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电梯又坏了。”贺寻对着围着黄色警示牌的电梯门哀嚎。
京平西城,在一众老破小的衬托下,这个带电梯的小区实在说不上有多破,就是电梯经常坏。
贺寻回头看了看张昭,半蹲下身子,对着他招了招手:“我张博士写毕业论文辛苦了,上来,老子背你上去。”
张昭上前轻轻推了他一把,“我用腿写的么。”
“你这人,给个面子,让你上来你就上来呗。”贺寻继续好脾气地邀请他上来。
其实楼层也不高,他们就住在五层。贺寻实习的时候搬来这里的,离他实习的公司不算近,当初选了这个地方只是为了方便张昭,这个小区算是学校附近条件很好的了。
搬来前,贺寻瞒着张昭偷偷布置了好久,两室一厅的格局,布置的时候他一直绞尽脑汁地想,张昭想要的家该是什么样子。贺寻从小不缺爱,也不缺家,只是贺寻自己宁泊老家那个房子太大太空旷,再说这在京平也无法复刻。
张昭从小都没有家,贺寻想给他一个,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想要的样子。
主卧里放了一张巨大的双人床,窗帘和床单都是张昭喜欢的青灰色。客厅里一进门是一面照片墙,两个人的合照居多,有一些是他趁张昭没注意的时候偷拍的背影,还有一些是趁他睡着了的时候拍的,这些偷拍的照片从来没有给张昭看过,估计看到了会炸毛吧。次卧改成了机房,搞了台液冷服务器放在了里面,想着以后张昭临时跑个数据什么的也方便点,不用非去实验室了。
终于在张昭生日前布置好了,生日当天神秘兮兮地带着他来了这里。
那天,先让张昭闭了眼睛,电梯倒是没坏,可贺寻不知道为了什么奇怪的仪式感,非要背着张昭走楼梯。
自那天后,张昭有了家,贺寻也多了一个有事没事就背着他上楼的奇怪习惯。
可今天不知道怎么搞的,就在上到二楼的时候,贺寻感觉腿突然抽痛了一下,不过也没在意,想着可能是上来得太着急了,还是龇牙咧嘴地一口气把张昭背上了五楼。
看着这人呼哧带喘的样子,张昭觉得好笑,“让你逞强,背什么背。”
贺寻直了直腰,“一口气上五楼还怪费劲的。”
这天,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两个人洗过澡后并排躺在床上,贺寻却不好好躺着,不时略显心虚地偏过头用眼睛扫着张昭,好像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
“说吧,什么事。”张昭早就看出了端倪。
贺寻起身坐直了些,犹豫着说:“我可能要回趟家。”
张昭松了一口气:“我当是什么事,回家就回家呗,用得着你这么心神不宁的?”
“我妈要我把这的工作辞了回宁泊。”
张昭也一下子坐了起来,有点眼神发愣地望着贺寻,不知道说什么好。
贺寻连忙安慰他说道:“不过我没答应她一定要回去,实在不行我就先回去陪她一阵,最多一年,把她哄好了我再回来。”
“要一年啊......”
“别担心,我答应你,我尽量说服我父母,以后还回来京平,陪你一起。”贺寻用手拢了拢张昭的头发,把他头发弄得乱糟糟的。
张昭不带一丝犹豫地说:“我和你回宁泊也是可以的,不用非为难留在京平啊。”
“那怎么行,你博士读了那么多年,宁泊又没有合适你专业的工作,再说了,不是我们说好的一起搞国产芯片强国么。”
回宁泊这条路在认识张昭之前他不是没想过,贺寻父母做外贸起家,赶上了一波时代红利,后来做得家大业大。如果真要回去的话,贺寻虽然算是放弃了理想,可是毕竟家人在那里,也算合理的取舍。可如果让张昭也跟着他回去,贺寻替张昭觉得委屈,他想给张昭一个家,陪着张昭走一个光明的他真正想要的未来,而不是让他为了自己舍弃些什么。贺寻觉得,张昭从小到大,拥有过的东西实在太少。
张昭却回应他:“扯淡的话你也当真?”
“我可没扯淡,原来你在和我扯淡啊张昭。”
“我也没有。”
“那不就结了。”
“可我在哪都无所谓的,贺寻,你在哪我就去哪,你不用为难的。”
“那可不行,你读了那么多年心血都白费了么,再说我自己也不想回宁泊的。”
“可我不想和你分开,一天也不想。”张昭把头闷在了贺寻的怀里,说这话的声音传过来闷闷的。
“我也不想的,张昭。你别多想,就算不行,你先踏踏实实先把毕业论文,在这找工作。我一定尽快回来,最多糊弄他们一年。”
“可是......唔......”
那句可是还没有说完,贺寻就温柔地堵上了他的嘴,贺寻知道张昭还要说什么,不会有那么多可是的,张昭,你别怕,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别想太多了。
“贺寻,你听我说。”张昭觉得他在很认真的和贺寻讨论未来,可这人怎么这样,就要提不上气了,
“你给我停下来!”张昭挣脱了贺寻的嘴唇,一口反咬住了贺寻的下巴,可这人仍旧不依不饶。
贺寻修长的手指挡在了张昭的眼睛上,又对着他的耳朵轻轻地吹了吹,“我不,偏不停。”
最后。
贺寻用嘴唇轻轻地贴了贴张昭通红又潮湿的眼眶,“真的,你别多想,你好好干你喜欢的事情,我不用你为了我来宁泊。”
张昭没有作声。
关了灯,没关严的窗帘漏了一道缝,月光就着那道缝隙透了进来。都说月明星稀,张昭看着那道透进来的月光不禁好奇,今晚的夜空还能不能看得见小灯。
贺寻却借着这月光发现了张昭还睁着眼,于是一把将张昭揽了过来,紧紧地抱进怀里,又低下头亲了下,“赶紧睡吧,晚安。”
张昭也亲了亲贺寻搂在他胸前的手臂,“晚安。”
那天过后,张昭总是去贺寻公司楼下接他,接到人后多数时候也不怎么说话,就是一路上抓着贺寻的手臂不松手。要不就是提前做好了饭在家里等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天天在实验室死磕了。那段时间,连老刘都发现了张昭的反常,老刘痛心疾首自己的实验室已然团灭,在自己的带领下一个不剩的全都安心当混子了,硕果仅存的张昭也不怎么来了,想想又觉得还挺合理的,毕竟上梁不正下来歪,张昭能出淤泥而不染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
贺寻回到家,发现张昭正背对着卧室的门蹲在地上,走近了看,是在那用酒精湿巾擦着一个像是新买的行李箱。
“新买的箱子?”
“是啊,你之前那个箱子角不知道在哪碰碎了。”
贺寻也在他旁边蹲了下来,用肩膀撞了一下张昭的肩膀,“这么贤惠啊,你这样,我都不舍得走了。”
张昭也回撞了一下他,“别瞎胡闹。”又指了指床上,“自己看看,还有什么要带的。”
四季的衣服被分门别类的叠好,一摞一摞整齐的
贺寻看着那些衣服,觉得眼睛有些胀,“我又没说一定要一年,哪用得着这么多。”
张昭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是啊,都说了最多就一年,为什么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实在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又怕被看出来显得太过别扭和矫情,干脆也没理他,继续擦着箱子,擦得指尖都泛红了,那块擦了又擦的湿巾,酒精都已经干了。
贺寻见张昭没理他,又拽了拽他的衣袖,“你怎么了?”
“没怎么。”张昭歪过头看向他,“贺寻,你先站起来。”
“啊?”贺寻一个没反应过来,但还是听了他的,先站了起来。
张昭仰头看着他,“箱子擦了太久,腿都麻了,你把我拉起来。”
倒也没全听,贺寻直接把人抱着扔上了床。扔完又懊恼自己的冒失,一摞一摞叠好的衣服都碰散了。
终于还是到了分别的那一天。
京平机场。
到了安检门口,队排的还很长,张昭拽着贺寻的衣角不肯道别。贺寻牵着他的手站得离队伍远了些,把包放到了地上,深深地环抱住了张昭。他比张昭还要高一点,嘴唇刚好到他耳垂的位置,手上没有松,微微转头,又亲了亲他的耳朵。
安检就快倒计时,贺寻还在抱着他。
“张昭,你好好准备论文,到时候安心答辩。”
“但也别总熬夜。”
“每天好好吃饭。”
亲一下说一句,安检通道都快关了还在喋喋不休着。
这些话听得张昭更难受了,可安检就要来不及了,忍不住打断了他:“好了,你自己说的又不是不回来了,快走吧。”
贺寻终于撒开了他,刚撒开一点又像舍不得一样重新拉了回来,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张昭的脸,掌心摩挲着他的侧脸,手指压着耳边插进后脑的头发里。头抵着他的头,鼻尖贴着他的鼻尖,“你好好的啊,我去去就回。”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