点离开,两人还是像之前一样,一天只休息两回,补充点能量。
钟涸会时不时的扭头看秦泩生,确认她状态还行再继续往前,再偶尔拿出水来,润润嘴,不至于叫人那么难受。
又是一个落日,两人的影子被太阳拉的老长,在沙漠里投出阴影。
到天真正的黑下来,才终于肯坐下。
天还是沉沉的,瞧不见星星。
秦泩生缩在那,用手在沙上画着圈。
“泩生,来。”钟涸对着蜷缩的秦泩生招手,他说抱着就不冷了。
秦泩生缩在他的怀里,额头靠着他的胸膛,那里有心脏在跳动着,砰砰的,不知道到底是谁的心跳。
“钟涸。”她开口。
“嗯?”他回。
“钟涸?”
“怎么了?”
“钟涸。”
“我在。”
秦泩生又缩了缩“我们能走出去吗?”
“能的,相信国家的技术,他们在救我们的路上。”钟涸的声音很坚定。
秦泩生还是沉默,良久才说。
“我知道。”
“钟涸。”
“嗯?”
“我还是怕。”
钟涸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一下一下的轻拍秦泩生的背。
两个人拥抱着,或许是因为拥抱,没那么冷了。
“那你唱会歌?唱会歌就不怕了。”钟涸说。
秦泩生闭着眼睛,开始认真的想,唱什么呢?
唱什么呢?
唱什么呢?
嗯......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她轻声的唱着,声音在沙漠中消散。
钟涸闻声勾起嘴角,也跟着唱。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秦泩生缩在钟涸的怀里,哼着歌,倒也一时想不了这些。
只是她闭着眼,瞧不见钟涸的神色。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