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循撑着下巴,这个样子的他坐在地上显得极为随意。
他纤长的眼睫扑闪了下问:“你为什么要抓这些人来当新娘?”
贺兰钰不知为何坐了下来,和贺兰循面对着面,周围是一片灰白。
他们中间隔着一大段距离,贺兰钰那刻薄的长相属实是不太好谈话。
“哈哈,这还需要理由?我一个魔修当然是抓来修炼啊!”
“你觉得我错了?”贺兰钰皱了皱眉,他紧紧抓着那只骨笛,“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长成这副鬼样子吗?”
贺兰循认真地摇摇头:“我们不熟。”
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长那么丑?
“是!我们是不熟!你们这些人上人又怎么会懂!
我好不容易当上了贺兰家族的长老,结果竟然因为驱逐了你父亲这件事被秋后算帐,我那个时候才知道———该死的贺兰楣,竟然带走了澜月剑?!
我摸爬滚打辛辛苦苦五十年,竟然有朝一日因看守不力而被流放?!
族里的那些混帐,竟然对我使用了返童术!
我一次次好不容易长大结果五十年一到又一朝回婴儿时期!你懂吗?那种吃又吃不饱修为又无法使用的日子?!
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就算是我的妻子都背叛了我!
伏溪古镇的那些女人活该!她们那些贱货对着镇里的人花言巧语,害得我维护三十年的村子毁在了饥荒上!
她们就活该与村人作伴!”
贺兰循静静听完,听到父亲的名字时眼神变了一瞬,他拍了拍掌:“对,我确实不懂,也没法懂,你猜猜,为什么我进了你的神识空间却一点都不害怕?”
“哼,你才十八岁,难不成修为还到了渡劫期不成?”贺兰钰早就看穿了对方的实际年龄,不由得冷哼一声。
“嗯…如果我告诉你是呢?”贺兰循笑了笑,“做错了事就是做错了事,我觉得我在外历练的三年都比你这个流浪了百余年的人看得通透多了,你说是不是?冷姐!动手!”
贺兰循手指一划,贺兰钰猛地站起咳出了一大口血:“你!”
他话只出了一声就被堵在喉咙里,冷凝莹揪住他领子狠狠揍了他一拳:“你个骗子!”
她抬腿又给了他一脚:“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信了?!”
贺兰钰看着从外界进入的一干人等目眦欲裂:“出去!”
冷凝莹又给了他一拳:“贺兰钰你装什么装!
我可以信那些没有修为的人是死在饥荒里,但是那些修者怎么可能死在一场瘟疫里!
是你!
把他们都炼成了鬼尸!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他们炼成鬼尸不就是想亲自把乱葬山打开吗?
啊?
贺兰钰,从头到尾你就没有一句实话!
是,伏溪古镇的人是干了那些事,但是医行道的那些姑娘又没说错,你把自己的神识空间炼成了祭祀阵不就是为了外放神识空间吗?!
村里的人,早在我和薛起出去的那一刻就被你杀了!
三年!
你潜伏三十年不就是为了那三年吗?”
贺兰钰看着冷凝莹,冷笑道:“你为什么回来了?你认为你很懂吗?”
他接下冷凝莹愤怒的拳头转而又放开:“如果你执意认为这次我在说谎的话,那就看看吧!”
他的脚下开始浮现出红黑色土地,贺兰钰大声喊道:“你们都是他的信徒!可为什么他从不看看我们这些可怜人一眼!”
贺兰循顿了一下,片刻后才说:“你为什么觉得,我是神呢?"
循音信徒,本就是互相救赎之人。
…
这是一个疯子破罐子破摔之后留给乱葬山的梦魔。
贺兰循明知道世上很多事不是他想改变就能改变的,但他还是不愿意去相信命由天定。
贺兰钰是个可怜人,他是第一个被流放至此的修者,但他也是个可恶的人,他将所有乱葬山周遭的人都炼成了鬼尸。
“乱葬山,红嫁衣,
祭冥婚,盼来世,
不离弃,聚族亲,
新娘至,飞升地。”
贺兰循顿住了,耳边再次响起这首儿歌。
贺兰钰的身形逐渐枯槁,他念着这首儿歌,
后半部分也浮现了:
“乱葬场,为初始,
仙魔战,七家陨,
贺兰司兰薛,
三魂两魄为救赎,
天道誓约有其五,
循景溪芳安之名,
祈神者,旧天道,
扼杀规则者,为明氏仅存。”
他整个人燃烧起来,
“你不是不相信吗?冷凝莹!薛起!就让你们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贺兰钰为中心,整个乱葬山开始燃起了无名的苍灰色火焰。
贺兰钰那几乎快要突出眼眶的眼睛转动了下,深深地看了一眼贺兰循:“你是圣人还是魔头,贺兰家族都无权置喙。
但是,我这个丧家之犬可不一样,你生来就是一个怪物,
我必须说出来,你就是个耻辱!我们贺兰家一直都,一直都从未现过贺兰楣那样的疯子!
疯子的儿子是怪物!你活该哈哈哈!!!”
他整个人化为一片灰烬,贺兰钰的神识空间所触之处,白骨崩裂,肉土溃散,鬼尸们大声嚎叫起来,攻击像了淬了毒一般令人观以招架,在场的人皆惊疑不定。
贺兰循沉看脸,这才明白过来。
贺兰钰,打从一开始就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看他的,乱葬山之行,那些新娘就是灾祸的源头。
贺兰钰要报复伏溪古镇的人,特别是贺家族的人。
“我…怎么了这是,你们为什么这么看我?”被鬼尸的攻击伤到了的一名散修看着其他人,他的嘴角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裂纹,其他人纷纷后退。
凡武门的那几名壮汉大喊:“离鬼尸和被他们伤过的人远点!”
“不能退!”贺兰循喊道,他一把抓住了一名正往后退的修者,这位修者脸色惨白地看着身后,原本是村子的地方已变成了个巨大深渊,深渊在渐渐变大,越来越靠近众人,若是再晚一步,他恐怕就会被吞噬。
薛起挡在几名修者面前:“不要动他们!”
“让开!”一名修者暴跳如雷,“你知道死了多少人吗?你背后的鬼尸若是不处理,所有人都会死!”
薛起固执地摇头:“他们不一样!你们仔细看看!伏溪村的村民伤不了任何人!那些问题是来自惨死的新娘!”
“不,不是,是那个人!大家快看!那有个红衣服的新娘!”
冷凝莹诧异地抬头,那声喊叫的声音她没听过。
贺兰循抬头看向空中顿住了,其他人看到的是什么他也不清楚,但那个红衣新娘的身影,他见过。
十五岁时,在他为那两个年轻女子的惨死讨回公道的那天,那个身穿红色嫁衣,流着眼泪的
———他自己。
“你又被抛弃了。”
“他”流着眼泪轻轻地说。
“轰隆!”天劫似乎总在追着他,这次的他没有说话,他看着一个方向,抬起了手。
“余央”抬眼看见了他,他停下了脚步,“心魔劫外放吗?”
“余央”唤出离辰,
“跟我们一样但是又不一样,少爷他…过的是最凶险的情劫?!…”
司景和余央一起睁大了双眼。
“天道誓约———解。”
身着红色嫁衣的贺兰循掐诀,微微一笑。
…
“乱葬山是贺兰家先祖贺兰倾北的飞升之地。”何子之低着头,缓缓说道。
他的眼睛泛起深蓝色光芒。
“贺兰钰想的很好,只是可惜他低估了贺兰家族对天道的信任度,他以为只要把乱葬山等飞升之地与外界联通,就可产生足以撼动甚至颠覆旧天道的力量,这个办法薛安之早就用过了,不然哪来我何子之的存在?”
薛安之看着何子之,他们相同的面庞之下里却是截然相反的性子。
“最多只能瞒到贺兰循二十五岁,“他”的生死劫在那里,想清楚,这次的“问灵”可是整个乱葬山。”
他揉了揉眉心,看着薛起说:“你当真要把整个问灵传给他?你一定要让他恨你吗?”
何子之点头,二人的灵魂看看彼此:“你我本一体,天道誓约的代价却将我分离了出来,现在只能指望凤家了。”
何子之哈哈笑了两声:“这次是记忆全清空是吧?”
薛安之睨了他一眼:“是,你笑得很不雅观,而且这身衣服也很难看。”
何子之顿住了,嘴角迅速下撇并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不穿成这样怎么顺理成章潜入乱葬山?要不是贺兰钰竟然把贺兰家天道誓约内容念了出来我还根本不用消除记忆呢!”
薛安之优雅地刮了何子之一巴掌:“滚吧。”
…
贺兰循久违地做了个梦,梦里的他在杀掉那个人渣之后回到贺兰山庄,他看了看四周,有些茫然地在草地上坐了下来。
他本想躺下来放空自己看看天空,却忽然在草尖上瞥见了“鲜红”的血迹,贺兰循猛地坐起,他顺着血迹的方向望去,在一条小溪边发现带血的柳叶刀。
他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跑到溪边的,只知道那还未凝结的鲜血让他大受刺激,他发疯了一样走入小溪中,小溪水很深。
他猛地一头扎了进去,他拼命在溪中寻找着什么,最后看见了一只漂远的一只手,他猛地往那里游去。
不要…
不要…
贺兰循感觉自己流下了眼泪,但混在水流中已经极不明显,他心里的第一反应是祈祷。
他伸手抓住了那只手的指尖,却发现那只手动了一下,贺兰循没抓住,他的心整个下沉…
你想抛弃我吗?
这个想法出现的刹那,他翻上了水面,看到了那个一身红色嫁衣流着眼泪的人。
他身着一身龙飞凤舞的锦袍嫁衣,眉间一点朱砂,唇和眼角都有粉饰的红妆,耳垂上戴着叮铃作响的银月耳环,一头秀发散开,凤眸中是他当时无法理解的复杂的情绪,他眨了一下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晕散了红妆。
“你…是谁?”
贺兰循怔愣了一下,问。
对方不语,而是伸手把贺兰循从水中拉了出来,他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他却听不到他说的任何话。
而后,他的大乘天劫直至,对方在第一道天雷劈下时,消失不见。
…
贺兰循从梦中惊醒,这场没头没尾的梦使他感到疑惑。
为什么会梦到那么久以前的梦?
随后他感到庆幸,
还好,
他没有溺死在那天里。
但是,
那天到底是为什么?他为什么寻死?
贺兰循思考着,眼神再度落在外面的池塘上。
又想吃烤鱼了。
注意,这里的贺兰钰很重要!虽然我没怎么写他的故事,但是他的确很可怜,冷凝莹和贺兰钰都没有撒谎。
循循超级无敌喜欢烤鱼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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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特别篇 红衣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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