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上旬,天气渐凉,成群的鸿雁扑棱着翅膀,有条不紊地划过沐城上空。
宋朝朝站在银行门口,手中紧捏红色存折,她抬头仰望自由飞行的小家伙们,满脸艳羡。
就在刚刚,她发现自己的亲生父亲连鸿雁都不如。鸿雁尚知为家人遮风挡雨,而她爸爸只会无情掠夺。
宋朝朝回到家,蒋优梦正和她妈拆快递,沙发上堆满了衣服,地上还有一大堆盒子。
她急着见爸爸,匆匆踩过干净的方砖,蒋优梦冷笑一声叫她站住,“你还有没有教养,见到妈妈和姐姐为什么不叫人?”
“我现在不和你吵,我找爸爸有事,你给我让开!”
宋朝朝轻轻一推,继母赶紧朝蒋优梦使眼色,只见蒋优梦哐当一声摔坐在地上,长发掩住她半张笑脸。
“哎呦朝朝你怎么又欺负姐姐?想要姐姐的裙子给你就是了,你这样做是不是讨厌我们母女俩?”
王梅虹年近四十,保养得当,每天全妆在家,装哭时声音绵软宛如莺啼,难怪哄得她爹姓什么都不知道。
宋海正在厨房炒菜,一听到哭喊声,急忙关上火出来,手里还拿着大勺子,一开口就让宋朝朝道歉,“朝朝你怎么又欺负姐姐,赶紧道歉!”
蒋优梦慢慢爬起来,一瘸一拐地退到王梅虹身边,不甚委屈地说:“爸您别生气,朝朝不是故意的,别说一条裙子,她要什么我都给她,毕竟我和妈妈是后来者……”说完伏在王梅虹身上小声啜泣,看向宋朝朝时毫不掩饰脸上的得意。
她在十五岁之前,跟着王梅虹辗转不下三个重组家庭,可惜那些男人要么跟前妻藕断丝连,要么吃喝嫖赌沾一样,直到遇见发妻去世三年的宋父,她妈妈才安定下来。而她因过早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很懂得虚与委蛇,为自己谋取好处。
从她进入宋家的第一天,看到一脸明媚如向日葵般的宋朝朝时,嫉妒的种子便在心里滋生。
阳光洒满大地,可她生长在阴暗潮湿处。
宋朝朝不傻,能感受到蒋优梦释放的敌意,可宋父被风韵犹存的王梅虹迷住,她说的话无人在意。当客厅里属于她们一家三口的全家福被丢在角落积灰,换成蒋优梦一家三口的新式全家福时,她就知道爱情与男人不可靠。
宋朝朝从墙上的全家福收回视线,靠在墙边讥笑出声:“我只有一个妈,她已经死了,王梅虹想当我妈,那她得先去死。”
王梅虹一听还得了,这死丫头分明在咒她,于是捂住胸口哎哟哎哟地叫起来。眼看娇妻受了委屈,宋海万分心疼,猛地甩掉勺子,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宋朝朝脚边。
大勺在地上震了两下,流动的植物油溅到宋朝朝白色帆布鞋上,油渍漫延开来,像不规则的水墨花纹。
她想开口叫一声爸,可对面三人连在一块儿,好像她才是外人。
这间屋子里,唯一一个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人把她丢在一旁,将另外两个后来者捧在手心,呵护备至。
她掩下难过喊了一声爸,“关于妈妈留下的存折,我有事想问你。”原本想私下问他,现在没必要了。
宋海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二话不说就往厨房走去,宋朝朝追上去,眼底闪烁着愤怒。
“妈妈存折里的钱呢,你什么时候取出来的,那些钱现在在哪里?”
“你瞎说什么,存折不是在你手上吗?等你十八岁就可以用那笔钱了,你现在着急什么?”
他试图狡辩的模样实在可笑,更可笑的是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过了十八岁生日!
兴许是她的冷笑给了提示,宋海试探性地问:“你今天过生日?”
宋朝朝沉默不语,宋海搓着手,一脸讪笑地说:“哈哈爸爸当然记得你的生日,爸爸知道你喜欢吃虾,特意为你做了海鲜大餐,爸爸这是给你制造惊喜呢!”
宋朝朝冷笑一声,懒得看他演戏。
她把存折拿出来,指着上面的改动痕迹说:“你不光把妈妈留给我的钱全部取光,还偷偷涂改存折不让我发现!爸你说实话,里面的钱现在在哪里?”
宋海一开始揉搓手指,后来直接埋头择菜。
宋朝朝得不到回应,于是直冲主卧,“你不说那我就把你的全部银行卡拿走,总归在其中一张卡里!”
王梅虹母女俩偷听半天,说什么也不让宋朝朝进去,三人随即你推我攘。
宋海追出来想要劝架,王梅虹使眼色让蒋优梦故技重施,谁料宋朝朝趁其不备钻进房间,眼看房门就要关上,王梅虹一咬牙把手伸进门缝,随即一声惨叫。
“啊!我的手断了!呜呜呜好疼,老宋快救救我啊!”
宋朝朝从没伤过人,王梅虹叫得凄惨,吓得她赶紧松开门。
宋海扶着王梅虹坐到沙发上,她的一只手又红又肿,有可能伤到了骨头。蒋优梦忙上忙下的准备带她去医院。
宋朝朝站在一旁,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内心五味杂陈。
宋海起身,抬起手想给她一巴掌,看见她无辜的表情,最终落了下来。
“你怎么就是长不大……”
他看起来很失望,说完进房间拿车钥匙。
蒋优梦趁机想打宋朝朝,却被她妈用眼神制止,于是凑近宋朝朝耳边威胁:“要是我妈手断了,我一定要告你!”
宋海适时出来,蒋优梦换上啜泣的哭脸,三人相互搀扶着离开。
宋朝朝咬唇跟了上去。
到了医院,宋朝朝远远望着,她看见王梅虹趴在床边呕吐,之后医生往返两次。宋海接过单子一看,兴高采烈地对着王梅虹的肚子又摸又亲,王梅虹推他肩膀,他小心翼翼地贴在上面,满脸幸福。
他脸上的表情,宋朝朝在家里的老相册里见过,只不过肚子的主人换了。
很快他站起身打电话,整个人脱胎换骨般,腰身挺得直直的,脸上是藏不住的骄傲。
然而这份和蔼只维持到宋朝朝露脸之前,他轻声细语地安抚好撒娇的妻子,转头冷脸招呼宋朝朝进来。
第一句话就是质问宋朝朝:“知错没有?”
宋朝朝扯了扯嘴角,眼底闪过消讥,“她怀孩子我有什么错,又不是我播的种。”
宋海暴怒,猛拍桌子,“听听你说的什么屁话,连亲爹都不放在眼里,以后你还想变成什么鬼样子!”
宋朝朝低头看着手指,好半天才应了一声,她勉强笑着说:“所以呢,我妈给我的钱呢?”
“宋朝朝你还有没有心,把我妈伤成这样你还敢提钱?”蒋优梦站在门口,手里拎着开水壶,语气阴冷:“我妈怀了孕不能拍x片,看见她那么痛苦,你开心了?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枉我一直把你当作亲妹妹疼爱。”
王梅虹柔弱出声:“都别怪她了,等她长大就好了。”
宋海冷哼,“十八了还小?对亲人恶语相向,一提到钱比谁都急。”
宋朝朝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嵌入掌心,可她丝毫不觉得疼,只是胃里翻腾不已。
全在睁眼说瞎话!
她冷冷扫视对面虚伪的嘴脸,重复道:“我妈存折里的钱呢?”
宋海淡漠地说:“那笔钱我已经存进你姐姐的账户,她下个月会用那笔钱出国留学。”
“你凭什么把钱给她?那是我妈妈给我出国留学的!”
“蒋优梦你又凭什么?不光抢走我爸爸还抢走我留学的机会!”
“至于你。”宋朝朝的视线越过蒋优梦的肩膀,对着病床上的女人大喊:“你就是个狐狸精,你快滚出我家,我讨厌你们!”
“疯够了没有!”
“啪!”
一记巴掌声响彻病房,宋朝朝白皙的脸蛋瞬间浮现五指红印,火辣辣的痛楚传遍全身,泪水在眼里打转,她却咬紧牙关硬生生逼了回去。
“爸,你打我?”
她的眼里充满难以置信,嘴唇颤抖着说不出第二句话。
宋海瞪大眼睛,僵直身体后退一步。
他说:“你害得小梦妈妈骨折,她们可以告你故意伤害,那笔钱就当给她们的补偿。”
宋朝朝闭上眼睛,像个等待流星雨许愿的小孩。
可惜现实生活里,没有能实现愿望的流星,只有熟悉的令人厌恶的嘴脸。
大一刚开学的宋朝朝,第一次感受到天塌了的滋味。
妈妈生前给她存的留学金,就这样被继姐抢走了。
她失魂落魄的回到家,却发现自己刚搬进学校一周,蒋优梦就把她的房间霸占了。
这一刻,疼痛与委屈交织在一起,她撕心裂肺地喊着妈妈,一脚踢翻脚边的箱子,一个粉色的笔记本掉了出来。
她蹲下去捡笔记本的时候,兜里的口罩不小心掉在地上,她急着看笔记本,一时没有去捡。
笔记本有锁,宋朝朝不敢贸然掰开,只能最大限度的从两端翻看。
少女情怀总是春,她通过捕捉到的只言片语得出一个结论,蒋优梦暗恋一个叫温书衍的人六年。
一阵风吹过,她遗落的口罩被吹到无人注意的角落。
她把笔记本放回去,在蒋优梦回来之前离开。
*
黄昏时分,沐景大学里蓝白相接的校旗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顾盼提着奶茶找到宋朝朝,第一句话就是“你后妈真的要老蚌生珠啦?”
宋朝朝两眼放空,安静的坐在长椅上,昏黄的路灯倾泻而下,遮盖住她如陶瓷玉器般雪白的肌肤。听到好友的声音,她浅浅笑开,粉嫩的唇瓣微扬,一颦一笑间皆是春色。
直到回过神意识到对方问的是什么,明亮的眼眸瞬间暗淡下去。
顾盼瞧见她的变化,赶紧把手中的薄荷奶绿塞到她手里,“哎呀,喝点甜的就好了,烂人破事咱先不管,快喝快喝!”
宋朝朝打开盖子舔了一口奶油,又甜又腻,似乎冲淡了一丁点内心的苦楚。
她说:“盼儿啊,你听过温书衍这个名字没?”
顾盼大吃一惊,“你终于开窍想谈恋爱了?!”
宋朝朝差点被奶茶呛到,“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顾盼说:“因为这是你第一次跟我聊起男生,而且对象还是温书衍诶!他是高我们一届的高中学长,现在是你同专业的直系学长。你看你就知道学习,连学校的风云人物都不知道!”
宋朝朝:“哦,那他为人怎么样?”
“学长他成绩优异,长得又高又帅,而且还会很多乐器,学校里有超多女生喜欢他,不过听说他蛮高冷的,跟他告白的都铩羽而归。”顾盼话锋一转又提到宋朝朝,“说到拒绝别人这点,你和学长挺像的。”
宋朝朝反驳:“不喜欢就拒绝不是很正常嘛,再说了人家说不定不是高冷而是想好好学习呢!”
顾盼愣了一下,随即说道:“人家是真高冷,我听说有暗恋学长好几年的人,连联系方式都没有要到手,学长对感情界限真的严防死守。”
宋朝朝心里一动,蒋优梦似乎在日记本里提到想要温书衍的联系方式。
“盼儿,你觉得蒋优梦这个人怎么样?”
顾盼一脸不屑,“她有什么好说的,我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嫉妒心超强,现在还抢走你妈给你存的留学金,更加印证我对她的看法。要我说你就该礼尚往来,抢走她最重要的东西。”
宋朝朝漂亮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要是我真抢了她最喜欢的人,她会怎么样?”
“以她那点心胸,肯定会气死八百遍,说不定会哭着求你还给她。”
顾盼说完,莫名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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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绿茶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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